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葰也是在快下差的时候,才收到内线情报,知道肃顺今天是去了调查顺天府乡试涉嫌舞弊的案子。  ㄟ结果柏葰顿时也有些心慌,匆匆办完了手里的公事就赶紧下差家,准备去安排和布置这件事的善后事宜。

    越急麻烦事越多,匆匆出得东华门时,还没等在门外等候的下人迎上来请安,柏中堂又恰好碰上了很少在这个时间段下差的东阁大学士桂良桂中堂,心中有事的柏中堂本想互相点点头就走完过场,不曾想桂中堂却象吃错了药一样,一个劲的缠着柏中堂不放,还说他家里养的戏班新排了一场好戏,一定要邀请柏中堂到他的家中喝酒听戏。

    知道桂良是想感谢自己的提携之恩,又有些想在桂良上任湖广后展一个督抚外援,在实在推辞不过的情况下,柏中堂也只好是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待我家更衣之后,再到桂中堂府上拜访。”

    桂良一听大喜,忙和柏中堂约了不见不散,然后才告辞离去,柏葰则也匆匆上了自己的绿昵大轿,催促着轿夫一路急行家,好在路上没再耽搁,柏中堂没用多少时间就顺利到自己家中,也马上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家人靳祥,劈头盖脸就问道:“乡试的事被人告了,你那边有没有问题?”

    “请爷放心,万无一失。”靳祥自信满满的答道:“奴才早就和那几个人打过招呼,假如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必须得给我把嘴巴闭紧,谁要是敢乱说一句话,就要谁全家的脑袋!”

    “别把话说得这么满!”

    柏葰没好气的呵斥,吩咐道:“乘着今天才开始查这个案,赶快去给和你有联络那几个人再打个招呼,科场上的事就算是说了实话,也绝不可能获得赦免,最轻也是配宁古塔终身不能关!不想去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就给你把嘴巴闭紧了!”

    靳祥赶紧连声答应,柏葰却还是不肯放心,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去告诉浦安,这个案子被肃顺那个杂碎抢了过去,有什么纰漏赶紧补上,该打招呼的赶快打,如果觉得谁靠不住。”

    说到这,柏葰比画了一个杀头的手势,靳祥心领神会,匆匆去办了差使,柏葰则又叫来了几个心腹下人,让他们各自行动,探听这个案子目前的进展情况,也探听到底是那里露出了破绽走漏了风声,还有是谁捅到了咸丰大帝和肃顺的耳朵里,以及其中有没有其他的政敌插手。

    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都做的准备也都做好,柏葰柏中堂这才隐隐有些后悔,后悔没能经受诱惑在这事上伸了手,但柏中堂也并不是特别的担心,因为知道柏中堂在这件事上直接伸手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心腹靳祥,另一个则是死党浦安,不但被他们咬出来的可能微乎其微,真要是到了必须动手的社会,杀人灭口也十分容易。

    “去他娘的!无凭无据,看你肃顺狗杂碎能把老子怎么样?!”

    暗骂了一声之后,柏中堂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到桂中堂府上听戏,答应过的事柏中堂当然不能言而无信,加上桂中堂肯定会有一份心意感谢,柏中堂便也没有浪费时间,马上便叫来了丫鬟伺候自己更衣,换下官服穿上了一身绫罗绸缎,然后就又乘轿来到了桂中堂的府上做客。

    到得桂中堂府上时,天色已是傍晚,结果让柏中堂颇有些意外的是,被桂中堂毕恭毕敬的请进了府中之后,他又一眼看到已经低调了快两年的恭亲王鬼子六居然也在这里,还已经坐在戏台前等待开戏。柏中堂慌忙上前行礼,鬼子六则亲手搀起柏中堂,微笑说道:“柏中堂,这里不是朝堂,在这里我们都是客人,不必这么多礼,随意就好。”

