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人进来了。娘穿着白色的婚纱,怀抱红色的玫瑰,挽着郎的胳膊,沿着从大门通向楼梯再从楼梯一直通向楼上的红地毯。

    不过,不过,这娘咋这么胖呢?那个腰身比水桶都粗!张秋生等兄弟相互望望,有谁见过这样胖的娘?

    宋念仁突然叫起来:“我靠,是范彤!她她她,她怀孕了!”

    兄弟们以及广大食客都靠!凭这样的体积,怀孕起码八个月了吧?未婚先孕,她居然这么地高调,这么地奢华,这么地惊天动地,还这么地小鸟依人般紧偎着郎。向广大群众这么地秀恩爱,秀幸福,你这娘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娘秀恩爱?不不不,一点都不,她马上就向围观群众证明,她爱的是另一个人。

    范彤听到人们的议论声,向大厅里瞟了一眼。这一眼就看到了宋念仁。范彤立马甩了郎的胳膊,扔了怀里的鲜花,双手拎着婚纱向宋念仁这桌跑来。

    宋念仁脸都吓白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哥们几个也闹懵了,一个个大脑里都是空白。战场上机变百出英勇杀敌,妖魔鬼怪蛇虫蚂蚁没一样害怕的几个哥们,却被一个女人吓傻了。

    范彤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喊着:“念仁——,我到处找你。四年来,你去哪儿了?我天天都梦到你。我要对你说,我爱你——!”

    宋念仁吓得一哆嗦,连忙躲到张秋生背后。在同学们的心目中,张秋生是所不能百禁忌。哪知道张秋生遇到这种事,比谁的胆子都小,赶紧一个闪身躲到吴痕背后。还不住口地说:“阿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怎么往我身后躲?”

    这些人当中数吴痕胆子小,见张秋生躲到他身后,吓得赶紧反手一捞将宋念仁抓出来,递到范彤身边说:“凶犯拿到,随你怎么处理!”

    范彤双手抓住宋念仁,如泣如诉地说道:“念仁,念仁,真的是你吗?你让我找得好苦——”

    宋念仁脸色苍白,口泛白沫地说:“范彤,有话好好话,你把手放开。大庭广众,这样不好,你,你,你把手放开。”

    范彤哪里肯放手,依然抓着宋念仁的衣领,倾诉着满腔的思恋:“念仁,我找遍了千山万水,长城内外,大江南北。从白雪皑皑的撒哈拉大沙漠,到赤日炎炎的北极草原;从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珠江三角洲,到高楼大厦林立的黄土高原。从——”

    停停停,宋念仁请求暂停:“撒哈拉大沙漠别说白雪皑皑,连雪花都没有。北极也没草原,不赤日炎炎。其它的什么珠江三角洲,什么黄土高原咱们就不说了,随你的便,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重要的是,说话就说话,千万不要硬凑排比句。拜托了,肉麻。”

    张秋生是只要不找他麻烦,胆子就变大,这时插嘴说:“范彤,你肚子里的这个娃,那个,是宋念仁的吗?”

    这些哥们一个个都是看热闹不怕祸事大,孙不武一惊一炸地说:“阿仁,挺有能耐的嘛,三下五去二就将人家肚子弄大!”

    李满屯有条件地同意孙不武意见:“话也不能这么说。阿仁的能耐是大,可范彤的能耐也不小哇,稍稍一弄就可以怀上,这可是大能耐!”

    张秋生接着起哄:“阿仁啊,你爷爷马上就要四世同堂了,见重孙子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打电话报喜。”

    胡说!胡说!接连两个胡说。一个当然是宋念仁说的,另一个是郎。

    人太多,郎挤不过来,这话是站在韩冠阳身后说的。韩冠阳扭过头来,问道:“你凭什么说他们胡说?你竟然胆敢怀疑阿仁的能耐?”

    我管他能耐不能耐?一年来,彤彤与我形影不离,她就不可能与别人有那啥。郎急赤白勒地分辨:“要不是我将她肚子弄大了,她不可能与我结婚。”

    你确定,肯定,并且必定,范彤怀的是你孩子?你确定,肯定,并且必定范彤一分钟都没离开过你?张秋生问道:“让女人怀孩子,其实要不到几秒钟。阿仁打枪向来是既准且子又多,是麒林著名的枪手。”

    你才枪手!宋念仁跳起来破口大骂:“你比机枪还!你子也多,就是不准。”

    你看,你看,张秋生对郎说:“阿仁自己也承认,我枪法没他准。说不定真的没几秒钟,他就让范彤怀上了。”

    郎跳脚,拍大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张秋生,喘了几口气说:“你就瞎机巴扯,刚才他们自己都说四年没见面!你说,四年不见面怎么怀孕?”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就外行了吧,张秋生说:“有人在娘胎里待的时间就比较长。知道哪吒吧,他在老妈肚子里待了三年零六个月。终生下来还不是人,是个大肉球。”

    郎又跳脚,又拍大腿,后揉揉脸,说道:“好吧,哪吒是怀了三年零六个月。可范彤与这小子四年没见面!”

