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  一路上木槿时不时絮絮叨叨,念起木翎雪,乱七八糟的扯一些边角料,整得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后来我同她道,木花痕道得出名字的儿女都有十来个,方才那个木翎雪属于不为人知的那一类,至少我过往是没在妖族的宫殿中见过她。

    木槿听罢,面色更不好看了。

    从紫月走廊逛来逛去,从妖界那一边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将要入夜,木槿站在走廊的尽头,使劲的吸了口气,偏头看我,“既然已经天黑了,我们不妨现在这附近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姑父御云已经一整日多没有休息了吧?”

    我打量一番外遭的荒郊野岭,郁郁苍苍,与后方闹市繁华,“那就宿在紫月走廊里面吧。”

    事实证明,我这个决断并不很明智。紫月走廊里头的酒楼房间价格极高不说还很抢手,尤其是靠妖界这一边的,因为出了走廊,那方便是十万鬼林,高阶的妖魔尚好,低阶的还需得多花一日赶路才走的出去。

    木槿瞧后面紧随着进门的妖族面色急切,老板道尚余三间房时,那小妖脸就黑了,数了数我们的人数,准备往外走。

    木槿一把拖住他,“这位小兄弟,我们只要两间房,余一间给你好了。”说罢又来看我,我打了个呵欠,点点头,那小妖立刻红光满面的朝我们道谢。

    我看他道谢的时候眼睛莫名其妙总往我身上瞟,就偏开身子道,“要给你房间的是这位姑娘,你要道歉跟他说就好了。”

    那小妖脸一红,低下头去,匆匆忙忙的给老板递上灵石。

    木槿没心没肺的哈哈两声,将一个木牌交给夜寻,而后便冲我道,“姑姑你是要现在进房间还是怎么?我累了想去睡。”

    我睡了整日自然没心思再睡,正要回话,夜寻也上楼去了。我一愣,本来说要出去逛逛的临到嘴边改做,“我吃点东西就去。”

    然后我孤零零的靠在一处小角落,点了些妖族的特色菜肴来吃,没吃两口便又准备上楼去木槿那了。

    夜寻今个给我的感觉很奇妙,并非过往的那种淡如水,而是高冷,实实质质的高冷,一路上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我心说算了,反正一路上木槿叽叽喳喳,听得我也晕了。正要推门,屋里头一阵轻声低语,有人声音熟悉,“你怎的现在才把我召唤过来,我都几天没睡好觉了。”

    “啊?我瞧瞧,难怪这么没精神。”然后传来一声啾的甜腻声响,“因为在魔界耽搁了一阵了。终归又不是我想走就能走的,都是我姑姑说了算。你看,我不是按照约定的把你偷偷带来了么,给族内的长老们知道了定要骂你的,我姑姑倒好说话……”?

    我在原地顿了顿,一把推开羸弱的房门,风声涌动,带起合拢的床帐一阵的不稳。

    将门从身后带拢,凉凉唤一声,”裴易。“

    床帐动了动,木槿小心的从里头探出半个身体,一边将裴易藏好,笑得脸色发白,“姑姑,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在桌边坐下,倒了杯凉茶给自己,默。

    果子坚持不住也探头出来,望了望我和木槿,刻意卖乖的唤了我一声姑姑。

    我望着表情基本一致的她二者,继而的默。

    等屋内的烛火摇曳两下,啪的一声熄灭之际,我才叹息一声,像是回过神来,“那果子你今晚睡哪?”

    木槿的笑又生动了几分。果子毫不犹豫,“这里。”

    我面若死灰再对木槿道,”你这是在坑我你知道么,明打算今个将果子召唤来,做什么退一间房给旁人?”

    木槿只是干笑不说话。

    我抿了抿唇再道,“那我今晚在这坐一夜可行?”

    果子眼神都灰暗了,“姑姑,您有点爱幼之心好么?”

