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的宫婢一个韩双双,一个叫宋碧,捂着嘴嗤嗤笑。两个小孩子都是一般儿的雪白漂亮,大的那个一脸老成,将小的那个当奶娃娃似的抱在怀里哄。元襄哭的眼睛红肿,开始干呕,元佶满脸羞愧地将他塞进被窝里,一张大被裹住,抱着小身子又是保证又是爱抚,黑暗中他才渐渐止住哭泣,两只手捧着云佶的脖子,抽噎:“吉吉……”

    两个奴婢也插不上手,只瞧着有趣,一旁又笑又指点:“殿下可弄回来一对宝贝,以后咱们这里可真热闹了。”

    “长的多漂亮,怪不得殿下喜欢。”

    元佶闹了个大红脸,小声道:“你别哭啦,人家在笑啦。”

    风雪渐起,贺兰玉实则早早就回了北殿这边,想把那元氏姐弟一块叫到眼前问几句,听庾纯说哭闹的厉害,想想作罢。一夜落雪声中,用了晚膳,独自靠在小榻上对着炉火静默。

    他昏昏然欲睡,心事则轻松而愉悦,想到隔了一个间壁的不远处住着两个小小孩,平白就慰藉了许多。这边小轩窗对月,雪骤风晴,花落不知数,被窝里元氏姐弟折腾了一夜,终于疲惫睡下。宋碧看着两个孩子洁白艳丽的小脸贴在一处,会心笑出来,掖了掖被角,动手合上纱帐,持了床头的烛台移到屏风外灯架上去放好。

    元佶早早在清冽的雪意中醒来,她好久没睡过这样暖和舒服的觉,身上干干净净,衣被都散发着清香。她高兴的在被窝里挠元襄的痒痒,元襄睡醒了又接着想哭,被她挠的眼泪鼻涕的,宋碧来了,笑道:

    “姑娘睡醒了,快穿上衣裳,太子殿下在问呢。”

    元佶心一跳,眨了眨眼:“殿下在了呀?”

    宋碧握着她肩膀让她站起来,拿着衣裳替她穿,高兴说:“听说太子今天精神很好,让带姑娘去用早膳。”

    宋碧人很亲切爱笑,鹅蛋脸大眼睛白皮肤的,跟在她后面的韩双双文秀内向,瓜子脸五官精致很有现代审美,两人都是汉人姑娘。元佶本还担心到了这里人多难处,没想到大家都这么愉悦舒服,她心情顿时开朗明快起来。

    上身是荆棘花丝绸面料窄袖小袄,里面缝了鹅绒,轻薄又暖和,下身一色裤子,收拾整齐了,头发还是编起来,戴上一盏雪白的裘皮小帽,元佶瞅了瞅镜子中华丽丽的新形象,心里啧啧:这人生真是跟做梦似的啊。

    元襄接着昨晚,一边哭一边“要肥句”,不过声音小了,只眼泪叭嗒的跟着元佶屁股转,过了一会又“要咪咪”“要咪咪”。元佶问:“姐姐,小猫在哪儿啊?”宋碧把小猫给抱过来,也洗的白白净净的。元襄捧在手上摸了摸,那边庾纯过来了,蓝色锦袍带着一身冰凉的雪花:“衣裳穿好了吗?穿好了随我走吧。”

    廊苑间红梅映雪,住的禅房离太子不远,穿过两个小门就到。贺兰玉正坐在案前,粥点心已经备好,屋里却没有旁人,元佶拉着元襄上去,要磕头,贺兰玉淡淡道:“免了,过来坐着。”看元襄道:“弟弟哭什么?”

    元佶说:“他胆子小,怕人。”

    她不敢坐,元襄眼睫毛还挂着金豆豆,却是看着吃的就迈着小腿往桌上爬,握了勺子就挥舞着要大动干戈,压根没看到太子殿下的存在,贺兰玉顺着他扑过来的动作抬了袖,往旁边一让,退开了几尺。元佶目瞪口呆,连忙上去抱住弟弟,把他往下拽,着急了夺他勺子,低声制止:“阿襄!不要这样子。”

    却是抱不住,元襄跟头小海豹似的两只手啪啪拍着桌子:“饭呀,饭呀!”贺兰玉嘴角噙着笑,饶有兴趣的看这出,倒也不生气:“他不是怕人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怕人?”

