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一战,真正是被吴军炮火刀枪消灭的八旗满人其实并不多,即便加上入城后的巷战,顶多也就是两千多人,连荆州满城的四千八旗兵常备军的数字都没有赶上,然后战后统计的结果却让王孚、李续宾和李续宜等人张口结舌——仅仅是在满城之中,八旗满人的尸体就过了一万一千之巨!而荆州满城的总人口,也仅仅只是两万两千多人。

    吴军将士还没来得及统计死在城外的八旗满人数目,大量从古槽门逃出城外的八旗满人借着夜色的掩护,也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倒是轻松摆脱了吴军将士的追捕。可惜这些满人却直到最后才明白,其实被吴军将士抓获俘虏,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幸运的事——因为军纪严明的吴军将士没有虐待和杀害俘虏,荆州城内外的各族百姓却完全相反。

    伸手不见五指的荒郊野外,八旗满人象一只只遇到狼群的羊羔野兔仓皇逃命,居住在城池周围的荆州各族百姓则象是一群群狩猎的虎豹,三五成群的追逐着旗人不放,每逮到一个都是不由分说的菜刀木棍招呼,把一个接一个的旗人活生生剁成肉泥,砸成肉酱;也把一个接一个的旗人打断手脚,抛进沟渠河流活生生的淹死;荆州东北郊的太白湖上密密麻麻,飘着的全是旗人的尸体,还几乎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是夜,荆州北郊尽是八旗满人的哭喊求饶声音,也尽是荆州各族百姓愤怒的复仇声音,“杀!杀光满贼!一个不留!”

    最后还是到了天色全明时,吴军将士出面阻止和接管俘虏之后,不到四千的八旗满人才勉强保住性命,得以在吴军的战俘营中苟延残喘。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的荆州百姓强烈要求杀光这些剩下的满人,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最后迫于无奈,吴军西征主将王孚只能是亲自出面安抚百姓,说荆州的满人虽然可恨该杀,但他们中间也有一些无辜者,同时吴军起兵讨逆也不是为了杀光满人,是为了消灭朝中奸臣和八旗满人中的败类,并承诺一定会严办俘虏中罪行昭彰的八旗兵,好说歹说才把荆州百姓暂时安抚住。

    是战过后,还有无数的荆州百姓主动请求加入吴军,已经逐渐历练出来的王孚果断接受,挑选其中青壮者组建成军,用为前锋又向同为战略重地的宜昌开拔,荆州知府唐际盛则因为开战之前就已经向吴军秘密请降的缘故,被继续留用为荆州知府,帮助吴军主持善后事宜。

    吴军西征军胜利拿下荆州的消息送到吴越的面前时,湖南那边也给吴越送来了关于湖南的最新情况——迫于吴军淫威,湖南布政使徐有壬倒是选择了投降听令,可湖南按察使福翷却拒不从命,还当众大骂吴越所谓的清君侧就是想造反,逼得冯三保只能是把他当场处斩。

    除此之外,湖南还有一些州府迟迟没有给冯三保答复,估计只能是靠刀枪说话,好在湖南军队尽归冯三保调遣,同时被掏空了的湖南地方无钱无饷更没有武器,武力压服问题肯定不大,只是肯定得花上一些时间。

    不只是湖南的地方州府如此,事实上湖北这边也有几个州府迟迟没有表态响应吴越起兵,其中还包括北线最为重要的襄阳府。吴越迫于无奈,也只好早早就做好了对襄阳重镇动武的准备,去令聂士成让他率军西进,逼迫驻扎在那里的清军舒保部投降或者武力驱逐出湖北。

    还好,当天傍晚,襄阳那边终于送来了效忠书,襄阳知府刘齐衔和镶黄旗汉军副都统舒保全都表示誓死追随吴越起兵讨逆,同时聂士成的老丈人刘齐衔还在书信上告诉吴越,说舒保还亲手砍死几个不肯从命的满人将领,赌咒誓要和无耻陷害过他的僧格林沁血拼到底!