    我叹息,我这老一辈也不好阻碍下一辈的幸福,说不过去,说不过去啊……

    悲凉的起身,下到大厅,寻着方才被我挑中的小角落,为了消磨时间又点了两个小菜,一壶清酒,预备在这耗着了。

    ……

    及至深夜外面都一直灯火通明,人声喧杂,这里不比楼上都带着隔音的结界材料,耳边一直闹个没完,我的头也更加昏昏沉沉。

    为了醒酒打算上街吹吹风,渺茫的人流之中,有位披戴着斗篷的婆婆上前来问我,声音和蔼,“这位姑娘,要买灯吗?”

    我偏头瞧了瞧她手中的灯,不期然想起些事情,便问,“这也是结姻缘的双芯灯么?”

    那婆婆笑着,“自然是,妖魔两界也唯有我做得出这样的灯了。”

    我吸了吸鼻子,“可这个不管用啊,一点都不管用。”低眉见婆婆无奈的表情,忽觉自个失语,寄托感情与一个虚无缥缈的灯,我也是自欺欺人的吧,轻笑一声道,“也幸好没管用。”

    婆婆摇摇头,像是无话可说了。

    我那时正去看廊顶之上骤然隐蔽起来的月亮,眼前一晃的黯黑过渡之下,身边的婆婆便生生在我眼前消失,我揉了揉眼,空间之内分明一点波动都无。

    我背后一冷,打了个寒颤,整个人也清醒许多,四下环顾人流依旧,我随意拉了个路人问,”有没有看见一个提着灯的婆婆?披着黑色的斗篷的“

    那人看我的眼神就似看见了个并不高明的恶作剧之人一般,“你说的莫不是传说中,在这紫月走廊游荡的催命婆婆?哦,瞧见了啊,不是往那个方向走了么?”

    我有点被吓着了,倒不是因为我怕鬼神之类的东西。鬼神我都有接触过,然在我的印象中,似乎从未有人可以在空间之内消失得如此干净,点滴痕迹都无,难道,是越神级?

    询问鬼影军团方才的事,得到的结果匪夷所思,他们之中的确有人看见过那个婆婆,但已经是千万年以前的事了。也就是说,方才这里是没人存在的。

    我心中直道撞鬼了,正是一个转身,额头却狠狠撞上了什么,我因为毫无防备疼得一缩,下意识准备蹲下来时,手臂却给人拖起,往一边带了带。没过一阵身边就带过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渐渐远去。

    夜寻将我捂着额头的手拉到头顶靠着,不过瞧了一眼,便低头问我,”醉了?”

    我摇摇头,坚决否定道,“没有。”忽而想起那结灯婆婆的事,猛然激动起来,”夜寻,我同你说,我方才……”喉咙中声音一卡,是因为视野之内,夜寻身后相去不远,又站了个黑衣的老妇人,提着灯背对着这方,渐行渐远。

    正要拉夜寻去看,那妇人第二次在我眼前消失无痕,我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看,那个婆婆,又没了。“

    夜寻松开的我的手腕,像是不经意一般拍了拍我的头,”好好,我知道了,你别激动。“

    我心道你这典型是不信我吧,你这典型是哄小孩吧?我压根就没激动啊我。

    急从心生,一猫身就要从他身侧绕过去、上去追人。

    奈何视野一晃,便是整个的颠倒过来,稳妥妥的趴在夜寻的肩上。

    我腹中因为这蓦然袭来的旋转涌起阵恶心,眼前黑了黑,身上霎时无力,难受得厉害,一下子失去了去追人的闲情雅致,也不挣扎,就那么在他身上挂着了。

    进屋之后,夜寻给我灌了一大碗酸到牙倒的汤,我缩在被子里一阵的颤,才把这酸劲给镇下去。

    送汤药的店小二站在门口直说抱歉,“将才姑娘您单也没看就点了‘醉梦影’,我还以为您是妖界的常客,这才没给您提醒。这‘醉梦影’本是妖界的酒,后劲儿极强,若是给异族之人喝了,因为各族体质不一样,便会出现诸多不适的状况。其中又以出现幻觉为多,故而才给路人起了个名唤作‘醉梦影’,喝过这醒酒的汤,想必不久就能恢复了。”

    我撑起身,冷哼道,“胡说,我压根没醉。”

    本尊纵然不惜的用身份压人,但是身上一两分魔尊的气质还是有的,那店小二给我这么一冷哼,霎时也是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夜寻替我拉了拉被子,凉凉道,“没人说你醉了,你自个在那强调什么?”

