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除了阮小幺,其余几人皆是大惊。【本书由】

    特别是商婉容,她面色陡变,直抖得将手边茶盏都泼在了地上,铺展开的团花簇锦彩纹毯子上刹那间洇湿了一块。

    老夫人惊道:“你……这些是何人!何故要绑到我家中来!”

    “老夫人稍安,”商泽谨道:“这些是昨日深夜闯进王嫂家中,欲行不轨之人,如今悉都被降服,也招供出了一切。”

    “泽谨!”商婉容慢慢站了起来,与他相对,“我知你年少有为,但如此是否太过过火?你一声不响将这些强人带到家中,可曾过问过爹娘之意?况且,我是你姑母,你莫不是望了,我也姓商!?”

    她背对着堂上二老,看向商泽谨的眼神,直欲噬人。

    商泽谨推开了一步,面容疏离而淡漠,“侄儿自然没忘。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掌刑狱之事,自然不可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商婉容如遭大亟,连连后退,直到腰间抵上了青檀木桌,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他不再看她,只转身向其中一名黑衣人,“把你昨日的话,与二老都说一遍。”

    那黑衣人道:“我们也是拿钱办事,雇主让做甚,我们便做甚。昨儿个要杀那家子人,都是一个少年男子让我们做的!他给了我们好些银两,说要在黎明前,做掉那夫妻二人……其他的,我们便再不知了!”

    老夫人不解道:“少年男子?难不成这少年人……还与我家有干系?”

    商泽谨挥了挥手,小厮再下堂去,扯了一人进来。

    “你!……商寿!?”老夫人一惊。

    被带上来的男子年岁不过弱冠,高高瘦瘦,穿得也是件上好袍子,唇薄而扁,鼻梁有些塌陷,瞧着倒是一副挺忠厚老实的相貌。正是商婉容出嫁时带的外院小厮。

    那几个黑衣人一见他,俱都叫道:“就是他!”

    商婉容面色惨白,当先跳了起来,声色俱厉。“商寿!竟然是你!你、你……怎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商寿如被一道雷劈过,先是不敢置信,后哭道:“主母!这分明是你让小的……”

    “你这该死的奴才!还敢狡辩!自己做了不敢认,竟然赖到我头上!”她一脚踢了过去。

    然而又被几个下人拦了住。

    老夫人喝道:“婉容!你怎如此失了常态!”

    她颤抖着褪了血色的唇,看向商泽谨的眼神怨毒如刀。

    而商泽谨依旧是那般不冷不热的态度,他道:“究竟怎一回事,你从实道来。”

    “是……昨儿个晌午,主母将小的叫过去,让小的找些人来,一定要抢在玲珑姑娘之前。将那王嫂杀了。”商寿低头道:“小的便找来了这些个人……”

    他恨恨瞪了那几人一眼,一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神情。

    “我姑母?”商泽谨冷冷道:“你可要想好,万一被我查出,你是栽赃陷害,可是凌迟之罪!”

    商寿却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冷厉,“栽赃陷害?小的这一身栽赃陷害的本事,还是跟主母学的!”

    “你血口喷人!”商婉容尖叫道。

    老夫人与李老太爷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丝毫没想到,他们平日里温婉孝顺的媳妇儿竟然是这般人

    老夫人忍不住道:“商泽谨!你可是婉容的亲侄子,若无确凿证据,仅凭这一作死的奴才可不能冤枉好人!”

    “祖母。玲珑本也不信姨母会如此行事,所以万般探查,但得出的结果,无一不证实了——果真是她!”阮小幺沉痛道:“姨母虽素日不大喜我,但总归是家中之事,并不算大过。然而此次……玲珑不得不大义灭亲!”

    商泽谨挑了挑眉。

    他打断了那番让人义愤填膺的陈述。又向商寿道:“除了此事,还有甚不可告人之事,一一说来!”

    “几年前……那琅儿也是主母叫小的杀的。”商寿又投下了一颗炸弹,“小的不大知晓为何要杀了琅儿,想来她是华夫人的贴身丫鬟。知晓的事太多。”

    “还有呢?”商泽谨逼问。

    商寿深深低了脑袋,似追悔莫及,最后道:“大人,小的自知所做猪狗不如,小的已全跟您说了!”

    “好,你没脸说,我替你说。”商泽谨道:“最后一桩,徐中有被毒案。”

    老夫人不住捂着胸口,向老太爷投去无助惶惑的眼神,却只看到他眼中的叹息与不住地摇头。

    她是过来人,明白妻妾争宠、姐妹反目之事,但从来却不知,自己的这个好媳妇儿竟然为了争宠,做出了如此泯灭良知之事,连亲生姐姐都如此陷害,还有那几条人命……

    她一时有些喘不上来气,指着商婉容,“你、你……”

    一旁的丫鬟忙替她顺气,递了茶到她嘴边。

    商婉容面色凄苦,仍在抵死挣扎,“娘,您是知晓媳妇儿的本性的,您千万莫要被那奴才蒙骗了过去!”

