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马驹子早早地就钻进了被窝儿,因为兴奋,无论“马二小漏蛋子”怎么哄,怎么骗,就是合不上眼,就是睡不着。(小说文学网)

    那一晚,“马二小漏蛋子”跟他的媳妇儿也很兴奋,从场院回来后,受到了某种影响或感观刺激,感觉很“来劲儿”,跃跃欲试。

    马驹子却怎么也不让位,赖在大跟娘的中间就是不挪窝儿。

    有了“焐焐肚子”的专利,“马二小漏蛋子”再也不想搞什么“创新”了,更主要的是马驹子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个马驹子了,再过一天就整整八岁了。

    “驹儿,快睡吧,明儿个早上让你娘给你包黏豆包吃,你明天过生日了。”

    “是呀,哈哈哈,那我还睡什么觉呀,我就在娘的被窝儿里等着天亮了。”

    此话一出,“马二小漏蛋子”真的想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了。

    怎么办呢?

    “马二小漏蛋子”是个最不喜欢动脑子的人,可为了和媳妇儿的“好事儿”,他感到自己的脑袋瓜子快想裂纹儿了。

    终于,想出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好主意。

    “驹儿,咱们跟你妈看谁闭眼时间长,谁闭的时间长,明儿早上就最先吃黏豆包,中不中?”

    “中呀,大,咱们俩闭眼,让我娘看着咱们,不许玩赖呀,谁耍赖明儿早上就不让吃。”

    小马驹子上套了,“马二小漏蛋子”感到自己这脑袋瓜子真是太灵光了,真的没白长。

    抽两袋烟的功夫,马驹子的小鼻子里发出了细细的鼾声。

    “马二小漏蛋子”总算是可以吹灭那盏站在炕沿儿上的小油灯,摸着黑儿,给媳妇儿“焐焐”了。

    “大,你耍赖,你怎么偷着吃黏豆包呀,嘴巴子吧吧地响,还把我娘馋得真哼叽……”

    “马二小漏蛋子”跟他媳妇正在热火朝天,大汗淋漓,儿子的突然一嗓子,马上就是热汗变冷汗,热火朝天变成如入冰窑了。

    这个晚上注定是不消停的了。

    二狗子家的小油灯亮了一晚上。

    丫丫家的小油灯也是天亮时才灭。

    出了这样一宗丢脸的事儿,真得好好核计核计,商量商量了。

    这一晚,最累跟最忙的就属村长胡荣河了,他前脚刚出二狗子家的大门,后脚已经上了丫丫家的炕头儿。

    有一位外交家曾经说过,所谓谈判,就是相互妥协,妥协到双方都能接受的那个点,这场谈判就可以握手,签字,发公报了。

    胡荣河不知道啥叫谈判,他只知道遇事儿就要“和稀泥”。

    这场两户小村人家之间的谈判,也是几经村长的脱鞋跟穿鞋,总算是相互妥协了,找到了双方都能接受的点。

    这个点就是:二狗子与丫丫“换盅”,过了十八岁再“圆房”,皆大欢喜。

    小村习俗:男孩子跟女孩子一旦决定订立婚约,男方家就要摆酒庆祝,男方跟女方的家长要在酒席上接受准女婿跟准儿媳的敬酒,男方跟女方的家长也要在酒席上相互敬酒,此即“换盅”。

    “换盅”就是交换酒盅里的酒吧。

    费目的题解,“换盅”应当写做“换终”的。

    小村习俗:“换盅”后的男女就算是合理又合法的准夫妻了,就等于相互承诺托付终身了,无论哪一方“退婚”,都是很没有面子的事儿,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儿。

    村长胡荣河再一次穿上鞋下地,走出二狗子家的大门时,老爷儿(太阳)正从被窝里露出了半个头顶,红得发亮的脑门儿。

    “村长呀,我可找到你了,我都围着村子转了好几圈了,总算是找到你了。”

    找村长的是老陶头,村上老一代的光棍代表。无儿无女,无兄无弟,无姐无妹,被安排在村部大院看门儿,兼职喂喂生产队的牛和马。

    村部大院有一间厢房,盘了一铺小炕,这就是老陶头的卧室兼办公室。

    “找我干啥呀,我回去吃点儿饭,还得给二狗子去办退婚的事儿,你是知道的,他跟临村的秀秀不是定过‘娃娃亲’嘛,这可是一件*蛋的事儿,太难办了,办不好就坐蜡了。”