    我一想,好像也是,便又对店小二和善的笑道,“唔,对不住,是我弄错了。”

    店小二呼吸打颤儿,纠结得要哭的诺诺退下了。我又挣扎着要从被子里爬出来,捧着夜寻的手切切道,“夜寻啊,你不知道,我真的看见那个婆婆了。你觉着凭我的修为还能辨认不出那是真人还是幻觉么?我就是担心她为什么会给人唤作催命婆婆,唔,我现在也上了岁数了,保不齐没两天活了。”说到感慨时,连拍了他的手两下,以表情绪之哀切惆怅,“挚友啊,咱们推心置腹还没两天,我就遇到了这样的事……真是,命运多舛啊对么?”

    我瞧见夜寻的唇角颇为忍耐的抿了抿,“你现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我诚恳的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复又看他着单衣坐在床沿,好似颇冷的形容,便掀开被子,“唔,你要进来躺一会么?”

    夜寻似笑非笑的瞅我一眼,眼神略有些古怪。

    我这被子大敞,难免灌了些风进来,有点冷。便又催他,“要躺么?”

    床榻蓦地一矮,被中让进来一个人。夜寻身上的衣都是很凉的,我有些畏冷,下意识的缩到床内侧去了。

    两厢躺在床上后,我又同他乱七八糟的说了点什么,印象中夜寻就算敷衍也都还应话了,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于是我愈发的精神抖擞。

    到了后半夜听到打更的声音,我就问他,“你御了一天的云,是不是累了?要是累了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夜寻声音很低,像是有点有气无力,“你若能安静点,我也就能睡了。”

    我抱歉的应了一句哦,磕上眼就准备闭嘴睡觉了,忽而又想起点什么,”哦对了,果子跟过来了的事你知道吗?我……”

    有只温热的手触到我的脸颊,探了探,寻对地方之后一捂住了我的嘴。我一呆,但见夜寻侧过身,近得差不多已经靠在我的枕边,淡淡,”你存心找茬的么?”

    我呆了呆,头都没敢乱动,就移眸过去瞅他。

    捂着我的手松开时,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像是种安抚,“别闹了,睡觉。”

    “……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头疼欲裂,以手掌揉着额头,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很对劲。

    想要爬起来之际,才发觉更不对劲的地方,愕然的望着搁在被外与自己十指交握的手,好一阵后沿着枕下浅浅起伏的云被上的纹络往上瞟去,但见夜寻睫羽合敛,恍似沉睡。

    我后脑像是给人敲了一记狠的,空荡半晌,心虚的望了望周遭,就要爬起身。

    我同夜寻差不多是呈“卜”字型睡的。这个姿态很正常,我同千溯睡的时候,基本都会呈现出这个状况,不正常的是人换了,且而夜寻还没将我这等睡相极差的丢下床去,当真是善良又宽容啊。

    都要蹑手蹑脚的从夜寻身上翻过去了,我忽而听闻门口传来一声异常的吱呀声,随后整个门板轰然一声的砸在屋内的地板上,一卡。

    木槿本是急躁的站在门口,正同那店小二道着,“我都敲了半刻钟的门了里头都没反应,你这店该不是害人的黑店吧?”怎想门扉被人卸下,直接整块的掀开了。错愕之下想也没想的就往里面冲,绕进屏风后人就傻了,赶忙堂皇的捂住了眼。

    正值果子也跟上来,木槿一把将之抱住,直往门外拖。一面失魂落魄的叨念道,“完了完了,要给姑姑打死了。”

    店小二忌讳我就没跟进来。果子云里雾里的被赶出去,就问,“怎么了?”

    木槿凑到果子耳侧,以一种自以为几不可闻的声音,言简意赅,“霸王硬上弓。”

    果子瞬间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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