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事后,大家简直都要被那王训然给气疯掉了,

    连一向很少光火的巴西宁都气哼哼地对何志成说:

    “何总,我劝你别跟那王训然一般见识,我看呐,王训然这人,是人越老,越狂,越疯,都搞得沒名堂了,沒边沒沿了,太出格了,”

    何志成也就势恼火地说:

    “我倒沒什么事,关键是我妈,还有张兰,你看这事闹的,本來嘛,请张兰吃饭是一件好事,也是一片好意,可你看现在,让王训然这么一搅和,这么一闹腾,弄成了一个烂摊子,我又得像个消防队员那样,拎着个长长的水枪,到处灭火消灾了,,,”

    “何总,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王训然上次为什么会出事,你知道吗,”巴西宁一脸诡秘的坏笑,

    “为什么,”何志成紧蹙着眉头问,

    巴西宁又怪怪地坏笑了一下,这才慢悠悠地说:

    “本來,他王训然泡个妞什么的,也不会出什么事,可是,那一天,他遇到的那个小妞,水灵得很,一弹,都能弹出水來,,,那个小妞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照说,泡了,也就算了,可是,王训然这个老家伙,非要喝那个小妞的尿,硬说那尿滋补养颜抗衰老,比什么补品都有效,比什么饮料都好喝,,,你看,这是不是邪了门了吗,人家那个小妞不给他尿喝,他非要逼着,要喝,人家觉得他是个变态狂,就整他,使了阴招,让派出所的人抓了他,,,”

    原來是这么一回事儿,

    何志成觉得王训然这人有些老不正经,为老不尊,一天到晚瞎折腾,又可气,又可恨,又可笑,又可爱,

    “王训然要喝人家那个小妞的尿,这事是谁告诉你的,”何志成问,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有点犯困了,昨晚沒睡好觉,

    “何总,难道你忘记了吗,那天不是我去派出所把王训然取出來的吗,交了罚款,人家派出所才肯放人,王训然要喝尿的事,我就是在那儿听人家说的,大家当时都在笑,说王训然这老头,还不是个一般的花老头,那花花肠子实在是太多了,一般的人可比不上他,,,”

    笑话说完了,这个时候,巴西宁却严肃认真起來了,说:

    “何总,咱们别让王训然给我们世纪公司做顾问了好不好,他这要是哪一天再出个什么事,那不是给我们世纪公司脸上抹黑吗,丢人现眼的,多不好,人家会如何看我们世纪公司呢,”

    何志成虽然有些疲惫,可是大脑却还是非常清楚,一点都不糊涂,他不太赞同巴西宁的看法:

    “巴总,事情沒那么严重,再说,王训然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他不会杀人放火,不会坑、蒙、拐、骗、偷,,,出不了大事,顶多也就是这么一些拈花惹草营蝇狗苟的事,死不了人,也翻了不船,再说,他儿子不是在财政部吗,一直说要给我们弄点钱的,这事儿,就死马当活马医吧,说不定哪一天就有什么好事來了,我们得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允许人犯错误,也允许人改正错误嘛,王训然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要说起來,那也是些很搞笑的事,”

    这时,巴西宁有点不高兴地笑了笑说:

    “何总,我可沒有你那么宽阔的胸怀,也沒有你看得那么长远,我总觉得吧,这王训然,算了,不说他了,”

    说起财政部的钱來,何志成就又想起了巴西宁一直在弄的那两笔钱:一笔是海外的资金,一笔是政府的补贴,,,如今,到现在这么个时候了,都拖泥带水地搞了那么久了,牛皮也吹出去了,牛皮还吹得那么大,都几乎要把牛皮给吹破了,,,可是,却都还沒有个着落,一分钱都沒有进账,真是急死人了,当初,他和巴西宁还曾经煞有介事地张罗着去实地看过什么四合院和独栋办公楼什么的,这事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都到现在了,人家那楼院主人还时不时地打來电话,问他们什么时间去签合同,什么时间去办理交易手续,,,何志成不知道人家这是故意在寒碜他们呢,还是当真把房子给他们留在了那儿,不管怎么说吧,这两手空空的,如何去支付那买楼买院的大几千万块钱的资金呢,难道说要撅起屁股让人家踢吗,伸出脸皮让人家扇吗,问題是,就是踢了屁股和扇了嘴巴,人家还是得要钱呀,拿什么钱给人家,,,如此这么一琢磨着,何志成就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來,然后,用和蔼的口吻说:

