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云轩也跟永宁寺北殿同类,乃是贺兰玉休养的所在,特点就是人少,清净,太子居住的主殿,隔了一条长湖,白桥相连。第二日元佶早早被叫起来用了早饭,然后由庾纯领着往主殿去,进门时贺兰玉正在梳洗,穿着单衣小裤,两只手举着,闭着眼睛,一个小丫头拿着布巾替他沾脸,元佶心问,原来昨晚他是在这里睡的觉?

    她磕头请了个安,贺兰玉若有所思:“按理说你该去见见太子妃,也请个安才对,不过不见也是可以的,你见不见?”

    元佶道:“殿下是我的再生之父,太子妃娘娘便同于养母,我应该去拜见的。”

    贺兰玉接过手巾,颔首表示赞同:“太子妃为人温婉厚道,不是楼家小子那样刁横。”

    太子妃住处不远,庾纯领着她边走边说:“太子妃娘娘是个善人,很好亲近的不用害怕。”

    元佶道:“我也没记楼家的仇,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只是怕太子妃会不喜欢我。”

    庾纯和气的笑:“这个倒不会,太子喜欢的,太子妃哪能不喜欢。”

    这话说的又很艺术了,元佶琢磨着这庾大人什么意思,怎么说个话总让人有点意犹未尽,什么叫太子喜欢太子妃喜欢?

    昨夜元佶已经把这府中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一下,贺兰玉的正妃楼氏,闺名叫做温仪,就跟贺兰玉说的那样,老实婉顺,不管事也总不出头,作为一个女主子,没什么存在感,不过贺兰玉待她很是敬重,府中杂事虽然庾纯在管,却偶尔也要请示一下她的意见,只不过太子妃基本上只会对庾大人点头,所以她的意见就是没有意见。另外那个谢淑媛,则存在的莫名其妙,太子既不敬重她也不爱理会她,基本上没同她说过话,说是花瓶又好像有点多余,她只爱跟太子妃一块凑。

    院中的空气很愉悦,三五个小丫头在放风筝,又跑又叫的煞是热闹。一只彩背大蝴蝶晃晃悠悠跌落脚前,元佶刚要去捡,柳树后头跑出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子来,圆圆眼睛将她一打量,随即一拍手叫道:

    “哎呀,昨天太子殿下带回来的小妹妹!”

    女孩子们都围过来,庾纯道:“太子妃可有用过早膳了?”一人答:“娘娘在佛堂里。”一行往殿中去。

    谢淑媛依旧是人比花娇,钗戴打扮的齐全,漂漂亮亮一只倚靠在小几上,指指点点着案上一副观音像跟一旁楼氏说话,哪里要添哪里要减,声音也是又清又柔又娇气。楼氏则是低头执笔,给她指挥的左右为难,又笑又气她:“你连个字都不认得,惯会指点我,观棋不语真君子,你这观画的多嘴多舌也烦死人了!快走远一点!”

    元佶跟着庾纯进去,楼氏推开谢淑媛,捏了手帕将画遮住,笑道:“庾大人来了。”抬头迎上庾纯见礼,她妆容甚简,笑容明净,身上夹领小袖襦裙,颜色是一应的素洁,谢玖见了来人则在她身侧立定,像朵美丽的花儿也微微含笑。

    “她叫元佶,是殿下在外面收养的小孩子,昨天殿下顺道就从寺里带了回来,说是给娘娘认一认。”庾纯一如既往谦恭微笑,向太子妃指认,元佶顺从的跟着他的话行了个叩首礼:“娘娘万福金安。”

    贺兰玉于她有养育之恩再生之德,贺兰玉的正妻无论如何她都心怀尊敬,磕个头是应该的。

    元佶这样想,膝盖刚落地,锦榻上,楼氏却已经坐不住,边笑边站起身挽住她:“别了别了,殿下也不让你磕头,我哪里当得起,快快起来。”摸着她胳膊又怪道:“可怜见的,怎么生的这样瘦,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没这样瘦过。”

    双臂给她扶起,元佶近见了楼氏的模样,意外发现她比第一眼见着的时候要漂亮许多。可能是气质过于寡淡,远看着难以出众,当面闻其声察其形,才看见娇娇柔婉,袅袅款款并不输人,言谈声笑更有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愉悦,她不由得暗赞,难怪贺兰玉跟楼家水火不容,却愿意敬重这位太子妃,言语里还多有褒赞。楼氏相比起旁边娇艳美丽的谢淑媛确乎更甚一筹。

    元佶没料她这样亲热,不好意思的笑:“娘娘上心了。”

    楼氏拉着她手:“快过来坐,我听见说你还有个弟弟,也一同进来的?”

