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缘何又响起了刀斧之声?”

    矿洞之中,正在洗绷带的茹太素一脸嫌弃的瞥了眼正躺在矿坑边缘假寐的杨勋,顷刻间便换了副诚恳求教的面孔。

    此时他也没有心情闹了,他觉得眼前这位虽然讨人厌恶,但是这智商这块上,碾压自己死死的。

    “必是爵爷已然率兵突围。”

    杨勋闭着眼睛,一副了然的模样说道。

    “爵爷亲自率兵突围?”

    茹太素目瞪口呆,感觉脑子真的跟不上。

    不是说好不突围了,“莫非爵爷今日所说,都是假的?

    安抚人心的?”

    杨勋看着杨勋怀疑的眼神,得意的说道:“收起你愚蠢的心思,爵爷这是计谋,他不亲自出马,如何给常将军创造机会?

    你真的以为闯连营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竟然是如此危险的计谋,那爵爷为何不跟我等商量善良,反而将我们关在这里?”

    杨勋放下手头的活,一脸不解道。

    “为何将你关在这里?”

    杨勋冷哼了一声,“还不是嫌你话多,怕关键时刻乱了大局?”

    杨勋言语间充斥着嫌弃,苦命自己无缘无故的跟茹太素闲言碎语做什么?

    “爵爷率兵突围,给常茂将军创造机会,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还不速速组织矿工、辅兵,准备接应?”

    茹太素的脸果然跟翻书一样快,刚才还细心请教,下一刻就摆出了一副训斥的语气。

    “没有军令,岂可抗命?”

    杨勋纠正茹太素的说道。

    茹太素却说道:“你连抗命的勇气都没有,如何谈对主上的忠诚?”

    说完,茹太素起身拿起挂在墙壁上的火把便走。

    杨勋欲言又止,却忽然明白自己比茹太素少了些什么,连忙两步追了上来,“茹太素,你这种性格肯定要吃亏的。”

    “吃亏?”

    茹太素一脸不屑的说道,“知遇之恩,连命都可以献给主公,吃亏又有什么?”

    “人生在世,不应该先谋身吗?”

    杨勋继续追问道。

    杨勋所言,其实并没有毛病,大抵天下的读书人都信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管好自己的事情,凭什么去管理天下?

    “有的人,要有金玉,要官衔,才能表现出自己的身份,而我茹太素不同,我茹太素自己便是最大的身份。

    我每做一件事情,自己的价值便要涨上三分,是故将来我若为御史,御史便为天下之贵,青史亦必重吾名。

    而汝,身份虽贵为执宰,未必有吾之重也。”

    茹太素一个文人,手持火把走在坑坑洼洼的矿坑里,步履有些轻浮,但是他的话语从嘴里说出来却颇有分量。

    “原来是这个道理。”

    杨勋恍然,却不甚在意了。

    他在世只求富与贵,至于旁人如何看待自己,后人如何品评自己,并不是很看重,至于是他富裕宰执价值,还是宰执赋予他价值,他更不看中,他只看重宰执能否给自己带来好处。

    大抵自己与茹太素是彻彻底底的两种人,但是自己已然知道,如何利用茹太素这种人了。

    前面打的热火朝天,终于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王老汉。

    与其他守在路上的村子不同,王家村没有人将赵家的话放在心上,所有人都围着火堆休憩,倒是几个年轻的崽子得了命令,一个劲儿的上蹿下跳,晃动手里的武器,呼唤杀啊,冲啊之类的话语。

    从山下远远的望去,除却坐在丛泽中休息的百姓看不见外,其他人似乎正在冲锋,其实一步都没往前。

    “我的玉坤孙儿呢?”

    越发年迈的村长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起来,然后拍了拍趴在自己大腿上睡得正香的儿子,“你个混账东西,就知道自己享受,连儿子都不要了吗?”

    “父亲。”

    那儿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脸委屈,“您这是做什么?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宿,孩儿困得要命。

    您那孙子贼得很,就算是所有人都死了,他也活的好好的。”

    “山上有动静了。”

    老头一边儿拿起武器,一边儿说道:“我估摸着以盱眙县伯的本事,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所以谨慎着点儿好。”

    “爹爹的意思是让我把几个弟弟都叫过来,到时候绑了这伯爷,换取赵二爷的赏银?”

    “傻货!”

    老汉手中的棍子直挺挺的砸在儿子的脑袋上,指着他的脸,小声说道:“活捉他做什么?

    这伯爷在淮安一日,赵家便不敢放肆对待我等?

    若是伯爷没有了,还会有你的好日子?

    你忘记咱们家祖上的田,是被赵家使诈夺走的吗?

    还不去寻我那宝贝孙儿。”

    那儿子被父亲打了一棍子,心里委屈,小声说道:“还不是爷爷好吃懒做,又喜欢赌钱,不然如何让人家钻了空子?”