    “巴总,那两笔钱,,”

    响鼓不用重锤,

    何志成刚一触及到这个敏感话題的边缘,巴西宁立马变得一本正经起來,红着脸连声说:

    “何总,你放心,这两个事我都在抓紧时间运作,一丝一毫也沒有放松过,我会尽最大努力办好的,”

    不错,

    巴西宁说的不错,目前,北京世纪公司相关的各项业务都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有条不紊,一步一个脚印,

    张莺最近忙得一塌糊涂,

    张莺要在两大战场上同时作战,并且,她遭遇到的居然还是两个强大的对手,两个非常厉害的对手,

    首先是,那工作上的强大对手主要是李香,

    张莺自己也知道,李香常常会在何志成的面前念她的歪经,说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也有问題,那也有问題,,,譬如,就拿那申请文化创意产业补贴资金的事儿來说吧,这事拖拉了好久了,一直都还沒有个结果,这事本來是由巴西宁牵头,唱主角,张莺只是协助敲敲边鼓,办点儿具体跑腿的事,,,可是,张莺近來有那么好几次都听到了一些闲话,,陈岚和杭红梅在她的耳边叽叽咕咕,说是什么李香又说她的坏话了,说什么申请资金的事沒有办下來,是她张莺去跑那些衙门的时候不会说话、不会办事导致的,有时候她还说了一些错话,办了一些错事,起到了相反的破坏作用,,,类似这样一些话,刚刚传入张莺耳朵里的时候,张莺还嗤之一鼻,但是,这类流言蜚语多了,脏水泼多了,屎盆子扣多了,张莺再一联想起李香当初就反对她染指申请资金的事,认为她是一个外地人,对北京不熟悉,办不好事,,,架不住张莺这么一前思后想,她就觉得自己也应该有所行动了,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张莺是个极其聪明和透亮的人,

    张莺对李香的反击措施是,,在何志成的面前尽可能多地说李香的好话,捧李香,夸李香,

    对此,张莺的好朋友魏燕觉得不可理解,张莺捂着嘴直笑,一个劲地偷着乐,笑完了,乐毕了,这才对魏燕说:

    “魏燕,晚上下班之后,我们找个地方吃点饭,我再给你细说好吗,”

    魏燕走到办公室的窗户边上,探出头去,往外面看了看说:

    “天色这么暗,会不会下雨呀,”

    张莺说:“沒事,就是下起雨來,也沒事,我这儿有伞哩,”

    随后,张莺在她电脑屏幕上的腾讯网新闻的蓝色小方框里看到这么一行标題字,,北京下午至夜间将有雷阵雨,

    北京是个严重缺水的城市,大家就盼望着下雨哩,还怕这雨下不起來,被一阵风那么一刮,这下雨的事恐怕就成了黄粱美梦了,因此,当那天晚上下班以后,张莺与魏燕坐在了浩然居的一张小餐桌边上的时候,张莺跟魏燕打起赌來,张莺很有把握地说:

    “魏燕,我们两个人打个赌吧,要是这天下雨了,这顿饭我请客,要是不下雨呢,你请客,好不好,”

    魏燕比张莺还要高兴,还要有把握,因此,她脸上的笑容也更多,一时之间,都流淌到下巴那儿了:

    “好哇,张助理,我跟你打这个赌了,”

    接下战表的魏燕觉得她胜算的把握性非常大,外面天色暗淡无光,再加上气象台都已经发布雷阵雨的预报了,那还能有错吗,所以,魏燕十分乐意地应战了,她想,张莺肯定是输定了,

    点了一荤一素一汤,还点了两瓶饮料王老吉,张莺和魏燕两个人开始边吃边喝边聊天,

    魏燕还是率先端出了横亘在她心头的那个问題:

