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好心的人上来告诉叶六郎他们,这朱乔春可是汾州城的知府,不是个小官儿,他们若是外地来的,还是早些离去的好,朱逢春记仇的很,以免再次招惹祸端。

    叶六郎跟那人道了谢,便驱车离去了。

    马车中,李方氏安慰着忧心的月娘,“别担心,他们找不到白头山来的,左右咱们大不了短时间内不下山便是了,他找不到便该死心了。”

    月娘点头,转脸看向一言不发的落银,将她的手拉过来,拍了一拍,道:“别怕,有你爹还有南风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此时,又听驾车的叶六郎定声说道:“管他什么破知府,谁要敢打我闺女的主意,他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行!当我叶六郎怕他不成!”

    大不了,不呆在这汾州就是!

    几人便一阵失笑。

    叶六郎护女心切的性子,谁人不知道,这句话虽然听着有些好笑,但几人都明白,叶六郎他真的能做得出来。

    虫虫也一脸正色地道:“姐姐,我也会保护你的,我会打弹弓,可准了!”

    一时间,几人更是笑得停不下来。

    落银虽然心知真的跟那知府结下了梁子,那日后在汾州城的日子便会很难过了,但听着他们的话,心里却是暖意十足,她本就不是个怕事儿的人,有这么多人在身边,一时间更是觉得无所畏惧了。

    …………

    事情倒也没有落银想象中的那么坏,半个月过去。期间她还下了次山,却都没有再撞见过那朱乔春,那日在街上大打出手的事情,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抵是没查出什么底细来,真当他们是外地来的,认为找不到人,便绝了心思了?

    事实证明,落银低估了这位朱知府的毅力。

    他的确是寻了半月无果。整个汾州城可谓是翻了一遍儿,也没打听出城里和镇上有这么一户人家。

    甚至还描了落银几人的画像,但他当时醉的七荤八素,那些随从挨打挨的也时间去记得对方长什么模样,所以这画像画出来之后,可谓相差甚远。

    又是半个月过去,朱乔春用罢了午食,喝了点儿小酒,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了那日望登楼前的美人腰。面容记不甚清了,那那腰身绝对是让他念念不忘,真想看一看。那厚重的棉衣褪下去。又会是如何的纤细。

    朱乔春这辈子除了银子之外,就这么一个癖好——爱极了细腰美人儿。

    府中妻妾成群,不管长相如何,都有一副好腰身。

    思来想去的,朱乔春都觉得不甘心。

    他想要的东西和女人,什么时候得不到过?

    这种事情自然不好堂而皇之地宣扬。四处贴告示寻找,他虽是个贪官,但也深谙‘为官之道’,一个‘度’字他拿捏的向来精准。

    既然,不能明着来。那便……

    他眼中精光一闪,即刻差人唤了他的心腹过来。

    “老爷。唤小人来有何吩咐啊?”

    “今晚你出城去凤阳山一趟,把这封信交到马老大手中。”朱乔春放低了声音,将方才书好的信交由他手中。

    “小人遵命。”

    凤阳山的一伙人因为去年抢了一大批东西,已经惊动了朝廷,光避风头就避到现在,窝都不敢出,大人找他们真的能帮上什么大忙吗?奴仆在心里暗暗说道。

    ……

    落银从来没有如此希望,时间能再过得慢一些。

    随着易城跟她说好回来的日子一天天的消减,她日益不安了起来。

    她不知道他是出了什么事情没办法回来找她,还是因为……不愿意回来找她。

    她亦有过无数次的冲动去找他,可是却连最基本的线索也没有,天大地大,她又该去哪里找他?

    至此,她才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对于易城,她与其说是了解的透彻,却不如说是一无所知。

    她开始后悔,当初遂了他的心意,对他的一切都不曾过问,以至于事到如今,她连个可以念想的依附都没有。

    桐花都已经渐次开放了,糠椴树开花的日子还会远吗……

    纵然脱不开身,传个信过来难道都不行吗?

    落银坐在院中,紧紧攥着手掌心里的玉扳指,眼神有些翻涌。

    “姐姐!”

    虫虫清脆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路。

    一抬头,却见南风和虫虫从外头走了进来,南风手中的木棍上还叉着一个烤好的鸽子。

    “刚才在后山射到的,烤好了拿过来给你尝尝。”南风笑着说道,并道:“这鸽子可香了。”

    虫虫对南风崇拜的不得了,夸张地道:“姐姐,刚才南风哥哥可厉害啦,一下子就把它给射下来,可比我的弹弓准多了!”

