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定在当晚八点,大致地点定在八合湖的荒滩旁,具体地点由都导到时再定。价钱果然是两万,先交钱后表演。候得贵还有一个条件,每多一人观看加五千,多五人观看每人加三千,多十人观看每人加二千,然后就以此类推。

    都导舍不得多花钱。他一人开了辆皮卡,带着两桶汽油与许多檗柴来到指定地点。张秋生没来,将两人撮合到一起,就算他完成任务。张秋生忙得很,他晚上要去医院值夜班。

    八合湖的荒滩现在已经不荒了。但这儿很多年前是湖岸,还是很荒凉的。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也没有风。四周黑黢黢的一片,如果没有车灯,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候得贵已经等在这儿。车灯照着他,正坐在一小板凳上拉二胡。以都导那丰富的音乐水平,竟然没听出拉得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很凄凉很悲惨,又很动听很悦耳。

    满身艺术细胞的都导后悔没带纸笔,也没带录音机。如果将这二胡曲记下来,回头交给哪个二胡大师,今晚的两万元就算捞回本钱了,又可给中国二胡曲库增添一支名曲。

    按照约定,都导随便找了个地方,将劈柴码好再浇上汽油。候得贵一手拎着小板凳,一手拿着二胡信步来到劈柴中间坐好。

    都导掏出一支烟,打火将烟点上,然后将火机朝劈柴上一扔。被浇上汽油的劈柴沾火既着,冲天大火熊熊燃起。

    一心想着玩火技艺的都导突然想起,要是将候大师烧死了可咋办?那我不成杀人犯了吗?

    自己把自己吓着了的都导呆呆地看着火堆,烈焰熊熊,成白热化的大火冲起四五米高,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人。

    坚持做某一件事。成功了叫执着,失败了叫一根筋。在坚持的过程中不顾一切,眼睛只盯着目标。不管科学家还是艺术家,甚至是军事家企业家,大凡能成家的人都是这样。

    现在目标变成了一堆大火,这正是都导想要的,又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怎样玩火而不死,但他又害怕因火而死人。

    都导吓瘫了,他想不到会这样。而这又恰恰是他应当想到的。都导向着火堆跪下,请求苍天保佑。不要了,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乞求苍天别死人。他乞求候大师真的是大师,能够让自己浴火而不死。

    是苍天或候大师听见了都导内心的呐喊?冲天大火中传来悠扬的二胡声,依然是那样的凄迷与悲凉。

    候大师没死!这样的大火,他还能在火中拉二胡。这是怎样的一种玩火技艺?

    地点是自己选择,劈柴是自己码,汽油是自己浇,火是自己点。一切的一切真的不能再真,不可能弄虚作假。那么候大师是怎样做到的?浴火而毫发不伤!

    劈柴烧完,火渐渐熄了,只余下红红的炭烬。候得贵还是如同进火堆一样,一手拎着小板凳一手拿着二胡,慢慢地走出火圈,再慢慢地走向黑暗,直到墨墨的夜将其吞没。

    第二天,都导去火神庙找候大师。窝棚仍在,人已杳然。第三天再去,依然如此。第四天,第五天——

    最后都导找张秋生。张秋生很难找,一直找了两天才算找到。张秋生一见都导就诧异地问:“嗯,你还没走?玩火的手艺捞着没?”

    没,候大师人不见了。都导将整个过程都告诉了张秋生。

    张秋生拍大腿,叹气,摇头,跺脚,最后说:“都导,你也太不会办事了。你怎么能放他一人走呢?应当一直紧跟着他嘛!咦,对了,照片、录像等等你总弄了一大摞吧?回去慢慢研究,总能找出其中门道。”

    没,没拍,也没录。我当时怕他被烧死,吓得忘拍了。

    嗐,嗐,嗐!看你操得是什么闲心。他能收你钱表演,就当然烧不死。即使烧死了,那也活该!还有哇,还有哇,你应当买十万的。便宜没好货啊,两万元算扔水里了,泡泡都没冒一个。

    都导被张秋生的逻辑弄晕了,问道:“两万已经损失很大了,要是十万,那损失不是更大?”

    嗐,嗐,嗐,十万是十万的货啊!你也可以走进火堆啊,那样你就可以亲自体会,体会那啥,体会火为嘛烧不死了。不仅烧不死,你也可以在火里拉二胡。钱是多花了,但多少也弄明白咋回事了吧?你这两万花得不明不白,连泡泡都没得一个,冤不冤?