    “张助理,你说说看,李总那么对待你,常常在你的工作上鸡蛋里面挑骨头,你倒好,却总是在何总面前夸李总,捧李总,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见魏燕这么一问,张莺又笑了,又乐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如果拿我跟李总相比,我肯定沒有李总那么根深蒂固,也沒有李总那么枝繁叶茂,我來世纪公司的时间并不是那么长,还抵不上李总的一个零头,因此,面对李总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如果我要是跟她硬斗的话,來个硬碰硬的话,那肯定是拿鸡蛋去碰石头,,,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去捧她,而这种棒,却是一种很大的智慧,却是一种很高的境界,”

    “张助理,你这话,我沒有听懂,你再给我解释一下好吗,”魏燕先是用筷子挟了一块爆炒猪肝,放进了嘴里,然后,她又伸手拿起了王老吉,喝了一大口饮料说,眼睛在张莺的身上转动着,

    张莺也随即吃了一口菜说:

    “魏燕,这么跟你说吧,假如要是李总天天在何总的面前说我的坏话,而我却是天天在何总的面前说李总的好话,那么,时间一长,何总就肯定会对李总有看法了,何总会觉得李总这个人不厚道,不地道,不人道,,,这就是棒的智慧和境界,魏燕,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魏燕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呢,她于是在心里暗暗赞叹说,,这张莺绝对是个人精,,在面对强大的对手时,不硬碰硬,而是去捧对方,把对方捧得越高,那么,对方以后就会摔得越狠,,,这就是捧的大智慧和捧的高境界啊,,,不错不错,那天,还有另外一件事,也让魏燕对张莺刮目相看,

    那就是她和张莺打的赌,

    那天,到了最后,也沒有下雨,张莺赌赢了,但张莺还是争着抢着将吃饭的单买了,付了款,

    魏燕只有说感谢的份儿,

    对张莺來说,她更需要做好的事情是,,踏踏实实将工作做好,

    单位的事,她要尽心尽力去做,特别是世纪网申请创意文化产业专项资金的事,她盯得特别紧,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也不敢打个盹,生怕稍一松懈和疏漏了,就会坐失良机,因为这竞争实在是激烈了,大家都想争抢这笔钱,张莺更是生怕这等天大的好事,被别的单位顶替了,尤其是新世纪公司,他们一直是世纪公司最残酷的竞争对手,甚至还可以说它是最卑劣的竞争对手,所以,张莺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麻痹大意,

    另一方面,是张莺的母亲张娟娟将浩然居盘下來了,浩然居往后将会主打湖北菜,在工作之余,张莺一有空就去帮她妈妈张娟娟张罗浩然居的事,

    何志成也常常抽点时间去浩然居那边看看,帮帮忙,反正是两家单位离得很近,一抬脚就到了,

    张莺虽说是两头忙着,事情多如牛毛,可是,忙着这么一些事吧,心里却很是舒畅,然而,张莺心里却还是有一个大大的结,怎么都解不开:她如此喜爱和钟情的何志成与她妈妈张娟娟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难道仅仅只是少年时代的同学和玩伴这么简单的关系吗,

    张莺非常想弄清楚,搞明白,

    32

    如果说,张莺在工作上的强大对手是李香的话,那么,在生活和爱情上,张莺的对手则是更加强大,强大得连张莺看都不敢看,一旦想起來,更是觉得自己沒有一丝的力气去对抗和反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还有一个比喻是,,自己拔了桩,把牛牵走的,却不是自己,而很有可能是别人,

    这个别人是谁呢,

    这个黄雀又是谁呢,

    张莺想,自从她与何志成在成功学论坛上相识,以何志成捡了她的钱包为开端,此后,经历了多少峥嵘的风风雨雨啊,,与邱强盛绝交、邱强盛自杀、血红之夜、张莺只身离开武汉、在北京打拼、与李香斗法,,,所有这些,不都是因为北京有个何志成吗,在何志成的身上寄托了她张莺的欣赏、喜爱和钟情吗,,,张莺原以为她离开了武汉,來到了北京,只要好好地与何志成相处,只要在单位好好地工作,那么,她跟何志成走到一起,仅仅就只是个时间的问題,是早晚的事情,,,然而,张莺做梦都沒有想到,或者说是打死她,她都不会想到,,她此前所做的所有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为她妈妈,,在张莺还沒有來到这个世界上之前,,是一个叫张兰的女人,,铺了路,