    我也没说范彤怀的是哪吒,张秋生说:“说不定她怀的是哪吒他哥哥呢?或者干脆就是哪吒的爷爷?爷爷总要比孙子牛-逼一点,在娘胎里时间待长一点也说得过去。”

    这都哪儿跟哪儿哇?郎目瞪口呆地望着张秋生,张着大嘴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又不知说什么好。

    大厅里一二百人,没人喝酒吃饭,都一窝蜂地挤过来看热闹。有人就大叫:“这事问问娘不就知道了?你们俩瞎扯个什么劲!”

    娘,娘正在犯糊涂。到底是在做灰姑娘时遇上阿仁的呢,还是在做白雪公主时遇上的。论是灰姑娘还是白雪公主,阿仁都是王子,这是跑不了的。

    如果是灰姑娘,那我的水晶鞋呢?可要是白雪公主,就应当还有七个小矮人。我是在熟睡中被王子吻醒的,然后才开始过那幸福美满的生活。

    灰姑娘r白雪公主,这是个问题。范彤纠结在故事情节中,对旁人所问的话充耳不闻。

    一般来说,生活在童话中的女孩是可爱的。但是不能过,过了就是神经病。范彤就是过了,大大地过了。不知道的人看她真的很可爱,知道的人就头晕。

    宋念仁趁着范彤犯糊涂,悄悄地跑了。尼玛,秋生他们一伙,成心要将事情闹大。此时不走待何时?

    郎说不出道理就发火,就咆哮,就打人,一耳光搧向张秋生。张秋生是不可能被这么个耳光搧着,身子稍稍一偏让了过去。

    惯性让郎抡圆了的胳膊没法停,“啪”地一声响,抽在一个人的脸上。这人大叫:“靠,你怎么乱打人啊?”

    张秋生朝这挨打的看看,认识,纺织局长耿长河。张秋生正想与耿长河搭讪两句,耳旁又响起“啪”的一声。再扭头看看,挨打的人也认识,教委主任。

    耿长河与教委主任都有事要找张秋生。这小子是个花脚猫,跑遍城都找他不着,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两人不约而同地凑近张秋生,绝不能一个不留神又让他溜走了。

    两个正处级官员遭受池鱼之殃,端地挨了耳光。你说他们那个气,那个愤怒,那个咆哮。不过,时间并不长,还有正事要办。他俩一人拉起一条胳膊,扯着张秋生就往门外跑。至于郎打人,自有下属与其纠缠。

    到了门外,耿长河与教委主任相互看看,相互询问,你也有事找张秋生?相互得到肯定答复后,教委主任请耿长河先说。

    耿长河也不客气,对张秋生说:“你爷爷奶奶的退休金已经社保局统筹,也就是说从此不在鞋厂拿工资了。不过呢,还请你一如既往地支持鞋厂。”

    这事不归我管哇,你找我奶奶去。张秋生说:“安然公司由我奶奶在打理,所有的事都由她老人家说了算。”

    那好,我就去找你奶奶。耿长河说:“你奶奶要是答应了,秋生,你可别打横炮。”这才是耿长河找张秋生的主要目的。这小子没个谱,万一他看鞋厂不顺眼,奶奶还不是听孙子的?

    耿长河对张秋生的印象主要是棉纺厂的几个领导造成的。他们将棉纺厂弄倒了,却将责任推到张秋生身上,说张秋生跑到他们厂吵架,后来就中断了业务往来。

    棉纺厂的垮掉,耿长河要负主要责任。这个他自己心里明白,是他同意将厂子卖给王绍洋造成的。棉纺厂的几个领导贪图回扣,将产品卖给香港皮包公司,从而中断了与安然公司的往来,这个耿长河也知道。棉纺厂的下岗工人写了大量的材料,都在耿长河的办公桌抽屉里。

    但是张秋生跑棉纺厂吵闹、打人。这个,也确有其事。原因是为了谢丽珠,耿长河是知道。谢丽珠中专毕业去厂里报到那天,耿长河恰巧在那儿。他只说了一句,这女孩漂亮,清纯。却哪知道,棉纺厂的几个厂长竟然逼谢丽珠就范?

    这些事都丢开,耿长河就是怕张秋生记恨。在鞋厂也来上这么一着,纺织局就真的受不了了。纺织局的下属企业已经所剩不多,再也经不起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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