消息挺快的,只是不知道是今日早上知道的消息,还是在昨夜府衙起火前知道的消息。两者意味截然不同,若是前者,那便是何太平做事牢靠,这是何太平做事做得好;若是后者那就是李修缘的消息得来的迅速了。

    “眼下我等要将精力全然都放在此事之上,若是事情当真如此,那么接下来可能会有大麻烦……”

    “我一个擅长炼丹的能做什么?”梁妙真跟柳离站在一起,摊手,“给你们练一点固本丹倒是可以,其余的便罢了。”

    “你……”

    “还有,”梁妙真抱着双臂,神色冷淡的站在那里,“眼下正是长安事多的时候,每逢这等时候,大楚各地鬼神之事便渐渐多起来了。离中元节不过月余,阴盛阳衰,这等时候也是我阴阳司最忙的时候,原本就人数不足,现在又多出这等事情来,我等怎么做?”

    这话一出,随即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响动,不少人欲言又止,互相看着对方的脸色,皆是一副为难的模样。

    李修缘转过身去,背对众人:“大楚设立阴阳司,这本就是我等的本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事除了我阴阳司还有谁能接手?”

    “我才从肃州赶回来,接下来,还有几处要走。”这是才从肃州赶回来的阴阳司小天师扁问,他脸色灰黑,一看就是风尘仆仆赶回来,还来不及洗漱就进宫了,干涸起皮的嘴唇一张一合的说着,“中元节前后月余,正是我等最忙的时候,他们偏偏挑这等时候闹出乱子,我当真是抽不开身来。”

    扁问是几个自李修缘上任之后与李修缘关系不错的,大抵也是觉得关系亲近,便直说了:“分身乏术。”

    “他们挑这个时间召集起来,必然是早有准备的,我等能够如何?”接口的是阴阳司的小天师柳静海,脸色也不大好看,直打哈欠,一脸倦色。

    不是不听命,而是做不到的问题。

    “这件事,我们阴阳司不接也得接。”李修缘背对着众人,大抵也是觉得不太能面对众人的脸色,干咳一声,继续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修缘,此事真的做不了。”站在角落里安静许久没有出声的天师胡克明出声了,先前他一直没有说话,青着一张脸,安安静静的站在几个小天师的身后,一时倒没有多少人去注意,眼下他突然出声,众人便循声望了过去。

    其实外形上,胡克明并没有多少改变,只不过带着帽子,穿着阴阳司规定的制式天师衣袍,头上的官帽遮住了那头如刺猬般怒张开来的头发,背后那把不离身的巨剑也未带着,站在人后不说话,与以前的胡克明有些不一样,所以众人一开始都未注意到。

    “人不够。”胡克明说道。事实上在他去望月楼动手事情之后,吃了闷亏,他就安静了不少。而后太子太后回京,事情也得到了解释,搞了半天,望月楼根本就只是一个幌子。他就像个小丑一样跳了进去,自以为是,于是胡克明更不想回京了,这一次若非李修缘急招,他也不会回京。

    “我阴阳司此事必须……”李修缘背对众人,掠过胡克明的话,继续道。

    只是这一回,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胡克明打断了,胡克明伸手一指,指向对面角落里站着的卫瑶卿,在一众人人脸上皆有倦色的天师小天师里,她倒是精神奕奕,转着眼珠一个一个的打量过去,一脸悠闲的样子。

    “你看起来精神怎的这么好?”胡克明出声问道。

    女孩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在问我么?”

    胡克明哼了一声:“不问你问谁?你看我等皆一脸倦色,唯有你精神如此只好,光鲜亮丽,我记得你擅长的也不是炼丹这等不需出门的手段吧!为何你与我等不同?”

    “我年华正好啊!”少女愣了一了冷,伸手捏着自己的发梢扭着腰笑了两声。

    声音不大,偏偏配着那矫揉造作的姿态看得人火冒三丈。他们一个一个来回奔波,疲惫不堪,她倒是精神十足的站在那里,问她一问,结果回了一句“她年华正好”,这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们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她年纪小,所以精神好。

    胡克明一双眼睛瞪的彷如铜铃,死死的瞪着她,半晌之后,突然笑了,而后开口了:“那不如就由年华正好的你来做这件事吧!”

    这话一出,堂中一静,而后李修缘连忙转过身来蹙眉:“她不行……”

    “她哪不行了?”胡克明再一次打断了李修缘的话,“孤身独闯南疆,陛下亲封的天师,哪里不行了?大天师如此照顾,可叫我等阴阳司的老人寒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如新啊……”

    什么叫人不如新?李修缘瞟了一眼胡克明,眼底有些厌恶:“书读的少便多读几本,典故不是这么用的。她……”李修缘说着目光落到了一旁抱着双臂撇嘴的少女身上,有些迟疑,“她……我另有安排。”

    撇去私心,这个横空出世,莫名其妙进了阴阳司的少女,李修缘并不想这么快用到她,这些天也是有意晾着她,观察她。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不会提她,偏偏这个胡克明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修缘生出几分恼怒来。

    恼怒归恼怒,有些话,众人心知肚明,但就是不能直说。

    胡克明不依不饶:“那大天师倒是说说看,对她有什么安排啊?我可听说了,她每日里来当值都关起门来打瞌睡,一个阴阳司天师跟御膳房的厨子关系搞得不错,每日吃吃喝喝,我瞧着整座皇城里,就她日子过得最好,最舒心。”

    这个胡克明!李修缘冷眼看着他:先时,他接任阴阳司大天师,对他这个大天师不服的不少,其中不乏阴阳司的老人,但摆到明面上来发难的,也只有他一个。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个二愣子,不管是谁,一路往死里得罪。

    活脱脱一根搅屎棍!李修缘暗骂了一句,随即脸色更是难看。方才的暗骂完全出自本能,如张家那等世族自然不会将这种话挂在嘴上,就是家里的下人都不曾说过如此粗鄙的话。这种话,他自然不会是从张家学来的,而是来自于进张家以前,那段他最不堪也最不想提及的往事。

    那时候,他是寄居在破旧寺庙里,跟下等人、野狗为伍的小乞丐。

    很久没有想起的过往再一次被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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