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日,彭城城门,再次迎来了浩大场面,主角依旧还是诸葛言,只不过,这次他却是要离开的。



    和来的时候一样,包括郡守徐辉在内,彭城郡从上到下的官吏悉数到场,除此之外,诸族族长也纷纷出面。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彭城之外的官员抵达,不光有彭城郡辖下的县中官吏,还有郡外之官,连刺史府都又派出了人手。



    城门内外众人聚集,做出欢送的模样,从这些人的衣着就能看出,都是出身大门大户,布衣百姓见不到一个。



    “诸葛言才来了久,现在就要走了。”



    “这一来一走,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连宴席都没召开,人就走了。”



    “别说宴席了,贵静书院之不是弄了个筛选考举么?听说筛选出来的奉书人,就是等诸葛言过来时,与之交谈,结果人选好了,诸葛言却没去书院。”



    看着前面一名名身份不凡的官吏,人群中响起议论声,这群人也有消息渠道,就算官府控制言路,时间也就几天,可一样知道不少事。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要是还不走,咱们彭城可就遭不住了。”



    “不光咱们彭城,整个郡、乃至州中,都受不了了,你看那人不就是留县的县尉?还有那几个武原县王家的人,在武原县衙里,也是身居要职的。”



    “那个在与干宝、苏峻交谈的人,我南下游学广陵时见过,是桓家之人,与刺史关系亲密,连他都来了,说明这事连州里都惊动了。”



    议论中,没人轻易明说是什么事,可心里都清楚的很,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了诸葛言的身上。



    “这诸葛言来的时候,是整个县城、连同郡守迎接,走的时候,整个州都被惊动了,虽说是因贼人所致,但也能看出诸葛家的厉害,我彭城世家比都比不了。”



    “这也未必,至少有个家族和他交善了,你看那陈家的人,可是站在最前面呢,瞧陈罗那得意劲儿,不就是有个好兄弟么,又不是他的本事。”



    “诸葛言来时,陈家也和咱们一样,是在人群里远观的,结这才几天时间,就站到最前面去了,看诸葛言那态度,陈家以后不得了了。”



    “你听说那个传闻么?说是陈止一番驳斥,将王弥给骂的自尽了!”



    “是以讹传讹吧,我询问过家中长辈,语焉不详。”



    “我觉得不太可能,王弥乃是悍匪,岂能因为一两句喝骂,就想不开自尽了?但他的死和陈止脱不开干系……”



    ……



    众人谈论的话题,紧扣城中潮流,这段时间消息满天飞,大的、小的、真的、假的、好的、坏的,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这些人也分不清真假,加上有官府管制,众多家族上层也有克制,所以很多细节并不知晓。



    不过,谈及陈家的时候,有些人的语气,多少有些酸溜溜的。



    彭林、刘缈等彭城才子,因为家族强大,立于靠前的位置,因此视野清晰,看着郡守等人身后的陈止,叹息连连。



    “现在都说陈止文武双全,文能教化一方,武能阵前杀贼,这陈止真是……”彭棋站在兄长旁边,感慨连连。



    边上的刘纲露出兴奋之色,点头道:“可不是么,我前天探望陈兄,听他说了经过,虽说话语平实,也能听出凶险,能在那种局面下力挽狂澜,太令人佩服了!”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听得彭林、刘缈不由苦笑。



    不过,他们现在到也有些释然了,没有什么妒忌和后悔的想法了,事到如今,只看陈止的气象,他们也知道,就算是提前结交,自己的小圈子也留不住这尊大佛,双方差距太大了,根本没有可比性,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莫说他们,就是几人的长辈、执掌家族的族长,也从陈止身上看出了陈家崛起的势头,有心交好陈家。



    不过,靠近前面的地方,有一群人看着这送行场面,神色复杂,正是陶涯、庞乡他们,他们并没有跟诸葛言一起离开的意思,还会留在彭城一阵子。



    “诸葛兄这一走,后面的情况就复杂了。”庞乡叹了口气,“等朝廷特使过来,询问那日经过,没有诸葛兄在旁帮衬,咱们那日的行径,难免因此流传出去。”



    “我等的名声,说不定要成就那陈止!”那位蜀地名士魏欧目光一转,落在陈止身上,见其人颇为风光,顿时面露不快,“不过,陈止呵斥王弥一事福祸难料,控制不好,不光带不来名声,还要反被拖累,我跟你们打个赌,这陈止掌控不了此事,”



    陶涯眯起眼睛,低语道:“我知你心有不甘,但陈止毕竟救了我等,所以还是收敛心思的好,否则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传出,都各位都没好处。”



    魏欧冷哼一声:“他根本不是诚心相救!”



