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山中的寇贼很多,不止这几股,要是遇到别的寇贼就更不好说了;再且山中林木茂密,虎狼熊罴种种猛兽俱有,即便没碰上别的寇贼,要是碰上一群野狼或几头虎熊,也很不好说

    文丑当即叫来田元皓赵云,令他两人从郡兵和西乡轻侠里挑几个精明能干勇武过人的马上出城去山中找郭嘉这一等,又是三天,派出去的人纷纷归来,却都没有能找到郭嘉

    这天下午,最后一拨搜寻者归来,报与文丑,仍然是一无所获

    文丑嗟叹不已,心道:“唉,这郭嘉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与郭嘉是初识,两人没甚感情,对此也只是惋惜而已,见元氏荣哀戚悲伤地坐在席上,又想道:“不管怎么说,郭嘉是元氏荣推荐给我的,且,我也任他为我的中尉议曹掾了,他此去山中是为我而去的,而今生死不知,很可能已丧生贼手或殒命虎吻,我不能不没有表示”即作出戚容,长叹说道,“我与君昌虽是初见,然一见如故,数日前他自告奋勇去山中时,我甚壮其胆色,却未料到他这一去竟下落不明!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是我误君昌!”

    他召来侍立堂外的李典,令道:“备一份厚礼,遣人送去君昌家里”这却是安家费了

    李典接令,躬身退出

    元氏荣坐在堂上,双手紧握,仰面闭目,泪水顺着眼角淌下

    文丑安慰他,说道:“虽未找着君昌的人,也没有见到他的尸体,山里很大,林木又多,也许只是没有找着。△却不见得是君昌出了什么事体公宰,毋要太过悲伤”

    元氏荣慢慢摇了摇头,哽咽说道:“君昌必是殒命山中了!不是中尉误我,却是我误了他也!哀哉君昌,痛哉君昌!”以袖掩面,伏地恸哭。边哭边道,“君昌!我向中尉荐你,是欲与你同附中尉之骥尾,以共建丈夫之功业,今君却弃我而去,消逝於山林,失踪於石泉,是我误你,是我误你啊痛哉君昌。哀哉君昌!君既已逝,留吾一人,天下虽大,茕茕独立”

    元氏荣没几个知心的朋友,最知交的就是郭嘉,要不然他也不会当被辟为中尉主簿就向文丑举荐郭嘉郭嘉如今却因他的举荐而失踪山中,想及此,他怎能不心痛如绞?痛失良友。痛失良朋,此时虽是下午。堂外阳光灿烂,他却不胜凄伤

    元氏荣给文丑的印象是刚健奋发,此时此刻见他这般哀伤,乃至失态到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文丑亦不免恻然,心道:“再刚健之人也有悲痛之时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起身离座,来到元氏荣身前,把他扶起,宽慰说道,“公宰。莫要哭了,我再多遣些人去山中寻找!不管需要找多久,务要做到生则见人,死则见尸,总之直到找到君昌为止,如何?”

    元氏荣渐止住哭声,说道:“不必了!”

    “不必了?”

    “君昌是个有奇节之人,今亡於山林之中,朝夕有峻石清泉相伴,也算是适得其所了”元氏荣抹了抹脸,按溅胸,说道,“中尉,八天前君就说要去行县,因君昌之故,耽误至今国事为重,我等明天一早就行县去吧”

    元氏荣说郭嘉是个有奇节之人,在文丑眼中,他实是个有奇节之人刚为郭嘉悲痛到失态,恢复过来后即立刻提出行县,不因私情废国事,拿得起放得下,雷厉风行,令人敬佩

    元氏荣雷厉风行,文丑亦非婆婆妈妈,熟视元氏荣多时,见他确是恢复了过来,即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胳臂,应道:“好!”

    次日一早,文丑等人出城行县,除元氏荣等外,李宣亦随行(热点书库首发:

    次ri一早,文丑等人出城行县,除元氏荣等外,李宣亦随行

    元氏县在常山国的最南边,其余诸县均在元氏之北,所以众人从北门出城

    中尉府在城西,出府向东去,行至十字街,转往北行

    元氏县中之士族豪强多居城北一入城北区,宽阔的街道上时见车骑来往,步行的人大多或高冠儒服博袖宽带,或绣衣美带佩香囊宝剑,与城西城南皆大不同

    文丑既是微服出行,自就不会穿戴官衣印绶,没有戴冠,裹了帻巾,穿着一件寻常的粗布黑衣,腰上插了柄直刃的环刀刀是百炼好刀,刀鞘则是普通的木制元氏荣荀彧等亦是粗衣打扮常山国虽鞋从元氏到最北边的真定也有二百多里地,如果徒步,少说也得十来天,加上再往西边的山地去看一看,这一来一回估计没一个多月下不来,文丑没这么多时间,故此虽是微服行县,却也是带了坐骑的他那匹踏雪乌骓太显眼,没有带众人带的都是平常马匹因是在县中,文丑不愿乘马驱驰,诸人桥马走在路边儿