    柏葰恭敬谢了,然后才在桂中堂的邀请下入座,心里则也暗暗有些欢喜,暗道:“好,看来恭王爷这次是准备摆明车马了,这样最好,我又多一强援矣。”

    再接着当然是好戏开锣,浓妆艳抹的花旦武生鬼哭狼嚎的同时,好酒好菜也早早就放到了鬼子六、桂中堂和柏中堂面前,而让柏中堂暗暗钦佩的是,尽管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如此聚宴意味着什么,只有二十五岁的鬼子六却城府深得十分可怕,再是如何与柏中堂有说有笑,亲热交心,宴席间都始终没有提起过关于肃顺的一个字一句话,柏中堂也心里有数,同样故意没有提起肃顺,耐心只是等候鬼子六的下招。

    果不其然,几出戏唱完之后,见夜色已深,先是桂良力邀柏中堂和鬼子六留宿,然后鬼子六又借口月色皎洁,又邀请到柏中堂到后花园里散步赏月和顺便醒醒酒,心领神会的柏中堂欣然从命。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鬼子六才图穷匕见,开始在话语中流露对肃顺擅权的不满。

    柏葰和肃顺不对付是朝野皆知的事,所以鬼子六提起这个话题后,柏葰也没客气,直接就怒斥肃顺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欺满抬汉的八旗败类,并且直接指出因为肃顺在京城之中权势过大,耳目过多,想在京城之中抓到肃顺把柄难度极大,唯有从与肃顺关系亲密的地方督抚身上下手,才有可能顺藤摸瓜扳倒肃顺。

    柏葰虽然没说从那一个地方督抚身上下手,但鬼子六当然知道柏葰说的是谁,当下鬼子六微微一笑,说道:“柏中堂,这一点你恐怕有些搞错了,在本王看来,不管肃中堂再是如何的欺满抬汉,在地方督抚之中,却还是没有一个是他的铁杆死党包括肃中堂最抬举的吴越都不是。”

    “恭王爷此言何意?”柏葰惊讶问道。

    鬼子六笑笑,突然说道:“吴越此前是实在找不到靠山,这才被迫靠上了肃中堂,肃中堂对他虽然也还算不错,却又因为他的汉人身份和年龄资历,每一次抬举他都是困难重重。这一次湖广总督出缺,其实谁都知道吴越是最适合的人,但肃中堂还是没能把吴越推上去,吴越的心里说没有想法,恐怕谁也不信。”

    “恭王爷想引诱和逼迫吴越改换门庭?!”

    柏中堂马上明白了鬼子六的弦外之音,刚想与鬼子六讨论这个可能时,不料一个鬼子六的随从却急匆匆的走来,向柏中堂打千说道:“禀中堂,你家里有人来了,说是十万火急的事,一定要立即见你,还坚持跟了过来。”

    “老爷,是我,靳祥,奴才有急事要见你,十万火急!”

    还没等鬼子六的随从把话说完,后花园的月门外就已经传来了心腹靳祥焦急的叫喊声,柏葰情知有变,慌忙下令让靳祥进来。结果靳祥被领进来之后,一边向柏中堂行礼打千,一边偷偷去看旁边的鬼子六等人,鬼子六会意,向自己的随从一努嘴,随从会意退下,鬼子六也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暂时离开,留下柏葰与靳祥单独密谈。

    “老爷,出大事了。”靳祥附到柏葰耳边,焦急的低声说道:“奴才探听到消息,肃中堂那边派人抓了两个涉嫌舞弊的中榜举人,恰好都是和奴才有联系的人。”

    柏葰心中一沉,但还是强作镇定的低声呵斥道:“怕什么?你不是说了,和你有联系的人,嘴巴都很靠得住吗?”