    元佶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不怕殿下,他昨天晚上没吃东西。”

    外面庾纯谦谦横手,引着一头发斑白的老者进来,贺兰玉微笑倾身道:“先生来了,请坐。”

    元佶心讶大夫这就来了?转过身去,眼前老头鸡皮鹤发得有八十多岁了,不过面色红润精气十足,走路也不打摆子,正向贺兰玉施礼,奉承笑道:“几日不来,殿下气色好了不少,看来这次的药对症了。”

    “非也非也。”贺兰玉摇手一指,示意旁边:“不是我,这里有个孩子,有劳先生给看看。”

    老者称是,转身过来看,元佶傻笑不已,连忙将元襄让出来:“是我弟弟。”贺兰玉出声提醒她:“叫陶先生。”元佶立刻殷勤鞠躬叫:“陶老先生好!”

    元襄坐在凳子上捧着小碗一个人开吃,贺兰玉斜了眼得趣瞧他,元佶跟陶景在说话。

    “小公子是如何听不见的?”

    “他小的时候能听见,后来生了场病发烧,渐渐就坏了耳朵。”

    “他会说话?”

    “我教他说,可是他不会说,只会哇哇叫,说出来别人都听不懂。”

    陶景给元襄拿了脉,又分别检查他单耳听力,结论是他右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左耳还隐微的能反应并接收声音,但是也受损的严重。元佶心酸的无以复加,眼泪在眶里直转,忍不住抬了袖子去擦眼睛:“那他耳朵能不能治好啊?他还这么小,人也聪明,什么都好,真是个聋子要怎么办?”

    “要治好是没可能了,只能想法子恢复一点,恐怕以后还是会衰退。”

    元佶终于是捂着眼睛低低哭出来。

    贺兰玉掏了手帕给她擦眼泪,又摸着她肩膀安慰道:“哭什么?做大夫的不能把话说死,这位老先生是天下闻名的医士,没有他治不好的病症,他不是说了能恢复吗?”

    陶景惶恐起身致礼:“老臣也是尽力而为罢了。”

    用过早膳,贺兰玉但微叮嘱了几句,让人送了元佶同元襄回房去。

    上午还是下雪,元襄坐在床上抱小猫玩,给小猫喂食。他不哭了,可是还是不理人,宋碧在一旁拿着各种玩意儿逗他,其乐融融的也蛮有乐趣。元佶伸了脖子看陶景开药方,问些关于具体怎么施治的问题。

    药材贺兰玉吩咐人从宫里去取,有太监很快送过来,元佶则按陶景的吩咐,带着宋碧韩双双并几个杂役奴才,将屋子里一间小隔间收拾出来,然后又热火朝天的折腾煮药汁。然后,连哄带骗,将元襄扒光了放到浴桶里去泡药汤。

    听说要往脑袋上扎针,她怕元襄不听话,哪知这位陶老大夫本事老道,将这脾气暴躁的小孩压根不当回事,拿在手上就收服的妥妥帖帖。元佶真是不得不服,赞叹道:“陶先生,您好厉害,阿襄他生气我从来都制不住。”

    宋碧笑:“小孩子都是那样,那是他认姑娘你,所以才会耍脾气,咱们几个弄他他眼睛都不转一下。”

    元佶回之一笑,又说:“陶先生,他是往脑袋上扎针,泡这药水儿有用吗?”

    陶景还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陶先生,这个水会不会太烫了,要不要添一点温水?”

    陶景老胡子抖抖,懒得回答这小姑娘废话连篇。宋碧乐呵呵把她拉了出去,端了一小碟的蜜饯杨梅来给她吃,元佶悻悻的叫了宋碧一起,搬了脚凳坐在门口边吃边看雪:“这老先生真不好相处。”

    宋碧笑嘻嘻道:“人家是专给太子治病的,旁人请不动,面子老大了。”

    两个姑娘凑一快就瞎聊,等到元襄出来,给他洗澡。他给热水熏的晕乎乎的,眼睛湿润润的发呆,宋碧把他抱到床上去,元佶还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这时候贺兰玉那边又让人过来,带来几样点心并清淡菜肴,并传了话:“殿下让姑娘早些休息,明早还去那边用早膳,有什么话可以同奴婢们说。”

    元佶由衷的道谢,回了屋子,元襄正将小猫肚皮朝上,掀了尾巴捏其蛋#蛋,把小#鸡#鸡给挤出来,好奇的探了头查看异状,还弄手去逗。宋碧在桌子边直招呼他:“阿襄,别玩啦,过来吃梨枣糕。”元襄不理不睬。

    这家伙一发现周围人都讨好他纵他就不哭了,换了一副唯我独尊我是老大的架势,根本不鸟人。元佶过去揪了揪他额头两撮短毛,提了小猫翻过来,打断他猥琐的游戏:“呆狗,我当你要哭几天,没想到适应的这么快,这就大爷起来了。”把他弄去吃饭。

    晚上无人了,她抱了元襄在怀中,语重心长向他叮嘱:“阿襄,这里是太子殿下的地方,你不能任性胡闹,咱们吃的住的都是太子给的,明天过去,当着他不要没规矩,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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