    他们衣着普通,又是走在道边,过往的车骑行人倒是没谁注意到他们

    城北有三个里,走到第二个里时,元氏荣轻“咦”了一声李典典韦走在最前,典韦落在最后,文丑荀彧李宣与元氏荣行在中间文丑听到了元氏荣的这声轻咦,转脸顺他的目光看去,见在城北的第二个里门外退一辆辎车辎车装饰得很奢华,但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驾辕的马,是一匹红马,浑身上下如火也似,无半根杂毛,从蹄至项高有七八尺,从头到尾长近有丈,却是一匹少见的胭脂良驹

    古之好马就好比后世之好车,一匹好马走在路上是很招惹观者目光的,而且通常来说,一县有几匹好马,这些好马都是谁家的,县中人许多也知这匹红马就是元氏县里一匹有名的良马,元氏荣瞧着这马,说道:“这是杨家的马,却怎么停在这里?”

    “杨家?”

    元氏荣此时说的这个杨家只能是元氏大豪杨氏他说道:“杨家虽是本县大豪强宗,然并未在县城里赚而是世代居住在乡中的庄园里,平时就算进城。也多是他家的子侄奴客,甚少见他家的家长进城,今ri却怎么来县里了?……,还把车停在这里”

    这匹红马是杨家最好的马,能用它驾辕的十有仈激u即是杨家的家长,也即族长

    听元氏荣说这是杨家的族长进城。文丑多注意了几眼

    他前些天沙汰郡兵,斩的那个屯长就是杨家的宾客,被沙汰的郡兵军官里也有好多是杨家的人杨家虽然没有因此闹事,可越是不闹事越显得不正愁家是世居元氏的本地名豪大姓,家中奴客众人,而且蓄养的有家兵,在郡中亦有后台靠山,据田元皓打探来的消息和元氏荣所说,平时在县中很是横行不法。依其往昔之行事,今时之默然无声没有动静很是有点古怪

    默然无声没有动静已是古怪,兼之前些天元氏荣又报讯说杨家宴请县中诸多大姓,这就更加古怪了文丑当时就猜测杨家这大约是想搞串联,密谋与他作对

    他打量了几眼那红马,笑道:“真是一匹好马,只看外表,却似与我的踏雪乌骓不相上下!”笑问元氏荣。“卿家可有此等好马?”

    元氏荣摇了摇头,说道:“莫说荣家。便是全郡也找不出几匹能与杨家此马相媲美的”

    “喜欢么?”

    “如此好马,谁不喜欢?”

    文丑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望着斜对面的这匹红马和辎车所停之城北第二个里的里门,说道:“我记得本县乐氏是在此里中住的,对吧?”

    “正是”

    此里中住户虽多。大姓只有乐氏,值得杨家家长亲来的,想来只有乐家了

    文丑问道:“杨家与乐家关系挺好?”

    “杨家的次子为人善交,与县中诸大姓家的子侄多交好,不止乐家。不瞒中尉,他与荣的几个族兄弟侄的交情也不错”

    “杨家的家长与乐家的家长呢?”

    “他俩倒是不曾听闻有太多来往”

    说话间,众人已走过了这第二个里的里门荀彧边走边回头看去,忽说道:“出来的那人是杨家的家长么?”

    众人转目去看,见几个人从里中走出,一人年有五十余,个子不高,眉毛挺细,颔下蓄须,走在最前在他后边跟了两三人,其中一个紧随在他的身后,侧身弯腰,似是送他出里的

    元氏荣点头说道:“没错,最前边的那个就是”目注送杨家家长出里的那人,又轻咦一声,说道,“怪哉!”

    李宣亦是满面讶然之sè,接口说道:“送他出里的这人不是郡中的郎官么?”

    诸侯国与朝廷一样,国中有大夫郎官等职,只是不宠此等职吏悉为郎中令之属官

    文丑蓦然记起,郎中令黄明却也是在此里中住的

    荀彧嘿然,说道:“这杨家的家长却原来不是来找乐家,而是来见郎中令的”

    文丑蹙起了眉头,心道:“前番杨家的家长设宴,听元氏荣说除请了县中的一些大姓之外,也还请了黄明,今ri又路遇他来见黄明他却是想做什么?想鼓动黄明与我作对么?”