    是啊,两万虽少,却是白花。十万虽多,但物有所值,起码可以体会在火里拉二胡的滋味。这事做得是差乎了,太小气了,小气办不成大事啊。

    张秋生嘴上在胡说八道,心里却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导是个好人。一个对自己事业无比执着的好人。我不该骗他。可是真的没办法。修真秘密不准泄露,这是铁律。我要吐露一丝一毫,别说修真界,特勤组也饶不了我。别说我有几个鬼门道,别说我有爷爷奶奶撑腰。特勤组代表的是国家,小事可以马虎,大事绝不会轻饶。以后有什么机会再给都导补偿吧,现在只能这样了。

    都导带着深深地遗憾回去了。刘萍却又来找张秋生,这次是亲自来的,不是打电话。

    聚集在香港的麒林人,这段时间在汇市上做了一个小小的短期合约。收获挺好,大约是百分之五利润。

    谢丽珠兴奋的小心肝崩崩跳。一个星期不到吔,就赚了五万,长期下去还了得,一年还不得二三百万?

    除了谢丽珠,其他人就没一个兴奋的,甚至大大地不满意。不是不满意操作手法,也不是不满意利润率。稳扎稳打,控制风险,小步快跑,这种操作策略是对的。他们不满意的是来钱太慢。

    加大投资!以高投资求高回报。一样的费神费力,一样的劳智劳心,也只有大资本值得这样做。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做出两项决定。首先当然是追加投资;其次是暂停。正值年底,他们都是单位负责人,此时必须回去做年终总结,以及安排元旦、春节事宜。另外,做为单位负责人,年底还有许多说不出来的杂事。

    特别是赵如风,十二月三十一日全世界银行业都要结算。上到央行,下到农村信用社这天都必须结算。赵如风做为人行行长必须坐镇。

    大家都回来了。只留谢丽珠在香港,协助丁少明做明水科技的收购工作。

    刘萍找张秋生可不像都导那样受罪。她直接找吴烟,她有话要与张秋生说。吴烟张嘴喊了一声:“张秋生,刘姐找你有话说。”

    “刘姐,你说吧,我听着呢。”远远地传来张秋生的声音。他正躲在小山背后睡觉,另外几个损友在旁边打扑克。

    问你借钱,二百万,为谢丽珠借的。刘萍学吴烟,用平常的声音说话。

    张秋生一轱辘爬起来,大叫:“不会吧,刚刚拿到钱就全输了?你们那是什么破水平?不会炒股就别炒,老老实实做买卖也一样能发财。”

    依刘萍的性子肯定要回骂。吴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做一个跟我来的手势,示意刘萍跟她走。

    刘萍想想也对,这些事都是高度机密,不能这样随便瞎嚷嚷。张秋生向来是大咧咧惯了,我却不能与他一样。

    来到小山背后,刘萍楞了。李满屯、孙不武、华寒舟、韩冠阳与宋念仁在打扑克。看那样子是斗地主,而且是来钱的。

    旁边草地上一个睡袋。张秋生坐在睡袋里,上半身露在外面。这搞得是什么飞机?有大白天在学校里这样睡觉的吗?还有,这些男生公然在学校赌博。

    吴烟笑嘻嘻地对李满屯这些人说:“很好,很好,知道明天的迎新年篝火晚会缺经费。待会你们自己去林玲那儿,一人缴一千吧。华寒舟与韩冠阳缴不缴我管不着,但我会告诉孙妙因的。”

    李满屯大叫:“哪有一千,我统共才赢了二十元钱。”

    一千是罚款,不管输赢多少。你赢得二十元也要上缴。你们还有谁赢了?也一并缴到林玲那儿。

    华寒舟与韩冠阳拔脚就跑。待这两人跑远了,李满屯才对吴烟说:“他俩赢了,你找他们要去吧。”

    李满屯就是一无赖,吴烟懒得与他多说。

    刘萍觉得这还差不多,在学校里赌博,这还了得。不过吴烟怎么不说张秋生睡觉呢?嗯,睡觉只是影响不好,不是罚款的理由。

    刘萍将她们在香港的事说了,强调没有亏而是赚了,现在要加大投资。别人资金都不成问题,唯独谢丽珠没钱。

    张秋生别的不关心,只要没亏就行了。他的原则是,身边的朋友都脱贫致富。大家在金钱问题上一律平等,没有哪个施舍或被施舍。

    张秋生说:“行,二百万,是吧?可我身上没钱。现在二十一中算我最穷。李秋兰身上也没什么钱,她的钱要办酒庄。你什么时候要?我打电话给我姐,让她给你汇去。”

    刘萍摇头,叹气,一副被张秋生打败的模样:“打电话给你姐干嘛?你在八方公司账上不是有两千多万吗?从八方公司划一下,既省事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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