    落银不禁笑了笑。

    继而,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南风:“咱们山上好像从没有过鸽子吧?”

    印象里,是从没有过的。

    “大概是从别处飞来的。”南风随意说了句,撕下一条鸽腿递给落银,道:“快尝尝香不香?”

    落银接了过来。

    却见鸽腿下方的骨头上,有一圈凹下去的痕迹,倒像是长期绑着什么东西留下来的。

    不会是……信鸽吧!

    落银一个激灵,随即想到会不会是易城传来的信,一时间顾不上吃,忙问道:“这鸽子你打下来的时候,腿上可有绑着什么东西,譬如信筏或小竹筒之类的东西?”

    南风想都没想就摇头,“好像没有。”

    “真的没有吗?”落银不死心地问道。

    “真的没看到。”南风好笑地看着她,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落银心里有些不安宁。轻轻摇了头,道了声没事。

    ……

    三日之后,完全没有预兆,徐折清忽然来到了落银家中拜访。

    算一算上次见面,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叶六郎一家自是惊讶万分。

    “徐大哥这么忙,怎还特意来看我们?有什么事情让人传话便是了。”落银便将人引到屋中,边道。

    徐折清脸上挂着一贯的温润笑意,但落银还是觉出了其中的不同。相比于从前,现在的徐折清身上多了几分难言的气势。

    越来越像一个……成功的商人了。

    他说道:“刚巧路过汾州,便来看一看你了。”

    徐家研制出了金奉天,在茶界轰动了很长一段时间,就连望阳镇这个小地方都有人讨论这件事情,甚至有人云,徐家有老天庇护。

    本来刚有要盖过徐家光彩苗头的凤家,顿时又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这大半年来,徐折清可谓是忙的不可开交。

    若非不是今年春茶下来了。他需到各地茶庄审查,是也抽不出时间来看落银。

    “徐公子来便来了,下回可莫要再带这么多东西。”叶六郎见徐盛手中提着的一盒又一盒。摇着头道。

    徐折清笑了笑。只说是应该的。

    来到了正屋,徐折清坐下之后,落银便去泡茶。

    “这是今年的莲心茶,本打算过几日送去茶庄的,今日徐大哥既然来了,便品一品吧。”

    徐折清端起茶盏。并未急着将茶汤入口,而是细细观察了一番茶色,继而笑着颔首道:“你制出来的茶,总是跟别人不同。”

    吃了一口,眼中笑意更深。

    这样的茶。难怪皇上一眼便瞧上了。

    金奉天自是不同凡响的,本跟这莲心茶也没有可比性。但若论制茶的技艺却是远远不如落银制成的莲心茶。

    思及此,徐折清早年便动了的某个心思,越发强烈起来。

    “可有想过,离开汾州这个地方?”

    良久,徐折清开口问道。

    落银闻言不由一愣,随即领会到他的意思,笑笑道:“目前还没有这个想法。”

    其实,那日在望登楼前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她便有了离开汾州的想法了。

    一来,开罪了朱乔春,在汾州定然不好发展了,二来,通过这件事情她更坚定了自己原先的心思。

    她绝不甘心一直窝在这么一个小镇子上,因为一件自己根本没错的事情,躲东藏西。

    她想要的,是足以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地位。

    可是……她在等人。

    “那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徐折清如同猜到她的想法一般,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道:“若有一天你想通了,便告诉我。”

    落银笑着道了声谢,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南风知晓徐折清过来,自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中午的时候,大家便一起用了饭。

    席间,叶六郎提起了关于朱乔春的事情,是想跟徐折清打听一些,关于这位昏官的背景和平素的作风。

    只说是结了仇,具体怎么个结仇法儿,便未有细言。

    别看他们在汾州这么多年,对这位汾州知府的了解却不如徐折清所知的一星半点儿。

    “的确是个贪官没错。”徐折清说道,“祖辈的经商的,开始是拿钱捐的官,凭着关系才坐上了这个位置。”

    言下之意,这人根本没有真才实学。

    “他这样欺凌鱼肉百姓,朝廷难道不管吗?”南风气愤不已。

    “山高皇帝远。”徐折清显然见怪不怪,不以为然地道:“而且此人很世故圆滑,很会巴结打点,上头的人多同他关系要好,无人弹劾,他又远在汾州,故朝廷里对他的作风是一概不知。”

    叶六郎气哼了一声,道:“官官相护!”

    怪不得这朱乔春如此横行霸道,无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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