    “姑母。”商泽谨出声。

    他静静看着她,他曾经很是敬重这个姑母,家中向来不喜他整日沉湎与刑狱之事,对他十年苦读,却一朝入了刑部不甚恼怒,却只有这个姑母与他道,你是朝廷命官,手握生杀大权,自然不可草菅人命,凡事定要三思而后行,稳重、稳重……

    然而她却以身试法,做了这有违人伦之事。

    他回过神,看着她声泪俱下,只偏过了头,道:“带朱氏。”

    朱氏穿了一身旧布小袄,手肘补丁处被巧妙地绣了碎花,髻上插着木簪,虽看着穷苦,但却干净整齐,令人心生好感。

    她进了堂,便向阮小幺与商泽谨下跪,叩了个头。

    阮小幺忙扶着她起来,道:“大老远劳大嫂来一趟,辛苦你了。”

    朱氏摇摇头,虽是笑着,然面容有些发苦。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商寿,眼中露出了愤恨,“就是他。”

    “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他!”她眼眶发红,道:“那日来我家中,说要讨碗水喝的人,就是他!”

    商寿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老夫人痛心疾首,“婉容,你竟为了一己之私,罔顾这许多人命,你……”

    她说不下去,重重叹了一声。

    商婉容冲破婢女掣肘,冲上前去又将商寿踢翻在地,“这这奴才,为何要陷害我!我与你何愁何冤!”

    她如今只有一个念头,死也不松口!只要不松口,相公便有法子!

    然而转头看李季,见他一眼不发,似是极为难堪。

    她又扑向了李季,叫道:“相公!相公!你为我说句话啊!”

    李季呆呆看了她良久,突然甩手将她推了开。

    商婉容一个没稳住,被推倒在地,面上泪珠滚下,痴了一般,盯在他身上。

    李季低声道:“你竟然……是这种人……”

    身后有丫鬟颤颤想要扶她起来,被她一巴掌挥了开。她高昂着头颅,自己扶着椅,慢慢站了起来。

    商泽谨道:“姑母,你还有何话说?”

    “不是我做的!我有何话说?”商婉容冷冷一笑,“你只串通一个狗奴才,便要置我于死地?我的好侄儿!”

    他静静看了她一眼,终于,眼中仅剩的一点希冀也灭了光彩,又道:“带王嫂。”

    商婉华身子狠狠一震!

    她怎么忘了,除了那奴才,还有个王嫂!

    她面如死灰,瞧着一身簇新棉袄的胖妇人王嫂畏畏缩缩从外头进了来。

    她向上首二老下跪,磕了个头。

    老夫人有些不自在,“起来吧。若非玲珑说起,我竟不知,你就在溧阳。”

    “蒙老夫人关爱,奴婢本在沧州,今年搬到了溧阳。”王嫂低声道。

    她的表情实在是精彩万分,悔不当初,搬哪儿去不好,非要来京城,看如今这是非招惹的!

    商泽谨道:“八年前发生了何事,你一一说来。”

    王嫂事先已是吞吞吐吐说过了一遍,如今破罐子破摔,只指望着这青田老爷一高兴,能减了自个儿的一些罪,便道:“奴婢当年也是猪油蒙心了,如今日日懊悔着呢……那、那金簪,是奴婢从华夫人屋中偷来……给……”

    她颤颤巍巍指着商婉容,“给容夫人的。”

    “当真如此!?”老夫人沉道。

    王嫂点了点头,“奴婢当时只以为容夫人当时是见不得华夫人有这根簪子,便偷了来给她。不想、不想……”

    “罢了,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商泽谨打断她。

    “这……琅儿……”她又有些张口结舌,“我曾见过琅儿将那、那些个书信藏在华夫人衣奁中。”

    老夫人这才恍然,喃喃道:“因此,你怕琅儿泄露口风,又将她狠心杀死!?”

    商婉华瘫在太师椅中,丝毫没了往日的端庄艳丽,颓然之色溢于言表。

    阮小幺真是对她那死鬼娘亲有些好奇,这做人得失败到什么地步,才能让身边这么多亲近之人都不动声色地反水?

    是商婉华的战斗力太渣还是商婉容的战斗力太破表?

    然而商婉容犹如困兽,几乎有些口不择言,“书信!?什么书信!那书信相公也瞧过,分明是姐姐的手笔!我哪能作伪!”

    “姑母自然能作伪。”商泽谨道:“我这处正有一件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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