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堆背后发出“嘭”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撞在了这些箱子上,最上面的几个箱子掉下来砸在他们面前,罐头散了一地。

    两头变异人一前一后出现在这条通道的两端。

    李伟林扬起了头,在这一刻,他心里反倒没有了那些多余的想法。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那一头,这样的怪物他杀过好几只,只不过那时都有同伴帮忙分散它的注意力,并且替他挡住它的攻击。

    而现在,他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那头怪物的每一个动作,双手握紧了撬棍。

    它习惯性地吠了一声,垂下脑袋准备发动攻击,就在这个时候,李伟林大喝一声猛扑了上去。

    它的身体正好处于收缩状态,李伟林瞪大了眼睛,狠狠地把手里的撬棍往它的眼眶地扎了进去。

    它们的头骨极其坚硬,而身体的肌肉也非常坚韧,在没有利刃的情况下,唯一能够迅速杀死它们的办法就是从眼眶里直接刺入脑部。

    变异人拼命地扭动着,利爪把他抓得鲜血淋淋,他咬着牙用全身的力气和重量压下去,让撬棍尖锐的那一头穿透了它的大脑。

    它终于不动了。

    李伟林拔出撬棍,转身准备对付另一头怪兽,直到这时,他才听到了女儿的尖叫声。

    他的心脏几乎爆裂了,一股力量突然从身体的某个角落涌了出来,让他在一瞬间就冲到了通道的尽头。

    那头变异人正用嘴咬住女儿的腿把她往回拖,它的一只爪子穿透了她的大腿,血流像泉水一样涌着。

    看到李伟林冲过来,它张开大嘴准备威吓敌人,李伟林却毫不停顿地扑了上去。

    铁钎从怪物张开的嘴里直捅进去,穿过喉咙,从下方刺穿了颅骨下面的空隙。

    几乎是一击毙命。

    李伟林的大腿被怪物收回来的爪子刮了一下,但并不严重。

    他一个人杀死了两个变异人,这样的战绩足以让那些被一头巨鼠追赶的孬种们当做神来膜拜。

    但他却丝毫不能感到兴奋。

    “遥遥!”他随手扔掉撬棍,扑到地上把女儿抱起来,她已经陷入了昏迷。

    脚上的咬伤并不严重,但她大腿上的动脉被怪物的爪子刺破,短短的时间内就失血过多。

    “不要!不要啊!”李伟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一颗颗滴落在她的脸上。

    妻子遇害的经过他并没有看到,但当他感觉女儿的生命在飞速流逝时,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用力抱住女儿,再也不能克制内心的痛楚,大声地嚎哭起来。

    突然,他感觉女儿的身体动了一下,这让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但他放开女儿的身体,看到的却是正在急剧膨胀的肌肉,正在被崩开的皮肤。

    他下意识的把她一把推开,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是女儿,而不是其他人。

    他伸出手想去抓住她,她的双手却已经开始拉长,长出利爪。

    她马上就会醒过来,但那个时候,他面对的将不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头嗜血成性的怪物。

    他无法面对这样的景象,下意识地退了几步,拼命地逃了出去。

    外面还在下雨,雨水湿透了他的衣服,让他全身冰冷得像尸体一样。

    他失魂落魄地在仓库中间走着,漫无目的,也不知道躲避。

    他的耳边只是一直回荡着女儿的尖叫声,还有怪物临死前的哀嚎。

    如果我一开始不是对付那头变异人,而是身后的那头……

    他翻来覆去的念叨着,沿着道路往前走,直到有人从背后把他推倒。

    “老李!你怎么了?怎么叫你都没反应?”有个人生气的问道。“嫂子和侄女呢?”

    他茫然地抬起头,觉得这个人影非常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你怎么了?撞到头了?”那人奇怪的问道,随后拉了他一把。“你不想活了?快跟我走!”