    “他们的嘴巴肯定靠得住。”靳祥哭丧着脸说道:“可这两个举人中有一个叫平龄的,身份有问题,他是个戏子优伶,按大清的规矩,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让没资格参加科举的戏子中了举人,还恰好被死对头肃顺给抓了一个正着,柏中堂一听差点没晕过去,震怒之下,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柏葰直接一个耳光抽在了靳祥的脸上,怒吼道:“混蛋!谁叫你放优伶参加乡试的?!”、

    “不是奴才啊。”靳祥捂着脸喊冤,哭丧着脸说道:“是浦大人给他编了秀才的身份,让他参加科举,又让奴才给他换了考卷,浦大人的交代,奴才敢不听吗?”

    气急败坏到了极点的柏中堂一脚把靳祥踹了一个四脚朝天,怒吼道:“浦安,你这个王八蛋!”

    狂怒之下,柏中堂这两句怒吼不但被鬼子六的随从听到,已经走到了远处的鬼子六也同样听到了柏中堂的吼叫,鬼子六心里正奇怪的时候,却又更加惊讶的突然现,桂府院外竟然突然出现了无数火光,还听到了无数的马蹄声音,以及隐约的叫喊声,“围起来!许进不许出!”

    “出什么事了?”

    鬼子六心中一沉,慌忙到柏中堂身边时,同样已经现情况不对的柏中堂早已是脸色苍白,颤抖着向鬼子六问道:“恭王爷,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军队包围了桂中堂的府邸?”

    “应该是。”鬼子六点头,又皱眉说道:“为什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

    说罢,鬼子六还下意识的看了柏中堂一眼,心中大疑,无比怀疑这件事和柏中堂刚才的怒吼有关没办法,实在是太巧了。所以不要说是鬼子六了,就是柏中堂本人也是心惊肉跳,暗道:“难道肃顺那个杂碎已经问出口供了?浦安也已经把我卖了?”

    “王爷,出大事了!有一队御前侍卫包围了桂中堂的府邸,还直接冲了进来!”

    院外传来的恐慌叫嚷彻底粉碎了柏中堂的最后心理防线,让柏中堂忍不住扑通一声向鬼子六双膝跪下,抱着鬼子六的大腿嚎啕大哭,“王爷救命,王爷救命!”

    “到底出什么事了?”鬼子六顿时认定这事是因为柏中堂引起,忙说道:“快说,到底是什么事?让本王心里先有一个底。”

    “这次顺天府乡试,奴才一时糊涂,收了一些考生的银子,今天也不知道是被谁捅到了皇上面前,肃顺请旨查办,还恰好抓到了两个最关键的证人。”

    知道时间紧急,柏葰言语飞快的坦然承认了自己参与科举舞弊的事,恳求鬼子六为自己开脱求情,然而还没等柏葰说完,一队打着火把的御前侍卫就已经粗暴的直接冲进了后花园中,为的还不是别人,正是肃顺的死党兼柏中堂的死对头领侍卫内大臣景寿!

    “奴才拜见王爷!咦,柏中堂,你怎么也在这里?怎么还在向恭王爷行礼?”

    还别说,看到柏中堂双膝跪在鬼子六面前还满脸泪痕的模样,景寿还真被吓了一大跳。然而更令景寿傻眼的是,看清他的模样后,柏中堂又站了起来,昂说道:“好快的度,好狠的手段,为了抓本官,连御前侍卫都派出来了!不过景大人,下官是犯了谋反罪吗?还要有劳你亲自动手?”

    “啥?”

    景寿彻底晕菜了,那边的柏中堂亲信靳祥则也突然忠心爆,跳了出来大吼道:“要抓抓我!和我家老爷无关!顺天府乡试的事,我家老爷什么都不知道,全是我和浦安联手干的,考生送的银子,也是我一个人收的!”

    “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景寿更晕菜了,柏中堂和鬼子六隐约觉得情况不对间,那边桂良则已经在几个御前侍卫的捆绑下被拖进了后花园,挣扎着大吼大叫的嚷嚷,“景大人,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围我的府邸,为什么要拿我?”