    张莺觉得,她是为多年以前的那个张兰铺了路,张莺的妈妈是张娟娟,自从张莺呱呱坠地來到这个世界上,她的妈妈就叫张娟娟,

    而现在,那个多年以前叫张兰的女人,居然成了黄雀,成了最后真正牵走了牛的人,,盗窃了她张莺的爱情成果,

    有些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张莺并不是那么相信,或者说是她不愿、不敢相信,于是,张莺就给武汉的雷亚军阿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雷亚军在电话那头哈哈笑着说:

    “哈哈哈,,张莺,你性子怎么那么急呀,你妈妈刚刚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让我在武汉给她物色几个得力的人,送到北京去浩然居做台柱子,负责各个相关的部门,特别是那大厨,你妈妈说了,一定要找那种特别擅长做湖北菜的大师傅,这样才能在浩然居做出像样的湖北菜來,还有管人事的、管财务的、管仓储的,,,所有这些人,你妈妈都对我说了,让我看着办,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些关键部门的人,都必须是相当靠得住的人,才行,,,张莺,你妈妈这电话刚刚放下,你这就又打來了,这武汉虽然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可是,我要找这么一些人,那也是要花费时间,需要一个过程啊,你总不能这么急吧,”

    张莺一听,就知道雷亚军弄拧了,说岔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呀,一个说黄鹤楼,一个说,,张莺心里明白,却羞于启齿,,这是武汉街头上的一些男人们特别喜欢挂在嘴边的口头禅,“雷阿姨,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不是要和你说浩然居招人的事,而是想说,,”张莺斟酌着字句,想尽可能把事情说得更平和一些,

    “张莺,你要说什么事,就说吧,别磨叽了,”雷亚军开始在电话里催促了,张莺能比较清楚地听到雷亚军电话那头的一些背景声音,,有人在嗡嗡地嚷嚷着,似乎是在争论和辩解着什么,张莺知道雷亚军在武汉事多,也挺忙的,便长话短说,直奔主題:

    “雷阿姨,我是听说,我妈妈当年和何志成关系非常好,是吗,”

    “是呀,那当然是好了,非常好了,何志成当年可是你妈妈心目中的偶像和白马王子哩,我这么给你说吧,张莺,当年你妈妈就是照着何志成的样子找了你爸爸黄鄂声,这才生下了你,张莺,我跟你说,你听明白了吗,如果沒有何志成,你妈妈就不会找你爸爸黄鄂声,因为你爸爸黄鄂声与何志成长得特别像啊,而沒有你爸爸黄鄂声,那么,不也就沒有你了吗,张莺,你在听吗,张莺,你怎么不说话呢,张莺,你要是不说话,那我挂电话了,我们改日再联系好吗,我这边还有好多事呢,张莺,我挂电话了啊,,”“叭嗒”一声,电话挂断了,

    张莺这边早已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什么眼泪呀、鼻涕呀、委屈呀、心酸呀,,,等等的东西,早已涂抹在了张莺的脸上、鼻上、额上、手上,这儿那儿的,弄得到处都是,把个平日里天仙似的张莺弄成了个巫婆,,脂粉满脸乱窜,直到这个时候,张莺才幡然开悟了,,怪不得当初,当她第一次去北京世纪公司办公室取回她那丢失的钱包时,她除了感谢不迭,此外,她就是觉得何志成很像一个人,只是当时嘴上沒说出來,,,何志成其实就是像她爸爸黄鄂声哪,,,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张莺也才明白了她的身世,,风里生,雨里长,,,这是李铁梅在《红灯记》里的两句唱词,,在张莺小的时候,她无数次听她妈妈张娟娟唱过这一段戏,有的时候,她妈妈张娟娟唱着,喝着,还会突然泣不成声,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就像眼下的张莺这样,,一模一样,

    不可否认,雷亚军的话有一些道理:有了何志成,才有了她爸爸黄鄂声;有了她爸爸黄鄂声,才有了她张莺,,,理,虽是这个理,可话却不能这么说,那到底应该怎么说呢,张莺也不知道,

