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书被法智瞥过来的目光扫到,脑袋一懵,当下便老老实实道:“我们……”

    “我们将那僧牒翻了出来,好容易找到各自的牌子,那包袱里装的是?”阮小幺干脆利落截住她那话,问法智道。

    法智眉头一拧,但见阮小幺伏地,噤了声,再不敢问那包袱的事,终的点点头,道:“你们放心,既都是我慈航寺的人,便没有无故被人抢去的道理。只是寺里如今不太平,你们藏也藏不住。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你们先住着,待到这事平定下来后,我再将你们接回来,如何?”

    “但凭住持定夺。”

    法智收了她们的僧牒,待到天色沉下来之后,叫来了一个老姑子,将几人的眼蒙了,一个接一个从那寺的后门带了出去。

    几人磕磕碰碰在林间走着,慧书仍是心下害怕,颤颤抖抖问法智道:“住持,为何将我们的眼睛都蒙上?!”

    法智道:“待会要走山路,黑黢黢一片,免得你们到时怕得迈不动步子。安心跟着我,住持无论何时都会善待你们的。”

    阮小幺简直不知道要吐槽什么好了。

    她静下心,不再理会别的事,只用心记着每一道路的步数与拐弯,心下一片明朗。她们已然走偏了正道,绕过了每一个村子,但大体还是在沧州以西的一两里范围之内。

    几人从新月初上走到了夜幕沉沉,周遭一片死寂,偶尔一两声倦鸟轻鸣,刺破这无声之夜,很快又归于寂静。

    不多久,又听到慧持的声音:“住持,我们这是要往哪处去?”

    “跟着就是了,哪来那么多话!”法智显然无甚搭理的心思。

    几人都闭了嘴,乖乖跟着步步前行。约莫走了有一个时辰,终于,那两个老姑子停了下来。

    这里……这里应该是一处废弃的屋子,阮小幺估摸着那位置,往日里只偷偷摸摸来过这附近几回,怎么法智要将他们关在这处?

    这么简陋的屋子,哪能关得住人?

    那两人进了屋子,关好门,才将她们的蒙眼布解了开。

    借着明亮的月光,隐隐能觑见屋里破旧的陈设。说是陈设,实则只剩下了一尊腐蠹的案几和一张破旧的矮塌,上面铺着稀少的稻草,床脚边还搁着个损了的空米缸,处处残垣碎瓦,就是城东那破破烂烂的城隍庙也比这处好得多。

    法智与那姑子合力将矮塌移开,露出墙角那块空地,满是灰尘,阮小幺吸了一鼻子灰,在一旁直呛。

    趁着两人背着自己移那榻的空当儿,慧持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我总觉得这处好奇怪,住持她……她看起来不像是在帮我们……”

    阮小幺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好了!”法智道。

    几人看过去,上方屋顶的漏洞正洒下月光,照到墙角那处,竟有个地窖,虚掩的木板搁在一边,露出上方窄窄的窖口,仅容一人通过,里头黑洞洞一片,看不见一星一点。

    法智拉住阮小幺,“你们就在这里面呆着,我隔日自会带来水食,过几日便带你们出去。”

    说着便将她往里塞。

    阮小幺本能的抗拒,却抵不过那老女人的力道,脚底一空,便被勒了起来,扔米袋似的被扔了下去。

    沉闷的“咚”的一声,摔了个正着。所幸那地窖并不深,她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赶忙让到一边。果然,片刻后,又“咚”地摔下来一个,便听到上方慧持挣扎道:“我不要进去!放开我!——”

    接着依然是——“咚”。

    地窖里瞧不见任何东西,睁眼与闭眼毫无两样,她抬头,那一方窖口微微洒下些光亮,在这黑漆漆的地窖中,简直如阳光一般耀眼,然而顷刻过后,便被上方的姑子盖了住,地窖里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漆黑。

    上方又传来一些声音,法智与那姑子又将床榻挪回了原位,正压在地窖上头,掩了门,便没了动静。

    黑暗中只听到几人急促的喘息声,阮小幺闭了眼,扶着墙一点点的摸索,便听到慧书的声音怯怯钻进耳中,“慧圆、慧持……你们在吗?”

    “在。”阮小幺道,小小的声音沉静如水。

    她直起身子,恰恰好离那窖顶还有一寸之差,慧持比她高一些,直着身子便感到僧帽蹭到了顶,也一边敲打着一边道:“我们是不是被关起来了?”

    慧书面庞上还残留着一些泪痕,听她这么一说,慌得一颗心没了边儿,又哭了起来,“住持为何将我们关在这处?……这儿也太可怕了些……”

    阮小幺已摸到最前方的墙壁,脚下踢到了几块长长的木头,除此之外,变没了其他东西,这个地窖如同上面的屋子一般,任何值钱的物事都被拿走了,甚至连个凳子都没有。她绕了一圈,摸到了一副温热的身子。

    “啊!——”慧持猛然间爆发出一阵尖叫。

    阮小幺被吓得往后倒了一步,“怎么了!?”

    “有人……有只手摸我……咦?”她说道一半,才觉有些不对劲,伸了伸手,便摸到了阮小幺,蓦地松了口气,怒道:“你一声不吭的想吓死我啊!”

    阮小幺翻了个白眼,可惜无人看见。

    几人将这地窖都摸索了个遍,很显然,那四周的墙壁严严实实,丝毫没有破败残漏的地方,空气并不发闷,却找不到通风口。

    慧书紧紧拉着阮小幺的手,道:“你不是会开锁吗?你将这地窖的锁开了吧!”

    “锁是在外头的……”阮小幺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况且,就算可以开锁,外面还有一整张塌压着,想要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困在里头?”慧持不甘心,又敲了一阵那窖顶,所敲之处尽是完整沉实,找不到一点缺口。她大喊了几声,外头毫无动静,只有窖里微微的回音传了回来。

    阮小幺捡了块地坐下去,道:“别喊了,这附近没有一户人家,荒郊野岭的,谁来救你?”

    “你怎知道是荒郊野岭!?”慧持不以为然。

    “骗你作甚。那老尼姑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带吃喝过来,省省吧,留着力气,万一有什么变故还能逃得了。”她这么一口气说完,语罢,又添了一句,“如此荒远的地方,就算有人来,我还不敢跟着出去呢。”

    慧书在一边哭哭啼啼,惹的慧持心烦,干脆一嗓子吼了过去,“你怎的就知道哭!?能不能别哭了!”

    这么一吼还真有些用,慧书被喝住,当真便消了声音,只是时不时仍小声抽泣一下,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们该怎么办啊……”

    是啊,他们该怎么办?

    阮小幺靠墙坐着,往后仰去,脑袋顶在壁上,半天想不出一个结果,脑袋却一抽一抽的疼,想是方才走夜路被风吹着了。

    立秋天气,白日里太阳晒得暖和,夜间已经有了些寒凉,那冷风一吹,便觉身上有些发紧。她又将那薄薄的僧袍裹紧了些,手臂稍一动作,衣袖便显得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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