    “奉旨!”

    景寿这才亮出手里的黄金令箭,大声说出自己的真正来意,道:“皇上口谕,着领侍卫内大臣景寿立即拘捕恭亲王奕訢及东阁大学士桂良,押入内廷受审!钦此!”

    大声说罢,景寿这才一挥手,又大声说了一句,“王爷,对不起了!”

    话音未落,早有几个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冲了上来按住鬼子六,拿出随身带来的黄色绫带把鬼子六捆了一个结实。鬼子六和桂良一起张口结舌间,柏葰和靳祥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柏中堂和靳祥无比震惊的同时惊叫道:“不是抓我们?!”

    “的确不是抓你们。”

    景寿老实点头,又无比好奇的问道:“但是柏中堂,下官有几点不解?刚才你怎么跪在恭王爷的面前,似乎还在哭泣?还有,刚才你这位高仆,叫嚷什么顺天府乡试,还有什么浦安和考生送的银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打自招的柏中堂和靳祥一起傻眼了,半晌都答不出一句话一个字,那边景寿却迅醒悟了过来,笑道:“搂草打兔子,柏中堂,这次看来下官的运气不错,要立双份功劳了。来了,给我把柏中堂的这位高仆拿下!”

    侍卫答应,又有几个侍卫扑了上去,七手八脚把已经尿了裤裆的靳祥拿下,那边的柏中堂却垂死挣扎,嚷嚷道:“景寿,你为什么要拿我的家奴?他犯了什么罪?你用什么罪名拿下?!”

    “这个时候和恭王爷在一起的,我都有理由怀疑参与谋反,都有权力拿下!包括你柏中堂在内!”景寿傲然答道:“柏中堂你如果不服气,到了皇上面前,只管告我越权就是了!”

    “参与谋反?!”

    柏中堂差点没晕过去,然而即便没有晕过去,柏中堂却还是和另一边已经被拿下的桂良桂中堂一起,口角边都吐出了白色泡沫,脑海里更是彻底一片空白参与谋反这条重罪,可不是什么流放新疆宁古塔那么简单!

    “我谋反?”鬼子六也醒了神来,疯狂大吼道:“谁说我谋反?谁说我谋反?证据在那?证人在那?”

    “王爷恕罪,这些问题,你还是见到了皇上再问吧。”

    景寿微笑挥挥手,示意侍卫把几近疯狂的鬼子六押走,又微笑着对柏葰说道:“柏中堂,下官劝你一句,最好也随我进宫走一趟。不然的话,就凭你刚才跪在恭王爷面前这点,下官就有理由让侍卫直接请你进宫。”

    听到景寿这话,三魂吓飞了六魄的柏葰当然没了多余选择,只能是乖乖的在侍卫监视下随着景寿进宫拜见咸丰大帝,然而更让桂良和柏葰等人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当他们来到紫禁城门前时,第一反应就是值夜侍卫的多了不止一倍!而再接着,皇宫之中,还在深夜里敲响了景阳钟,召唤在京百官连夜进宫召开朝会!

    “连景阳钟都敲了?恭王爷啊,奴才这次真是被你坑死了!”

    桂良和柏葰同时出哀号的时候,鬼子六本人也彻底傻眼的时候,景寿逮捕鬼子六期间遇到的怪事,也已经被御前侍卫提前带了宫里,禀报到了肃顺肃中堂的面前,结果恨柏中堂恨得蛋疼的肃中堂当然是乐得一蹦三尺高,搓着手放声狂笑

    “小混蛋,你还真是老子的福星啊!恭老六和柏葰这个狗杂碎刚联手,你就帮老子同时把他们拿下,这么好的运气,老子想都不敢想啊!”

    狂笑过后,肃顺当然是马上派人连夜逮捕柏葰的死党浦安审问,并且连夜审讯已经吓尿了裤裆的柏中堂心腹靳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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