    张莺只觉得委屈,心酸,

    张莺满腔的话儿都要塞不下了,憋炸了,爆棚了,

    周末休息的某一天,趁着她妈妈张娟娟不在家里,张莺将自己的好朋友魏燕约到家里來,

    那个时候,从來都不抽烟的张莺将自己深埋在浓浓的烟雾里,在那已经堆满了烟头的玻璃烟缸里,张莺又摁下了一支又一支燃烧着痛苦和悲伤的香烟,那一天,窗外是雷鸣电闪风雨交加,,严重缺水的北京终于盼來了久违的风雨雷电这样一些难得一见的宝贝,而张莺对魏燕说出來的话,同样是像惊天动地的雷声似的,将魏燕吓了半死:

    “,,,魏燕,假如说,我是假如说,如果一个女儿,她深深地爱上了一个男人,而她的妈妈呢,也爱上了这同一个男人,那么,这个女儿,她首先会杀死谁呢,是先杀死她妈妈呢,还是先杀死那个男人呢,还是先杀死她自己呢,魏燕,你说,那个女儿应该先杀死谁,”

    两眼红肿的张莺用她那锋芒毕露的语言匕首,在胆小的魏燕面前制造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杀人场面,这个血腥的场面,再加上随后而來的阴森的闪电和万钧的雷霆,一下子将魏燕吓得连鼻梁上的眼镜都跌落到地上了,

    “张助理,你,,你,,这是怎么啦,”

    魏燕说话时,舌头都有点打晃打绞了,可见,魏燕真是吓得不轻,连魏燕伸手从地上捡起眼镜时,她的手指都在颤颤地发抖,

    “魏燕,你别怕,我只是假设,打个比喻,”

    张莺又猛吸了一口烟,脸上却露出了一种怪怪的笑,其实,就在张莺刚才说要杀人的时候,她方才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当初邱强盛的那种要杀人的心情,并且也终于明白了,,那邱强盛是真心爱她,,也只有爱一个人,爱到了极端,才会动杀念,,杀人的念头,,如同张莺此刻这样,张莺此刻的心情比心如刀绞还要难受一千倍,难受一万倍,不错,张莺现在是非常痛恨张兰,乃至也连带着非常痛恨何志成窗台边的那些洁白如玉的蝴蝶兰,,张莺痛恨的是张兰,而不是张娟娟,张莺甚至想,要是那个女人不是她的妈妈,那这事就好办多了,张莺甚至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为什么就投生到那个女人的身体里了呢,当初就不该与那个女人有什么瓜葛和來往,,,张莺想,是这么想,恨,是这么恨,怨,是这么怨,可是,一旦真让她举起了屠刀,就像当初的邱强盛那样,她肯定是不会杀她母亲张娟娟,那么,张莺会杀何志成吗,也不会,如此说來,到了最后,张莺也恐怕只会像当初的邱强盛那样,,杀她自己,,自杀,,事情只会出现这么一种结局,是的,一种结局,

    窗外,风,还在呼呼地刮着,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

    雷,还在咚咚地响着,

    电,还在嗤嗤地闪着,

    而窗内,魏燕的内心深处,也正在经历着风雨雷电的洗礼和冲刷,说实话,当初,张莺妈妈张娟娟刚來北京的时候,何志成在浩然居设宴款待张娟娟的那天,作为酒桌上的几位女将之一的魏燕,也多少了解了一些情况,,,那天晚上,根据行政部经理朱明明的提议,大家喝的是红酒,何志成是特意安排了与张莺比较要好的魏燕,,,等人來做陪,也是想烘托烘托气氛,让张莺的妈妈张娟娟好好乐一乐,这也算是何志成当时的一点心意,当时,魏燕和朱明明等人还跟张莺的妈妈张娟娟开过玩笑,说是,原话是这样的,,“那是因为,你心中只有我们何总,而沒有其它的人,”当时这么一说,大家哄地一声都纷纷笑了,而当时在场的众多人当中,唯有张莺沒笑,也沒说话,那个时候,张莺在默默地吃着菜,还不时地独自喝一口红酒,,,其实,从那个时候起,魏燕就隐隐地觉察出了,,坏了,要坏菜了,要坏事了,,直到今天,这坏菜和坏事终于端出來了,,张莺说什么,,假如说一个女儿爱上了一个男人,妈妈也爱上了这个男人,那么,女儿是先杀死她妈妈呢,还是先杀死她男朋友呢,,,魏燕可以在心里肯定,张莺说的事并不是假设的,而就是活生生地发生在张莺自己身上的事,这么一想,魏燕的心里也乱套了,慌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在这么一个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的周末休息的日子里,魏燕的大脑却一点都不能休息,作为张莺的一个好朋友,她一定要千方百计地阻止张莺做出什么傻事來,万万不能上演杀人的悲剧和惨案,所以说,到了后來,尽管魏燕的一颗心还是怯怯的,怕怕的,慌慌的,但是,她却竭力装出一翻镇定自若的样子,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张莺:

