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零、战守有奇策(六)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码字,终于抽出了几天时间陪家中贤妻,所以前几天都是自动更新,今天开始手动更新了……可惜,手中存稿又消耗光了,没有办法加入月底的月票大战啊~)

    “齐牛如今勇猛,已经远胜于老朽了。”

    在稍远之处,石敬岩跟在俞国振身侧,捋须大笑道。对于齐牛,他当然不会有半点嫉妒,相反还觉得十分光彩,因为齐牛实际上就是他的弟子。

    “这是个人勇武的最后荣光了,可惜,石翁也瞧着了,火炮、火铳,若是运用得当,迟早会取代长矛大刀,成为战场中的主要武器。到那个时候,老牛这一身气力功夫,只能闲时用来玩玩了。”

    “老朽倒觉得,能少费些气力便杀了敌人,才是武道真谛。”石敬岩笑道:“不过小官人说的是,今后象老朽这般靠刀枪棍棒吃饭的粗人,怕是没了活计,如今乘着还能派上用场,老朽请战!”

    他是个憨实的人,也谈不上有多长远的目光,但即使是这将,只要他用心稍稍公正些,也能判断出火药武器对于今后战争的用处来,不至于象某些披着“圣君”之皮的鞑酋,做出禁止和封存火器的事情。

    听得他请战,俞国振也笑道:“正要借助石翁之力。”

    两人谈笑之间,第二轮火炮轰击再度开始,这一次是六炮齐发,而且因为南北两个大火堆照得通明的缘故,所以血肉横飞的炮击情形,让这条街道完全变成了血池地狱。

    这一次张可望就没有那么幸运,一枚弹子插过他的胳膊,他虽然着甲,可那枚弹子还是在他的肩膀上撕扯出血淋淋的口子。

    “上啊!”

    他环视四周,既是悲愤,又是绝望,对方这一轮炮,便又将他的部下轰杀近百,而且他们再不想出应对办法,对方还会继续用火炮与火枪进行收割!

    “跟我冲啊!”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留在后头,而是当先冲在最前,他看到齐牛的身影,便径直往这边冲来。

    “嘘!”

    齐牛将脖子上的哨子含入口中,然后用力吹出三长两短的声音,在他身后,数十名教导队的家卫立刻结阵,挡在了火炮与火枪队列之前。

    十余丈的距离,张可望转眼冲到,在他背后,流寇也意识到是拼命的时候了,因此纷纷冲来。眼见他们就要逼近,突然间,在火炮之后,又响起了尖锐的锁呐之声。

    “哒嘀哒,哒嘀哒,哒嘀哒哒哒!”

    “杀啊!”

    家卫们条件反射一般,向着贼人进行反冲锋,在锁呐声中,他们的反冲锋显得极为犀利,齐牛一人当先,只不过在巷子里步战,他没有使用马槊,而是长刀,几乎半扇门大小的长刀,原先是用来给马铡草料的,在他手中,却成了掠夺人命的利器。

    一刀扫出,张可望也是悍勇,竖刃格挡,然后整个人都被击飞出去,齐牛这一刀刀势未衰,将他身边的一贼拦腰断成两截,自腹腔里流出的肠子也飞了出来,恰恰砸了另一贼人一脸。

    齐牛狞笑着追向张可望,而贼人也冲了上来,将张可望护住,但那柄大刀在齐牛手中象是包拯的狗头铡,所到之处贼人都是短了半截,眨眼之间,便是十余名流寇被他砍翻在地。

    贼人想绕到侧后来袭击齐牛,可齐牛身侧的教导队,以严密的阵型,将他两翼牢牢护住,任贼人如何突击,都没有丝毫动摇。以齐牛为箭头,教导队组成了一个锥阵,向着贼人最多处狠狠突了进去。

    狭窄的街道,再次限制了贼人的人数众多的优势,而且在他们之南,石敬岩已经上了马,手中的马槊在火光中泛着冷芒。

    “常熟石电在此,授死吧!”

    石敬岩一声怒喝,纵马前突,在他背后,同样是数十名家卫跟着开始突击!

    对于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的贼人来说,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遇到的是一枝懂得密集使用火器的精锐,并且这支精锐还拥有近战格斗突击的勇气与能力。这样的一枝部队,在这个时代里几乎就是最先近的,只靠着个人武勇与人多势众的贼人,哪里能够与之抗衡!