    他下意识地跟在这个人身后,穿过空无一人的仓库,最后爬到一个小小的地下室里。

    好多人躲在里面,这时他才想起来,叫住他的人是四排长张子兴。

    “老李你怎么了?”张子兴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套迷彩服,扔给李伟林。

    李伟林却没有回答,在那些默默蹲坐着的身影里,他看到了被他抛弃在路上的赵心怡。

    他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张子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她,兴奋地说道:“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吧?我刚刚跑出来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躲在路边,就带着她一块儿逃了。”

    李伟林却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而是站起来直直地走了过去。

    赵心怡抬起头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蹲下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对不起。”他流着泪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孩想要挣扎,却无法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遥遥对不起,是爸爸错了,爸爸再也不会这样了。”他喃喃地说道。

    ******

    或许别人杀怪物是为了报仇,但李伟林自己知道,他更多的是为了赎罪。

    带在身边的女儿变成了怪物,被他抛弃在路边的女孩却活了下来,在他看来,这正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如果他不欺骗那些人,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跑,或许并不会有怪物追过来,而当他面对那两头变异人时,女儿就不会受到伤害。

    或许他能让很多人都活下来,就像张子兴做的那样,或许他能做得更好。

    但他已经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你有多少人?”李伟林问道。“我是说能真正派得上用场的。我已经见过太多坑队友的垃圾了,别跟我说那些虚的。”

    林川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说道。“我们的队伍没有真正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用。”

    他停了一下,道:“但最起码,能有四个人。”

    他唯一能够确认的是李明峰、坦克、老冷和自己。

    其他人或许能够隔着安全的隔栏杀死变异鼠,但真的让他们拿着武器去面对怪物,他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做得到。曾羽能够做到吗?他或许能够对着怪物开枪,但他那单薄的身体决定了他没有近距离与怪物周旋的能力。

    “四个?”李伟林忍不住笑了起来。“别告诉我四个人里还包括了你扛着的这个。”

    林川一脸尴尬,无法回答。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李伟林继续问道。

    “二百九十多,不到三百。”林川越发觉得尴尬,但他不能不照实回答。

    “三百人,只有四个能用的?你让我跟你合作?”李伟林忍不住摇头。

    “不是说他们都不能用,而是他们还没有面对过这些,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但最少会有四个。”林川辩解道。“但即便是他们不能直面怪物,也一定会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的人里有医生,有工程师,有程序员,有技工……”

    “等你活下来重建一个城市,你才用得上这些人,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李伟林说道。“现在能活的,只会是敢和怪物正面对敌的人。软蛋必须去死,他们只会占用别人辛苦得来的补给,然后在关键的时候坑其他人一把,害死那些同情他们的人。”

    “我的同伴不是软蛋。”林川答道。

    “那就证明给我看。”李伟林说道。“我们有三十三个人,除了两个孩子,每个人都能拿起武器去杀怪物。等你有了五十个敢这么做的人,你再来和我谈合作的事情。”

    “但我们等不到那一天了。”林川挡住了他的去路。“我们连今天的粮食都没有了。”

    “那不关我的事。”李伟林答道。

    “我们有水!很多水!你要水吗?”林川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突然说道。

    “下了那么多天雨,你觉得我们会缺水?”李伟林摇摇头笑道。

    “那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吃的吗?有怪物的也行!只要怪物不太多。”林川继续说道。“你们一直在这附近活动,一定知道这样的地方。你不是要我证明给你看吗?那就给我个机会!我带着我的人去杀了它们,拿到的东西可以给你们一半!”

    李伟林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他可以一个人杀掉一头巨犬,就像一个最强悍的战士,但他同时也天真得像一个小孩,愿意为那些所谓的同伴去死。

    或许他真的没有见过多少血,没有见过多少背叛和抛弃,更没有亲手杀死过自己的同伴。

    他忽然很想看看,这样一个团队能够存活多久。

    “我确实知道这么一个地方,东西不太多,但应该够你们吃上几天了。”他说道。“我不要你们分东西给我们,只要看你们能不能做到。”

    “在什么地方?有什么怪物?”林川问道。

    “不算太远。”李伟林答道。“是一家小超市的仓库,用居民房改建的。当时可能是被遗漏了,大部分东西都还在。那附近有一头变异猫,七八个变异人,不算太危险,但是也绝对不简单。只要你们能杀掉它们,我就承认你们有合作的资格。怎么样?”

    “在什么地方?”林川问道。“你能保证里面有粮食吗?”

    “如果没有粮食,我把自己的储备粮给你。”

    “谢谢。”林川说道,他认真地看着李伟林,再一次说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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