    实事求是的说,黄明虽是中程段珪的从子,但这个人还算不错,没做过残害百姓的事儿,文丑来后,他对文丑也很热情文丑是很不想和他站到对立面上的杨家的家长私下里搞串联,如果串联的只是元氏本地的一些大姓,文丑倒还并不太在意,他现今已掌控住了郡兵城防,麾下又有忠诚於他的二千余义从步骑,这些元氏大姓虽各有宗兵家兵,但却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可黄明若是参与其中,那就不一样了,他的从父可是朝中当红的中程

    杨家的家长又是宴请黄明,又是来黄明家拜访,这不能不引起文丑的jing觉

    可虽有jing觉,话说回来,文丑对此却也是无可奈何黄明是阉宦子侄,他不能主动去与黄明交往,有段珪为黄明的后台,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去动黄明

    他沉吟多时,叹了口气,心道:“想要做些实事儿就这么难么?”

    这世上最难的就是做实事,尤其是在积弊已久的情况下。想做实事就得动真格的,而动真格的势必就会影响到某些人或集团的利益,影响到这些人或集团的利益,他们就会给你找事儿

    文丑从出仕以来,到现在好几年了,做过一些实事。也经历过挫折,对做实事之难其实是早就清楚了他方才这一叹,实际上并非是在叹做事之难,越难才越有成就感,他叹的是杨家不长眼sè黑山军就将要起来了,你杨家却还来找事儿,这不是添乱么?

    元氏荣以为文丑是在担忧杨家和黄明可能会勾连到一块儿与他作对,扭脸朝正在登车的杨家家长瞥了眼,转回头。慨然说道:“杨氏虽号为我元氏的大姓强宗,不过是族中有些田地庄里养了些奴客罢了,既非名族,又非世代簪缨,所倚仗者无非几个郡吏中尉何需为此一杨氏烦忧?待行县归来,中尉若是允可,且看荣的手段,怎么收拾他家!”

    李宣说道:“杨家好对付。可郎中令若是?”

    “便如恶土长腐木,没了杨家从中作祟。便也就没有了腐木”

    黄明是外地人,杨家是本地人,且文丑来后,黄明对文丑是很热情的,没了杨家从中搅合,黄明也就不是问题了

    文丑一笑。说道:“杨氏乃郡治大姓,我来常山国为吏,正要借助诸姓之力,……”他顿了顿,顾视元氏荣。笑道,“岂可无故生事,‘收拾’杨氏?公宰,这话不可再说了,如传出去,恐会令国中士绅强宗误会我啊”

    元氏荣心领神会,心道:“无故‘收拾’自是不行,‘有故’不就行了么?”却也不再多话,点头称是应诺

    他们说话这功夫,杨家的家长已与送他出来的那个郎中辞别,坐入车内,御夫打马转向,驶上街道,很快越过了文丑等人,出了城去

    文丑等目送这辎车远去

    见驾车的红马雄俊矫浆文丑不觉又叹了口气,又一次赞道:“真好马也!”

    随人流出到城外,凉风拂面,极是惬意右望远山连绵,近处田野杂木,文丑带头,诸人翻身上马,沿官道向北行去

    文丑诸人出了元氏县城,上马沿官道向北而行

    赵辰这几个郡国早在前汉时就是“地薄人众”,今经过黑山之乱,“地”是愈发“薄”了,而“人”也不“众”了在县城里边时还好,虽较之往昔冷清,然街上人来人往,亦尚称得上热闹,这一出了县城,越离城远就越觉得乡野萧条有时连行七八里路,官道上竟不见有一个行人,前瞻后顾左眺右望,唯见远树瑟瑟於秋风里,乱草丛生於田野上,时而路遇乡里,只见里门外空空荡荡的,偏耳倾听,不闻鸡犬之声马行路上,孤鸟掠空,分外萧索

    这般景象,文丑虽说在来元氏上任时就已见过一次了,此番重见,仍忍不住慨叹连连

    元氏荣亦十分慨叹,说道:“敝郡虽小郡,人口不多,然因国西山多地陡之故,民泰半居住在国东,往斥条官道上来往的行人客商是极多的,而今却空空落落,几疑非是人间”

    常山国的人口不多,黑山乱前约有民户三万余,民口不到二十万,较之颍川汝南这些民口众多的大郡,不到二十万人口确实很少,可因为常山国西陡东平的地形,常山国的五个县全部在国之东部,几乎是沿着一条直线分布的,因此,除了少数的山民之外,大部分的常山国百姓都居住在国东,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常山国的这近二十万人口大多分布在从元氏县到真定县这二百余里官道的两边,十几万人口居住在两百余里方圆,折算下来,密度也是很高的