    崩溃中的流贼,有的发出绝望的最后呐喊,有的目如死鱼束手待毙,也有的扔了武器抱头下跪。其中跪下者显然居多,反正这些惯贼,下跪受降的次数没有七八次也有三五次,在他们看来,暂时受降,然后再反就象家常便饭一样。

    “大柱,武崖,带着火枪队上城头去支援。”俞国振看着身边跃跃欲试的高大柱下令道。

    叶武崖在对面指挥战斗,因此要用锁呐向他传递命令,高大柱倒是立刻上了城墙。城头原本有部分家卫,正在与城外试图攀城的贼人激战,火枪队的到来,使得他们得到了强援,一排火枪之后,城外的贼人暂时退下,他们原本是要从城门进城的,如今手中并无乘手的工具攀爬城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被城楼上落下的巨石隔绝了与张可望的联系,因此只能回去休整以待组织再战。

    俞国振啧了一声,心中有些惋惜,他这个陷阱,原本是准备给张献忠的。流寇之中,张献忠与李自成二人,为祸最重。虽然俞国振完全不相信所谓张献忠屠川之说——在张献忠死后他的部下还依赖川境与满清激战十载,若是真被张献忠屠尽了哪有这种可能。但是张献忠所到之处都是残民害境,几乎没有什么建设,这种流寇习性是不容否认的。

    不过能抓着张可望也不错,此人就应该是后来留下大名的孙可望。俞国振想到张献忠将十岁出头的孩童收为义子带着转战南北,突然觉得在这一点上他与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收的是义子,而且只教其破坏之策,自己收的是学生,并且在教他们破坏之外,还授之建设之术。

    “俞国振,俞国振,谁是俞国振,出来与我一战!”

    张可望带着人被齐牛步步紧逼,很快就退回到城门口处,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堵住城门口的是一个巨大的吊笼,吊笼里装着数万斤的巨石,被绞盘绞着挂在了城门内侧之上。他们入城之后,虽然也派人去抢城头,但上城头的人并不多,而且紧接着发觉了木栅栏,故此忽视了这个大吊笼。

    看到这个,他便知道,自己选择西门突入是个多大的错误。此时他已至绝境,也还不思投降,而是想着要与俞国振做最后的决斗。

    俞国振听到他的呼喝,微微笑了一下。

    “你们喊,原想捉真獐,误捕一猢狲。”他向旁边的护卫道。

    “原想捉真獐,误捕一猢狲!原想捉真獐,误捕一猢狲!”

    周围的家卫一时不明此言之意,但俞国振有令,自然大喊了起来。张可望听得此言,一愣之后便明白了意思,“真獐”指的是张献忠,“猢狲”指的就是原名孙可望的他!

    暴怒之中,他向着这边冲来,可这个时候,城头又是一阵排枪声响起,那是上了城头的火枪队居高临下,对着贼人最密集处开始射击,原本已经失去了战意的贼人,这个时候连负隅顽抗的意图都没有了,几乎所有人都扔了兵器跪了下来。

    只有张可望,还一个人站着,他环视周围,心中凄凉,不曾料想自己初次独当一面,便是兵败丧命之时。

    “俞国振,我就是变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横刀于颈,猛然一拉,血从刀口狂涌出来,然后尸体仆倒在地。

    “这厮倒是性烈,原本还想生俘……不过也是,若换了献贼这般积年老寇,只怕见势不妙立刻投降了。”俞国振随口说道:“好吧,剩余的人,全捆起来,派人去给史参议他们报平安……唔,顺便跟他们说,若是想要更大功劳,可以出城击敌了。”

    俞国振无意把一切事情都包下来,此次守城到现在,他想达到的目地几乎都实现了,练了兵,立了功,还获得到了足够的声望。

    而且,此战只是消灭了张可望,尚未抓住张献忠。就算是俞国振,对于张献忠接下来的反应,也是猜测不出。他心中隐约有个想法,张献忠可能根本没有将无`为县当成一回事,他的真正目标并不在无`为县。

    对于张献忠来说,一城一地的得失,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是。俘虏如何处置?”

    “先押入营中,等待甄别,该杀的杀,该徒的徒。”俞国振嘴角微微弯了弯:“至于张可望的尸体……一起送给史可法,让他看看如何分润功劳吧。”

    俞国振一点都不怕史可法贪占功劳,史可法能力可能不太行,但这点人品还是有的。他到时候肯定是来寻自己,两人商议如何决定功勋分配之事。

    高大柱应了一声,然后吩咐一个家卫前往衙门传信。

    这个时候在衙门当中,史可法倒还是保持了镇定,西城处传来的炮声、铳声和厮杀声里,他危襟正坐,开始写遗表。

    遗表中他回顾自己与流寇交战的经历,总结出数条教训,然后言辞肯切地提出一大堆建议,第一条还是老一套,一定要任用正人君子,至于谁是正人君子,当然就是东林一脉。为了加强自己建议的说服力,史可法还特意回忆了一下当初与阉党争斗时他老师左光斗等人的“功绩”,却全然不提,只是在当今皇帝继位之后,才一举擒杀魏忠贤之事。

    遗表写了一半,却还没有等到流贼上门,史可法觉得这是老天给他机会。而罗之梅与严觉,则坐不稳,已经几次出门去看,又回到史可法身边,将挂在屋梁上的白绫拉了又拉,犹豫着是否现在就将自己吊上去。

    就在这时,门口终于传来喧哗之声,罗之海与严觉以为最后时刻来临,一个个眼含双泪,然后互揖告别,将那白绫套在了脖子之上。

    然后,他们听到外头传来的大叫声:“胜了,胜了,俞公子伏击贼渠张可望得手,我们大胜!”

    两人一激动,不小心便将脚下凳子踢翻,顿时挂在梁上手舞足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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