    襄阳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想必就不用强调了,闻知襄阳也举旗反正,吴越当然长长的舒了口气,庆幸道:“多亏了僧王爷结仇结得多,不然的话,襄阳如果坚持不降,我的麻烦就大了。”

    “还有郧阳。”赵烈文提醒道:“那里和陕西接壤,水路又可以运粮运兵直抵襄阳城下,郧阳如果不肯归顺,朝廷的陕甘军队就可以直接从郧阳出兵,直接威胁我们的襄阳北大门。”

    吴越点点头,又自我安慰的说道:“还好,郧阳的满人知府景汇去年就已经被我弄出了湖北,换上了汉人知府李宗焘,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争取。看到襄阳也举旗反正,受过我恩惠的李宗焘应该不会当白眼狼。”

    说罢,吴越还又十分遗憾的说道:“可惜我当上五省总督没几天就只能被迫起事,如果多给我点时间,让我把湖广和江西的官员都换上自己人,起事后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内部问题了。”

    “慰亭,别不知足了。”赵烈文微笑说道:“我觉得你的起事时间已经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如果真让你再耽搁一些时间,看到你当上了五省总督后还是不肯全力打长毛,还拼命的把满人官员排挤出湖广江西,别说是朝廷了,就算是肃中堂恐怕也会起疑心吧?”

    吴越讪笑,也知道赵烈文的话有道理——如果祺祥政变没有生,自己当上了五省总督却还是不肯卖力打太平军,一味的只是加强对湖广和江西的控制,那怕是肃顺也肯定能看出自己怀有异心。

    贪心不足的又遗憾了几句祺祥政变没能再延后几个月生,吴越这才着手解决荆州之战中暴露出的两个小问题——第一是旗帜,为了与清军旗帜区别,吴军临时采用了纯红大旗,不够显眼和威风,也很容易被敌人冒打。第二则是衣着军帽还是延用旧制,导致吴军将士难以区别敌我,还导致吴军士卒被荆州百姓误伤。

    还好,这两个问题都不算难解决,稍一盘算后,吴越就很无耻的决定在纯红旗上加上一颗巨大的金色五星,象征自己的旗帜光芒万丈,还顺手绘制了一面军旗模型,赵烈文见了当然叫好,称赞旗帜显眼。然后吴越又和赵烈文议定,决定把吴军众将的旗帜改为红底白框黑字三角牙旗,旗帜尺寸大小则沿用清军规制,吴越的帅旗上则加上‘天下勤王讨逆大元帅’这九个竖写小字。

    再接着,吴越又决定把吴军士兵斗笠上的红色缨绳改为白色,既方便省钱,容易区别,又示致国难之意。结果赵烈文一听楞了,惊讶问道:“改红色冠缨为白色?慰亭,你真要改白色?”

    “怎么了?”吴越疑惑问道:“改白色有什么不对吗?显眼,染色方便,又象征为国难戴孝,不好吗?”

    上下打量了吴越良久,见吴越的确不象是明白其中典故一样,赵烈文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很好,那就改白色。”

    还是在第二天上午吴越公文形式正式规定新的军旗和新军帽时,吴越才总算知道了赵烈文为什么会这样对白色敏感——阎敬铭、戴文节和邵彦烺等帮凶竟然一起惊讶的向吴越问道:“大帅,你和平西王吴三桂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运气不好和他姓了一个姓。”吴越如实回答,又疑惑问道:“怎么了?你们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众帮凶上下打量吴越,直到从吴越的茫然神情上看出吴越的确不知道那个典故,阎敬铭等人才纷纷摇头叹息,“天意,还真是天意,天意注定了这样的巧合啊。”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吴越满头雾水的追问,结果赵烈文也这才微笑着对吴越说道:“慰亭,知道不知道?你那位同姓王爷吴三桂起兵的时候,也是让他的士兵改戴白帽,所以他的军队又被叫做白帽兵。”

    吴越一听差点没哭出来,赶紧又要再次更换军帽,然而赵烈文和阎敬铭等人却强烈反对,都说道:“大帅,白帽最好!让我们的士卒改戴白帽,再故意散播一些大清始于吴、终于吴之类的童谣箴言,可以起到动摇敌人军心民心的效果,还可以鼓励我们的军心士气,没什么颜色比白色更好。”

