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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渐只将我们送到沧生海海岸便离开了,欢天喜地的,怕是要在仙界玩闹一阵才会回去。

    沧生海禁制颇多,禁空,也禁法术。入海者只得乘一叶扁舟,承载重了不行,速度快了不行,据说是会引得海底的什么东西上来,不是寻常之人可能承受的。

    我轻手轻脚的坐上约一丈长的小舟,这舟恰好可容两人并坐,船底是平的,坐上去更为舒适些。

    船身并没有下沉吃水,更像是停在一面光滑平整的冰上,故而说方方正正的船底才更适应这种走法,在浅水处停靠的船大多都是如此模样。

    沧生海的水很清,清的几乎透明,从我这往下看一眼便能瞧见水底,浅水摊下招摇着柔柔的水草,最浅处才一尺多深,并没有什么叫人不能接受之事物。

    我打量一番收了心,见夜寻也上的船来,便很是殷勤的拿起撑篙。

    牵船的绳子已经被解开,夜寻回头见我这跃跃欲试的架势,愣了下,淡淡道,“回来的时候再玩吧,如今先省着点力气。”

    他回头之前,我其实早就已经一篙插入了水中浅滩里头,可使劲时,看似轻巧的小舟却纹丝不动,好似嵌在了冰里。

    我脸上的笑卡了卡,尴尬的侧过身,以双手扶篙,咬牙施力……然后……便没了然后。

    收回篙的时候,我心里头有那么点物是人非的感概。

    篙一离水,也没见夜寻有什么动作,舟就开始自己缓缓移动了,不快也不慢,像是既定了的一个速度,走得很是平稳。

    我坐在船尾,瞧着视野内渐渐远离的堤岸,安安静静的黯然叹了一口气。

    身后夜寻道,“那篙本不是用来撑船的,你不用在意。”

    我觉着他八成是在安慰我,撑着头,蔫蔫,“哪有船上的篙不是用来撑船的道理?”

    “左右我也是撑不动的。”

    我听罢,静了静,转而噗嗤一声笑出来,回头瞧着他,“这比上一个理由更奇怪。”

    我至少还没傻到会相信这种不靠谱的事,虽然不记得具体境况,可我以前的确只身来过沧生海,有点印象。且而刚才得见每个舟上都配了篙,若连夜寻也撑不动,那这篙的确就是摆设了,根本说不通。

    夜寻眸光轻飘飘的落在我身上,平静道,“没骗你。”

    我一怔,随即便不自觉的收了笑,抿了抿唇之后,严肃,“夜寻,你不要吓我。”

    夜寻神色一直很淡,是个一本正经的模样,“水底下有另一个‘自己’在拉着杆子,既然是相等的力量,自然便撑不动了。”

    这是有关沧生海的其中一个怪谈,起因是何暂且不可得知,但是我确然听说过,水下兴许有什么‘东西’的传闻。像是一面镜中的两人,真实虚假的,只要你在沧生海,便是分辨不清。

    我往船中央挪了挪,面上却很平静,“若是有一‘镜影虚构‘的我在沧生海海底,也不会闲着无聊去扯自己的杆子。”

    这回倒是夜寻漫不经心了,“唔,说的也是。“

    他这话叫我细思之后愣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微微喟叹当初的自己是如何鼓起勇气独自来了这么个诡异的地方。

    沧生海极大,船速又得控制,所以免不得要多耽搁些时间在行路上。

    沧生海外遭亦被称作‘死海’ 区域像是一个环,包裹着内部的‘生海’。

    死海内除却水草再无其他生物,人若是溺进去,无论仙魔妖,铁定沉底,能爬起来就是本事,不过九成九以上都是逝了的,不然如今海面上也不会如此空旷无人。沧生海‘生海’内部,奇珍异宝不胜枚举,早就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所以舟也是特定的材质,河边九舟一模一样,只有一舟不会沉。

    等我和夜寻的扁舟行出浅海滩,岸边本只剩的八条小舟不晓何时又变作了九条,一点痕迹都无的凭空冒了出来。

    死海区域内安静得很,夜寻在太阳刚刚落下不久便躺下了,眼眸睁着望着天空,好似安静的在听水声。

    我被他今天这安静的模样弄得有点怕,恍然才觉自个一下午也是没开口吱声的,趁着还有点霞光,忙凑上去挤在他身侧躺下了。

    夜寻起初没什么反应,后来才侧过身来些看着我,淡淡道,”凑到这来不嫌挤么?“

    其实真挺挤的,若是两个人平躺,那基本很难动弹。但是我是个有私心的人,又委实有点忌惮沧生海种种诡谲的传说,所以道,”我还好“还想做一番客套,”不过你若是嫌挤的话,我可以……”去睡船尾。这个当然是说不出口的,“给你再腾点地方,刚好我人小。”