    加上这条官道是帝国南北大道“元氏广阳道”的一段,平时不止有常山国各县的百姓来往於道上,而且有大量的商贾或从北来或从南来,南来北往,驱马赶车,络绎不绝,正如元氏荣所说“来往的行人客商是极多的”,甚是熙攘热闹,而如今却冷冷清清,车马行人稀疏

    “地薄人众”是前汉司马迁对赵中山等地的评价,“地薄”一语乃是相对於中原而言之的,实际上常山国之地虽比不上内郡膏腴,亦不算瘦爆历经先秦秦前汉一代代先民勤劳地整治劳作,而今至少常山国东部的土地已十分适宜耕作了土地适宜耕作,常山国的气候降雨也不错,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往年没有灾害的时候,每到夏收秋收,行於官道上,放目四望,入眼尽是沉甸甸的麦穗随风起伏,金黄可爱,而现下野上却狐兔出没,近乎荒芜

    李宣遥指道东,说道:“中尉,我记得前次路经此地,君说那条沟渠是鲁叔陵修建的?”

    鲁叔陵,名丕,扶风平陵人,是战国时鲁国的末代国君鲁顷公之后,本朝章帝年间的名儒,关东号为“《五经》复兴鲁叔陵”,元和元年被拜为赵相,在职六年,修通溉灌,在前代旧渠的基础上修建了很多的沟渠,引水浇田,使得百姓殷富,为民爱戴

    文丑转目望之,路东数里外的田野上,在萧瑟的野树丛生的杂草间一条沟渠蜿蜒南来,流往北去常山国境内从北往南有四条较大的河水,最北之河水在真定九门之南,最南之河水在元氏之北,均是发源自东边巨鹿郡境内的大陆泽,流入西边的山中这条沟渠的水即是从最南边的河中引出的,沟渠很宽,渠中水量充足,远隔数里,从马上望去也可见波光粼粼

    文丑说道:“我却是也是猜测之言只是因见此渠与旧渠相比,两岸的渠堤方石较为整,植於两岸的杨柳诸树亦较青壮,不如旧渠两岸的树木苍郁,故此猜测应是鲁叔陵为赵相时所修建的诸渠之一”询问元氏荣,“公宰,我猜得可对么?”

    元氏荣点了点头,说道:“中尉神明,见微知著明察秋毫,此渠确是鲁相在职时所修”

    荀彧叹道:“这么好的渠这么好的田,本该是人间乐土,现如今却如此稀冷!中尉,这田中杂草丛生灌木簇簇,若不立刻加以整治,恐怕会耽误明年的chun种”建议文丑,“君当传书相君,请他组织乡民除草垦田,以备明chun耕种”

    “此地离元氏不远,相君应该不会不知,之所以没有组织民夫除杂草去灌木,想来应是经过战乱国中民口骤减,人手不足之故也”

    “死在乱中的百姓虽多,逃亡的多现下冀州已定,常山国已安,相君应张榜传檄,令各县的令长招徕亡人安置流民只要逃亡的百姓回来,加上安置下来的流民,在战乱中流失的民口慢慢地就能恢复过来有了民口,就不用愁人手不足了”

    “文若所言甚是待我行县归来后便传书相君,请他参酌”文丑顿了顿,又道,“招徕亡人安置流民垦田备种,这些都是民事,传过文给相君可以,其它的,我等还是少说为好”

    文丑要想要常山国扩充他的军事实力,就必须得到国相李瑾的支持,就算得不到支持也不能让李瑾反对他,所以他对李瑾一直执礼甚恭,也一直都很注意不参与到民事中去

    荀彧元氏荣等应诺

    常山国五县从北往南以此是:真定九门栾城石邑元氏石邑在元氏的东北边,相距约三四十里文丑等是上午出的元氏县,一路过乡经亭,不但细察地方民情,在望见西边有高山峻崖或路逢河流险地时,也会奔至近处细细观看一番,由李宣描画记录於纸上,行速不,至ri暮离真定还有二十多里,就近找了个野亭,歇息一晚,次ri天不亮便又启程

    ……

    又行了十来里地,天光大亮,遥向前望,隐隐已可见石邑的县城

    大约是因为离县城近了,道人的行人渐多

    有当地的乡人,有车马骑士,多的则是流民,时不时就能看见三五成群衣衫褴褛扶老携幼的流民或蹒跚地走在道上,或坐在路边歇息,又或散在田野上弯头勾腰地在仔细寻找是否可有吃食文丑他们在才出元氏县时就遇到了许多的流民,后来渐少,现在又变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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