    拗不过一干帮凶走狗的好意,吴越也只好勉强同意了让士卒改戴白缨帽,然后又在心里嘀咕道:“吴老汉奸,想不到我竟然会和你心有灵犀。”

    于是乎,在湖北宣传部门的恶意散播和巧妙宣传之下,一条谣言也很快就在华夏土地上传播了起来——满清八旗是靠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才得了天下,但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满清八旗也一定会亡在一个姓吴的人手里。当年的吴三桂戴白帽起兵没能得天下,是他做恶过多上天不答应,而下一个姓吴的戴白帽起兵,就一定能推翻满清,光复华夏!结果也很是收到了一些蛊惑人心的效果不提。

    有些仓促的起兵确实给吴越带来了很多困扰,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吴军不但暴露出了军旗和服装这些小环节上的问题,还得先处理湖广地方州府不肯归顺的大事,难以立即腾出手来向身处外省的友军提供强力帮助。所以吴越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优先增援****助杨文定所部素清省内满清残余力量,确保获得四川钱粮重地和上游安全。

    机动力量被优先放到了四川方向后,江西方面吴越就只能仰仗刘坤一、萧启江、王国才和刘铭传这几支军队自行解决江西问题了,为了让这几支军队在没有太多后顾之忧的情况下逼迫马秀儒从命,吴越也只能是在正式宣布起事的第一天就派出了使者赶往南京,要求与杨秀清缔结互不侵犯条约,以现有控制地为界划分疆土。而在此之前,和太平军结下了不少怨仇的吴越也不敢随意调动江西吴军包围南昌逼马秀儒就范,怕的就是被太平军在背后插上自己一刀。

    杨秀清的反应也很快,才过了十天时间,当吴越收到王孚军胜利逼迫宜昌投降的消息时,去南京和杨秀清联系的使者就带着太平军使者候裕宽搭乘法国商船回到了湖北省城,也带来了一个让吴越哭笑不得的答复——杨秀清竟然册封吴越为太平天国的镇西王八千岁,要求吴越接受他的号令调遣。

    “我呸!”

    吴越的口水差点没喷到杨秀清心腹候裕宽的脸上,冷笑说道:“回去告诉杨秀清,我是好意和他缔结互不侵犯盟约,让他的西线上游后顾无忧,不是求他,更不是想听他的指挥号令。他如果愿意和平相处,我们就以现有控制地为界划分疆土,他如果不愿意,我们继续打就是了!”

    “镇西王八千岁,请别把话说得这么绝对。”候裕宽的笑容十分阴险,说道:“八千岁大概还不知道吧,上海出大事了,你的祖父吴健彰吴大人现在有危险,目前唯一帮到你祖父的,也就是我们天国在松江的军队了。”

    “上海出什么事了?”吴越大惊,下意识的脱口问道。

    “三月十四的晚上,清妖的江苏巡抚薛焕调动吴全美的红单船队,突然接管了上海县城。”候裕宽微笑说道:“听说吴健彰吴大人被困在了上海城里,你留在上海的旧部当时正在城外驻扎,没能及时进城,目前左右两难,进退维谷。”

    凝视了候裕宽许久,见他笑容轻松,目光之中毫无作伪神色,吴越难得的声音开始颤抖,又万分狐疑的问道:“怎么可能?薛焕那帮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收到消息?”

    “这我就不知道了。”候裕宽耸了耸肩膀,微笑说道:“但我六天前从天京出时,东王万岁确实收到了上海生这件大事的消息,所以东王万岁让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件事,又顺便告诉你,如果王爷你接受我们天国的册封,他就马上出兵给你的旧部帮忙,无论如何都要救出吴大人,还有王爷你的王世子。”

    计算时间,现自己在三月初九晚上送出的通知吴老买办起事的书信,确实无法在三月十四晚上之前送到上海,吴越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心脏也顿时就提到嗓子眼了……

    “爷爷,你可千万别出事啊,我甚至可以不管我儿子,但我实在不忍心不管你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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