    不晓得夜寻是不是抿了下唇,总之在我这看来像是勾起了丝浅笑,侧脸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很是温柔。

    商量妥帖之后,夜寻不再同我搭话。我都准备早点睡了,好熬过这么一晚的担惊受怕,他却又忽而开口道,“你这两天怎么话少了?”

    我心里头一跳,只觉微妙,下意识张口就否认,“恩?没有啊。”

    “你慌什么?”夜寻慢条斯理的拿眸光瞅着我,“我又没问什么奇怪的事。只是你近来总有些心绪不宁的形容。”

    我偏过头,佯装要睡的闭上眼,匆匆道,“那是因为我听闻沧生海是个不遵循常理的地方,担心最后一魂会出什么差错,而且……”话音戛然而止,我搁在船沿的手猛然一缩,紧紧抓住夜寻的手臂,心跳陡然快了起来。

    我方才说话的时候,分明很是清晰的听到有什么飘过船底的东西,好似是指甲一般的东西从船底抓挠着带过,发出“滋……“的声响。

    可夜寻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反而望了一眼我抓住他的手臂,有点诧异的挑了挑眉,”而且什么?”

    我一愣,心说难道是我听错了,正要解释却忽见夜寻眸光一动,从我肩边擦了过去,落在我身后。紧接着我便感知到一只湿哒哒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小小的,甚至像是婴儿的手掌,指甲却奇长,抵得我有点疼。

    我还没动,夜寻便一手环在了我的腰上,将我直要转过去的身子按了回来,认真道,“先别回头,问你件事。”

    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大概是气氛诡异使然。分明在冥界的时候我也不曾怕过什么恶鬼冤魂,到这里怎还会怕一个长了婴儿手的怪物。

    但是夜寻突然认真说这么句话,我觉得更慌了,权当顺从的点点头。一时想是不是有什么缘故,没回答好我会不会就要被拖到沧生海海底了,一时又想光这手也不像是‘镜影虚构’爬出水面的我,我小时候也没这么长的指甲。

    可他问的话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你的心当真是既定之后便不会更改的么?”

    一霎恍惚,我脑中蓦然情绪浮现一抹场景,浸透冰凉的雪。

    彼时的我扶着门柱在石阶上坐着,有人蓝衣淡泊站在我的面前,轻轻为我披上一层薄毯,将我冰冷的手暖在他的手心。

    我感知到他掌心的温度,茫茫然抬起头朝他笑笑,“你怎么回来了。”

    他风轻云淡道,“我来看看你可是又被折清欺负了。”

    我摇头失笑,心口却好似陡然裂开了一道伤疤,连嘴角笑意的牵扯,都觉生疼。

    ……

    不晓得他问的是否是这一份心意的坚定不移,我心境受到方才记忆的影响,难过得有点莫名其妙。

    于是激动道,“若是对你,我自然坚定。甚至可以发誓,从今往后,男子之中,除了千溯,我只喜欢你一个。”

    我原以为他会提到折清,但是没有。他只是点点头,极度平静且不容置否道,“恩,你发誓。”

    夜寻这么个强势的模样其实很少见,他说话总是风轻云淡的,不会给人这么强的不可抗拒感。所以我当真就硬着头皮,动了动被那小手搭着的肩膀,将右手食指咬破了举起来,“我发誓。”

    “花心了怎么办?”

    我想不出什么花样咒法,就只按着最俗套的来,“那我就立马不得好死。”最快莫过于当下被拖下沧生海海底了。

    夜寻静了静,“你不用咒自己。”或是浅笑,“你若违背誓言,那便换做我死。”

    食指凝出的血滴落,便是意味着誓言结成。

    我一口凉气没倒抽顺畅,唇便给人轻轻吻住了。唇瓣轻触的温软,叫我我心尖尖都狠狠颤了颤。

    脑后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极为不舒服的尖叫,好似是给什么强行拖下了水,挣扎时指甲胡乱的扒拉着船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没一阵就消停了。

    声音一停,夜寻便止了吻。

    我干干一笑正要道出一句感激,他却先与我一步道,“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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