    “,,,张助理,你是那么年轻,又是那么漂亮,而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多的是,你又何必非要在一颗树上吊死呢,”

    听魏燕这么一说,张莺知道魏燕有点想入非非了,,魏燕并沒有全面理解自己的意思,,不过,有些事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张莺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她这一生与何志成沒有缘份的话,那么,她张莺将会有两条出路,,一是终生不嫁;二是一旦有机会了,剃了满头的青丝,遁入空门做尼姑,,,张莺心里虽是这么寻思着,嘴上却说得很甜蜜:

    “魏燕,我心里有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呢,我要好好地工作,做出一番成绩和事业來,至于个人问題,不算个啥,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先把工作和事业做好了再说,这是第一位的事情,其它都好说,”

    “对,对,对,是,是,是,”魏燕点头不迭,魏燕是个事业心很重的女子,她非常欣赏像阿信那样的女人,,能够创造出辉煌事业和辉煌人生的女人,正是在这一点上,魏燕也非常欣赏张莺的妈妈张娟娟,觉得张娟娟就是阿信那样大有作为的女人,这一会儿,听张莺表态,说得那么好,魏燕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慢慢放回到肚子里了,回归到原位了,

    后來,张莺和魏燕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

    说着,聊着,聊着,说着,不知是怎么话赶话,话激话,魏燕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问张莺:

    “,,,张莺,当初在武汉为你自杀的那个人,是不是叫邱强盛,是不是叫这个名字呀,”

    张莺躺在床上说,是的,怎么啦,

    由于是休息时间,又是在自己家里,张莺和魏燕就特别放松,两人聊天的时候,或者是歪坐在椅子上,或者是斜躺在床上,,总之是,怎么舒服,怎么自在,就怎么來,

    这个时候,魏燕皱着眉头,回忆着说:

    “我听说,这个邱强盛,现在人也在北京,”

    这一下,张莺像诈尸一般突然从床上猛坐了起來:

    “什么,邱强盛也來北京了,,我怎么不知道呢,魏燕,这事你是听谁说的,谁告诉你的,”

    在张莺的一再追问和逼迫之下,魏燕想了好长时间,才猛然一拍大大亮亮的脑门,终于从记忆的**大海里将那人打捞了出來:

    “,,,你看我这记性,我想起來了,是徐祥有一次喝多了酒,他对李香说的,当时我恰好也在那儿,你也知道,我们单位的人都知道,徐祥现在不是在追李香吗,当时徐祥可能是为了讨好李香才说的吧,徐祥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他说,曾经为你自杀过的那个邱强盛也來北京了,邱强盛还來找过何总,邱强盛和何总好像还谈得不错,,,”

    魏燕这么一说,张莺都有点儿傻了,,邱强盛來北京了,邱强盛还來找过何志成了,张莺的疑心开始泛滥起來,,邱强盛找何志成会说什么呢,会往她的身上泼什么脏水呢,扣什么屎盆子呢,如同李香那样,张莺这么一想,心里就暗淡下來,,怪不得何志成这一段时间跟她是若即若离不冷不热呢,可能是邱强盛使了坏,捣了鬼,张莺如此推测和盘算着,

    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的这么一个周末,张莺和魏燕两个好朋友虽然说得不错,谈得也还可以,可是,却给她们两人都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张莺的后遗症是,,从此之后,张莺好像整个的人似乎分裂了一样,人前人后,判若两人,譬如说,张莺在她妈妈张娟娟的面前,依然是一个好女儿乖女儿,然而,一转过身來,她就想举起刀來,屠杀那个多年以前的张兰,还有,张莺开始“屠杀”何志成办公室窗台边的那些蝴蝶兰了,,只要一有机会,张莺就会偷偷地毁坏那些蝴蝶兰,悄悄地摧残那些蝴蝶兰,而张莺在何志成的面前哩,则仍旧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好助理和一个笑容可掬的好女人,但是,张莺满脑子却想的是,,如何像一个能飞檐走壁、身怀绝技的女侠那样,将何志成劫掠到某一个荒无人烟的岛屿或者说是星球上,然后,开始他们生活的新纪元和生命的新历程,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魏燕的后遗症是,,魏燕总是提心吊胆,怕张莺会对何志成突然下手,所以,魏燕想了无数个防范措施和计策,,始终在暗处盯视着张莺的一举一动,观察着张莺的一言一行,以防不测,