    “他有点病,是太子殿下给他找的大夫。”

    庾纯告了辞出去,元佶被楼氏拉着同榻坐了,抚着手问东问西,说话回避着她身世,末了叹道:“这么漂亮的姑娘,难为你受了那么许多苦,往后就在这宫里好好住着,陪殿下还有我跟玖儿说说话。”

    谢玖一言不发的只是笑,似乎很腼腆。

    贺兰玉听说元佶给楼氏留下了,倒也没什么意见:“姑娘家喜欢一起玩,就让他们玩吧。”楼氏这边接到话,更高兴:“太子说你可以留在这里玩呢,不用急着过去,咱们下午院子里放风筝去。”

    元佶对眼下这个状况是心中庆幸的,她很愿意跟太子妃亲近一点,昨天刚一进来就听见下人那样议论,她唯恐遭了贺兰玉妻妾的不满,到时候又生出事端来,也让贺兰玉不高兴。她琢磨着,往后跟太子妃谢淑媛走近一点,跟贺兰玉相处得注意避着嫌了,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处在尴尬位置上,尤其得立端正。

    正是三月里草长莺飞时节,湖边铺展了小席,摆了点心果酒杯盘之类,楼氏拉着元佶说话,谢淑媛远远的跑开了去跟丫头们放风筝。楼氏跪坐着斟杏子酒,她脸色很白,跟贺兰玉类似的,又有点寡淡的寂寥,元佶心中微动,问道:“娘娘,咱们殿下平日忙不忙?找人去叫他来陪咱们一块玩也好呀。”

    楼氏摇头:“殿下身子骨不大好,又话少,平日也不大跟我们这些女眷常处,咱们自得其乐也就是了。”元佶接过她素手递来的酒盏,酒是又甜又辣,她小小的啜了好几口,见楼氏只看自己,问道:“娘娘你不喝?”

    “我倒想喝,可惜我身子也不好,上个月小产,碰不得这些。”

    元佶心就一落,说不出的尴尬:“我又说错话了,惹了娘娘伤心事。”楼氏有些酸楚,叹道:“殿下大婚的晚,像他这个年纪早该儿女成群的,可惜我也总不知道他的心思,玖儿呢,他也不喜欢,入了府这么久,他碰也不肯碰。”

    她转向元佶,忽而笑道:“我头一回看他这么喜欢谁呢。”

    元佶耳朵一热,给楼氏几句话说的浑身不对劲了:“殿下和娘娘都是我的恩人,我跟阿襄没有父母,殿下养育了我们,我跟殿下说话也不多,我也不知道殿下的心思呢,挺怕他的,也只能同娘娘多几句话罢了。”

    楼氏笑:“这叫什么话。”

    元佶思索着楼氏的话,总觉得不是个味儿,楼氏嫁给太子一年多,没有孩子,几个月前才多了个谢淑媛,是楼氏的意思,贺兰玉却不肯接受,按理说太子跟太子妃应该是感情很好才对,但怎么看楼氏跟贺兰玉之间都不大对劲。

    这对夫妻基本上半月都难打一个照面,凡是问候老婆的工作,贺兰玉都找庾纯代劳了。

    费解,元佶琢磨着,贺兰玉这人真是有点冷淡,换自己成了楼氏也得愁破头:若说丈夫喜欢自己吧,他压根淡漠的可以,说他是不喜欢自己吧,可他也一心一意的只跟自己睡觉从不拈花惹草,搞不懂。

    而且他作为太子,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后嗣问题。

    元佶打量着贺兰玉的侧脸,他同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模样几乎没有变,但元佶知道他年纪不小了,二十四岁的太子,还没有孩子,放在皇室基本上可以定性为不孕不育了,他竟然也不着急。

    然而贺兰玉的心思自然是不会同她说的。他人埋在灯影里,睫毛投下的影子在脸颊上出乎意料的长,手里拿着本棋谱在琢磨,闲闲问话:“你今天见着太子妃,她身体可还好?”

    元佶回答道:“看着还挺好的。”

    贺兰玉道:“我昨日回来身子乏了,瞧了一眼也没顾得多问她,你有心思便多陪陪她。”

    元佶心里想说你是丈夫不陪你妻子,让我陪有什么用,她小产了正伤心,你该安慰的,你的责任,推给庾大人推给我都不算个事啊?我们关心的再好没用。然而她是不敢质疑太子殿下的,只答应说:“我记得了。”

    贺兰玉道:“下去罢。”

    元佶躺在床上,想着贺兰玉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心里暗叹,究竟是像他这样,虽说权焰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又有哪里好?要健康没有健康,要快活没有快活,妻儿和乐也离得很远,没有任何人能说知心话儿,实在是不幸福。

    太子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他当初养着自己,恐怕也是一时图个乐子,都在人身上找乐子了,这人还真是活的太寂寞。

    “那种被人遗弃的猫狗,养熟了便格外忠心。”

    她突然想起昨天太子跟庾纯闲聊时说出的一句话,心里莫名的刺了一刺。

    太子妃也真是想多了,太子怎么会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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