    说着说着,目光锁定在陈止身上。



    陈止正与诸葛言告别。



    “没想到,公举你这么快就要离去。”



    诸葛言遗憾的说道:“与陈兄交谈几日,收获良多,可惜族中有事,加上三叔伤势,不得不提前离去,昨天早晨,家族护卫就抵达了,带来了家父之令,因此无法拖延。”



    这次离开的,只有诸葛言和新近抵达的家丁护卫,这些护卫此来,就是专门护送诸葛言前往洛阳,与即将出征的武乡侯碰面,因时间紧迫,诸葛言一接到消息,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要离开。



    与之相对的,则是赵兴、关先,连同陶涯等游学同行之人,还会留在彭城,等候朝廷派遣过来的特使,给予配合。



    关于特使的事,诸葛言也跟陈止提过了,在告别时刻,他再次提及此事:“我与陈兄也分析许多,你我都知道背后还有问题,我此去京城,当从那里着手,陈兄则不妨放手,不用追寻了,防止后患,等朝廷的特使过来,就让他们负责吧。”



    这话说的语焉不详,徐辉等人听得不懂,但隐隐听出和王弥之事有关。



    陈止则点头,表示明白了,根据他和诸葛言的探讨,如果王弥背后真有个势力,连诸葛言的念头都敢动,那贸然追查下去,很可能危及性命,诸葛言还好,毕竟家大业大,底子厚,有了这次遭遇,以后肯定会注意,可陈止就不同了,因此才劝他停手。



    “此事过后,就该招募些家丁训练了,培植班底,至于王弥背后的势力,也得搞清楚些,不然更加凶险,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如何应对?当然,前提是小心行事。”



    陈止也有自己的打算。



    诸葛言说了几句,忽然笑道:“彭城之行虽然匆忙,但能与陈兄结识,就是不虚此行,以兄之才,坐城养望未免浪费,该早日游学,可事半功倍。”



    陈止笑道:“好建议,实不相瞒,我岁旦时得了青州左家的邀请,过些时日,就要动身北上了。”



    “哦?原来如此,算算日子,快到左家文会的时候,陈兄此去,必然一鸣惊人,我就等着陈兄之名传京城了,”诸葛言笑着,忽然话锋一转,“另外,陈兄不让我提救命之恩,但我不能因此忘恩,此恩不小,难以回报,离去在即,总该送些东西给你,陈兄这边请。”



    诸葛言前行几步,将自己那匹坐骑牵了过来,把缰绳交道了陈止手上。



    “此马名为‘如梭’,也算名驹,宝马赠英雄,就送与陈兄,这么多人瞧着,还望陈兄不要推辞。”他笑着说道。



    陈止沉思片刻,接过缰绳,深深看了诸葛言一眼。



    临行赠马,还是自己的坐骑,意义不小,诸葛言送的礼,其实不是这匹马。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爱马赠给陈止的这件事,才是他的礼物!



    果然,此情此景,立刻让不少人记在心头。



    彭城内外的官吏、世家高层且不多言,连徐汇、干宝和州郡官吏,都是神色皆变,赵兴、陶涯等人也是一脸意外。



    他们多少听说了陈止先救诸葛、二人以友相称的事,但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诸葛言对陈止何等看重!



    这已不下于解衣推食了,可谓做足了姿态。



    诸葛言何等身份?出身、前程自不必多言,而陈止真值得他如此作态?



    可无论如何,诸葛言此举一出,旁人就不得不掂量一下陈止的价值了。



    甚至于,连陈罗这样的纨绔,都看出了其中深意,站在人群中咧嘴而笑,差点兴奋的手舞足蹈。



    初听诸葛言和陈止成了好友,陈罗就惊讶异常,有心询问,可陈止在卧冰楼修养,往来不是高官,就是士族大家,最次也是巨富,他还没有资格进去,见不到陈止。



    今天接到消息,说诸葛言要走,随族过来送行,想到贵人来时情景,陈罗羡慕不已,自不愿错过这样的热闹。



    没想到人一来,却被人领到了前排,站在官吏后面,可以说是众人的最前面了,表明了地位不同。



    看到彭林、彭棋等人,也只能在后面人群中远观,陈罗却能站得这么考前,他登时就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再看诸葛言对陈止的亲密态度,游目四望,见偌大场面,无数士人众星拱月般的注视着诸葛言和自家兄长,更是兴致高涨。



    “没想到啊没想到,先前我还感慨诸葛言的排场,这才多久,我那七哥就能与诸葛言把手言欢了,诸葛言离开还得送他礼物,再过两年,那还得了?说不定,以后我也能沾七哥之光,行此大丈夫之举!”



    想到开心处,他差点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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