    “村长,你改日再去吧,村上来人了,今儿天还没亮就来了,是从河北公社来的,找你有急事儿。我给他炒了一个鸡蛋,盛了一碗棒子米饭,他正在我那个小屋的炕上吃,我就抽空儿出来找你了。”

    “哎呀呀,你怎么不早说呀,公社来的都是大事儿呀。”

    村长一听,急眼了,连忙大步流星地奔向了这个小村的最高权力机构。

    “哎呀,公社的同志来了,怎么不先打个招呼呀。”

    胡荣河刚一进村部大院,就扯着嗓门嚷嚷上了,显出十二分的热情。

    公社来的那位此时正坐在老陶头的小炕上一口炒鸡蛋一口棒子米饭地吃得起劲儿,听到外面嚷嚷,还管自己叫同志,把自己当成官儿了,也就顺山溜地摆起了官谱儿。

    其实,他不过是一个给公社看大门的,今天早上还没起炕,公社书记就让他去一趟河南四十八顷,找一个人,快点儿回来。

    “呀呀,是胡同志吧,上级今天派我来,是有一项非常急迫的事儿,听说你们村上有个叫马截住的同志,领导很重视,让他马上去公社,有一件非常急迫的事儿。”

    这个给公社看大门的一边擦着油光光的嘴巴子,一边学着拉起了做官的腔调儿。

    “是,是,欢迎领导来指导工作,可我们村没有一个叫马截住的同志呀。”

    “是吗?上面领导的话怎么会错呢?请胡同志再好好想想嘛。”

    “领导”如此一说,胡荣河有点儿架不劲儿了,急得脑门子都要冒汗了。

    “村长,咱们村有马截住同志,他就是‘马二小漏蛋子’呀!”

    “呀呀,对对,就是他,就是‘马二小漏蛋子’,哈……”

    老陶头这么一提醒,胡荣河一拍大腿,刚要笑,又觉得在领导面前要有个样儿,赶紧拔腿就往老马家跑。

    这才有了咱们前两节写过的那段。

    胡荣河跟“马二小漏蛋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村部时,那个看大门的已经骑上马,等得不耐烦了。

    河南离河北并不远,只是隔了一条八里宽的老哈河,一定要撑船才能渡过的。

    费目听奶奶说,奶奶跟爷爷刚搬到四十八顷村时,那河水那叫大。那时,这里还是一个“棒打狍子,瓢捞鱼,野鸡飞进饭锅里”的好地方。到了一九六几的时候,在老哈河中游修了一个大型水库。

    费目当上记者以后,曾经了解到一段历史,这座水库是中苏“亲如兄弟”的时候,老大哥援助小老弟的。后来,老大哥在小老弟的眼里成了“苏修”,老大哥恼了,反悔了,将派出来的那些人叫回了家,只给小老弟留下了一个修到半道儿的水库。

    不过,这个水库还是能截住水的。

    今年夏天,费目回老家采访,看到八里宽的老哈河只剩下不到八步宽了,成了一条臭水沟。

    究其原因,造成这种现状的除了水库的功能而外,其一是天旱,其二是在头几年“上面”要求大力发展水稻种植,消耗了大量的地表水和地下水,大面积的河滩地被开垦。结果,当地人只富了几年,因为没有水,又不得不又种起了旱田。

    可那旱田也不能成旱田了,成了“涝洼地”。

    这就叫报应吧!

    回到报社,费目写了长篇新闻调查,叫《母亲河欲哭无“泪”》。

    现在的八步宽的小水沟,在半个世纪前,还是一条八里宽的老哈河。

    现在的小水沟,在半个世纪前,还是要靠撑船渡过的大河。

    那一天,胡荣河、“马二小漏蛋子”跟那个给公社看大门的,一起坐着船,从老哈河南岸到了北岸。

    公社就在北岸,老百姓管它叫“河北”。

    公社大院是非常好找的,一排青砖瓦房,四周是众多的小土房,颇有鹤立鸡群的感觉,就像现在的政府大楼一样的扎眼。

    进了公社大院,那个看大门的很麻利地钻进了大门口的一间小房,那是他的办公室,他的工作地点。

    “哈哈哈,原来他是看大门的,咱们真是看走眼了。”

    胡荣河笑了。

    “马二小漏蛋子”没有笑,他实是在笑不出来,两条腿儿已经软成了软绵绵的面条,每往前迈一步,都要咬牙切齿,脸红脖子粗的。

    走进公社书记的办公室,胡荣河发现自己又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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