    老汉骂骂咧咧道:“蠢货就是蠢货,你爷爷好吃懒做,全村人都是这样吗?

    为何全村的土地都没有了?”

    老汉用棍子打跑了儿子,拄着棍子喘息了几声,听着上面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对村子里的乡邻说道:“让他们打他们的,我们看看热闹便好,一会儿要是那爵爷打过来,你们可要听我指挥。”

    “放心吧,王老哥。”

    “都听你的王老哥。”

    “村长,听您的。”

    村子里流传,王老汉年轻的时候曾经闯荡过白莲教,还杀过鞑子,后来退了在家里安心种田养家,但是其传奇的威望,让村子里的人都很敬佩,所以大家便推举他做了村长。

    不一会儿赵家子弟赶过来传令,让王家村全体佃户务必挡住,若是成了可以减租一年,若是败了,便要涨三成租子。

    有人头者,还能得到大笔赏银。

    王老汉点头哈腰的接待着赵家子弟,的吩咐从里人,凑了些银子,一通好话便将赵家的子弟送走。

    等那赵家子弟一走,王老汉嘿嘿一笑。

    准备迎敌?

    不惜一切代价拦住朱振?

    不存在的。

    傻子才拿乡亲们的命去博富贵。

    没权没势的,给你金银,给你土地,你守得住吗?

    一连串的念头涌上心头,每一种念头王老汉都诅咒赵家断子绝孙,数十步外忽然感觉一阵林木晃动,一个身黑甲的汉子领着一队士卒杀了过来。

    这还不算,又一名精悍的汉子一抬手,便要放箭。

    “我与马二爷为旧友。”

    那老汉怡然不惧,拄着手杖上前,对身后的乡亲喊道:“让开一条大路,让伯爷过去。”

    那黑甲武士身边儿的弓箭手闻言,却是一愣,手上的箭矢也是匆匆一偏,然后从马二爷的头顶飞过。

    生死一瞬,周围的乡邻吓得手中的刀枪当啷掉了一地,唯独这王老汉面不改色。

    “你识得我二爷爷?”

    又一浑身浴血的金甲武士从人群中走出,在王老汉身前数步停下,然后问道:“马二爷的宝贝的是什么?”

    “马二爷的宝贝什么我不知道,我知道他屁股上有一箭伤,当初受伤流了脓,差点儿丢了性命,是老汉给他治好的。”

    这等事情便是朱振也是给马二爷洗澡的时候,才知道的。

    除非是过命的朋友,不然不会知道。

    明确了眼前老者的身份,知道对方不会使诈,朱振这才说道:“老人家,得罪了。”

    说着作势便要用手刀砍老人的脑袋。

    电光火石之间,那王老汉说道:“且慢。”

    朱振眉头一皱,便说道:“老人家,我不打蒙你,制造我们进攻过这里的假象,回头赵家必然怪罪与你。”

    王老汉微微一笑,惹得满脸的皱纹耸动,“年轻人套路差了些,比起二爷当年差的太远了,你且看那个方向!”

    说着朱振顺着老人的视线,看向西南方向一处普通的篝火方向。

    “那是赵家指挥军队所在?”

    朱振恍然。

    “正解!”

    王老汉道:“伯爷,可明白老汉的意思?”

    朱振心里明明白白,却摇摇头,直接否认了老汉的想法。

    见朱振犹豫,那老汉厉色道:“我与马二爷是生死旧友,今日为旧友之子便是死又何妨?

    你且随我往前冲杀,我给你引开道路,直击要害”朱振心里感慨万千,却拒绝道:“若是二爷知道,他在世为数不多的朋友为我战死,还不知道如何埋怨我,况且您年纪毕竟大了些,这种事情……”“怎么,嫌我老了,杀不动人了吗?”

    老人手中的棍子猛地一击,脚下一块石头顷刻间四分五裂,众人皆骇然,原来老人家的手杖竟然是镔铁的。

    众乡亲除了惊骇村长的力气惊人,更是心疼村长的儿子,刚才那一棍子到底多疼啊。

    老人家一片赤诚,但是朱振岂能让一群没有军职的乡亲为自己卖命,当下说道:“老人家,你听我说,我手下的兄弟都懂的技击之术,若是让他们换上你们村民的衣服,内罩铠甲,来这么一出岂不是更好?”

    老人家眼前一亮,一抱拳说道:“难怪红巾军这两年势大,倒是出了不少青年才俊,小子记得跟马老二问好,就说王铁棍想他了。”

    说着与村民一道让开了道路。

    戚斌身穿一身破烂袍子,身后领着一群丛林虎卫,一边跑一边大声用淮安当地话大声喊道:“前面已经崩溃了,兄弟们快逃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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