    33

    那天,在吃饭的时候,王训然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闯下了一个大祸,当他在那你一言來、我一语去的、堆满了众多声音的酒桌上,听说何志成很快就会与张娟娟结婚时,王训然居然随即说了一句非常难听的话,,张娟娟是个老女人了,还啃得动吗,王训然这话,当时就引发了一场强烈的地震和火山爆发,何志成的母亲郭光秀当即怒吼道:“王疯子,,你给我,,滚,,滚,,”

    那天去吃饭的时候,本來是徐祥送何志成过去的,何志成吃完饭之后,沒让徐祥來接他,何志成让徐祥有了时间多去陪陪李香,还有,,就是要照料好李香那个宝贝儿子小明,,既要督促小明好好学习进步成长,同时还要留意着小明的言行,,不能再在学校惹事生非了,,要是闹再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就是再去搬出虎哥來,那恐怕也平息不了了,何志成如此提醒徐祥说,一定要想方设法治好李香的这块心病,如果治好了李香的这块心病,那么,徐祥就算是找到了打开李香心门的一把钥匙,,这么一來,所有的问題不是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吗,,何志成这么掏心掏肺地给徐祥出主意,想办法,徐祥一个劲地直说,何总,我知道了,我会将事情办好的,

    不让徐祥过來接自己,何志成就和张娟娟去了附近的上岛咖啡,何志成生怕张娟娟承受不了王训然那句混账的话,所以,何志成特意请张娟娟在咖啡厅坐一坐,聊一聊,

    让何志成和张娟娟感到特别奇怪的是,从他们一进上岛咖啡、一进那个幽雅的包间,他们就受到了格外热情的接待和服务,热情得让人受不了,何志成以为是张娟娟有朋友和熟人在上岛咖啡工作哩,张娟娟却说:

    “沒有呀,志成,我來北京时间并不长,两眼一抹黑,是不是人家哪个小姑娘,,,”

    何志成使劲摆摆手,让张娟娟别往下说了,

    这时,服务员上了两杯热热的蓝山咖啡,服务员退出去之后,何志成用嘴抿了一小口,便有些歉疚地说:

    “张兰,王训然那事,对不起了,”

    “志成,沒事,王训然那人,我知道,他就是那么一张臭嘴,他那张臭嘴呀,缺个把门的,其实,王训然这人也是有口无心,当初,王训然给我们学校女子篮球队当教练的时候,他那张臭嘴就伤过不少人,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这么多年,我经历的事太多了太多了,像王训然这样的人,我才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哩,”

    见张娟娟这么一说,何志成心里安稳了许多,不再像那一阵子似地惴惴不安,怀里如同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这时,有个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的女服务员进了包间,非常热情和兴奋地对张娟娟笑着说:

    “你好,你是个演员吧,我好像是在哪部电视剧里见过你,具体是在哪一部电视剧里,我这一会儿起不起來了,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何志成明白人家热情的原因了,何志成立马抢过话头说:

    “姑娘,你看这样好吗,我们正在谈点非常重要的事,等我们事情谈完了,再给你签名好吗,”

    服务员通情达理地说好,退了出去,

    何志成就捂着嘴,哏哏地笑了,说:

    “张兰,这是追星族啊,也不知道是把你当成哪颗星了,不过也是,要我看哪,当今中国的影坛上,那些走红的女演员,什么这冰冰的,那冰冰的,,,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你呢,,要论容貌、论气质、论感觉,那些什么明星演员、什么影后、什么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的,,,哪个能和你相比呢,,”

    张娟娟佯装生气地“挖”了何志成一眼:

    “志成,你别在这儿讽刺我了好不好,”

    何志成倒是认真起來了,还有点儿动情地说:

    “张兰,我是认真的,不是跟你开玩笑,当年,你也是当过小演员的人,不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身上的确是有一种让人着迷的东西,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当年明眸皓齿风情万种的样子,,,不过,就是到了如今,现在你身上的韵味和气度,还有那种娇艳女人的那种仪态和气派,那个劲儿和那个味儿吧,都是你身上所独有的,在别的女人身上很难找到,不要说现在那些四十岁上下年纪的明星女演员跟你沒法相比了,就是像你女儿张莺这样二十啷当來岁的妙龄美女,也比不上你,,,你是后來沒当演员了,如果,当年你那演员一直当到了现在,那么,你应该说是早就在中国大红大紫了,,,”

    这一会儿,坐在上岛咖啡的一个包房里,何志成觉得他是在跟当年的张兰、如今的张娟娟谈情说爱,他已经好多年都沒有这种感觉了,有人曾对何志成说,如今的张娟娟更像是阿信,,既有一个女人的如花美貌,同时又有一个女人的灿烂事业,让何志成心里怦然一动的是,他现在虽说是在与张兰谈情说爱,但那种恋爱的方式和感觉与现在的二十來岁的年轻人还是不太一样,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回忆过去,

    不错,在随后的时间里,何志成与张兰两人又一起共同回忆起了他们童年的友情,觉得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贝的东西,如今是一种稀有金属,那种童年的友情,是牢不可破的,

    在张娟娟此后对过去岁月的回忆里,当然也有苦涩和心酸,那是在张娟娟和张莺的爸爸黄鄂声离婚前后的时节,张娟娟说,其实,她当初和黄鄂声离婚,这里面也有着何志成的因素,黄鄂声知道了他仅仅只是一个替身之后,便开始闹起了离婚,黄鄂声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他那男人的强烈自尊心,使他无法承受这么一个现实,,做一个替身老公,,,而离婚后,张娟娟则是经受了人生更多的不幸和苦难,,,

    当张娟娟的回忆來到这儿的时候,张娟娟的脸上阴云密布了,并且眼角开始有了晶莹闪亮的泪花,

    张娟娟突然抽噎着说:

    “志成,你知道吗,我还挨过电警棍哩”,

    “是吗,为什么,”

    那一时刻,何志成的眼睛瞪得海大,耳朵都直溜溜地竖了起來,他同时也有点儿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张娟娟一开始并沒有直接说电警棍的事,

    张娟娟说,当时,她和黄鄂声离婚的事,闹腾了好长时间,她都始终不敢将离婚的事告诉她爸爸张史家和她妈妈唐瑛,怕父母伤心,,,但这事毕竟是纸包不住火,与黄鄂声离婚后,她带着幼小的张莺以泪洗面,过着艰难的日子,那个时候,她已经从武汉歌舞团出來了,歌舞团本身也是朝不保夕摇摇欲坠,,,幸亏她的爸爸妈妈这时伸出了亲人温暖的手,在此期间,她自己更是自强自立,为了将张莺拉扯大,让张莺有一个像样的快乐童年,也是为她自己争口气,让黄鄂声看看,这个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她此后干过许多事:摆过地摊,站过柜台,搞过装潢,弄过美容,贩过柴油,倒过钢材,,,

    反正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干过,

    张娟娟说,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她有一次被人诬陷,说她搞投机倒把,把她抓了起來,连续审讯了她三天三夜,连轴转,也不让睡觉,,,最严重的时候,她的**被杵过电警棍,,,

    这个时候,何志成忽然号淘大哭了起來:

    “呜,,呜,,呜,,”

    哭着,哭着,何志成一把将泪流满面的张娟娟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张兰,我对不起你,,呜,,呜,,”

    何志成早已是泣不成声了,

    张娟娟此时以为何志成还是在为王训然的事道歉哩,便伸出手來,替何志成揩擦着脸上滚滚流淌的泪水,

    “志成,那是王训然说了混账的话,你并沒有做错什么事呀,”

    听张娟娟这么一说,何志成哭得更伤心了,,这时,他脸上的泪水流得更加湍急,嘴里的哭声也更加高亢了,

    “你们是在演戏吗,”

    包房外,传出一个女服务员试探的问讯之声,

    “滚,,滚,,”

    何志成宛若是受了伤的虎狼一般吼叫了起來,

    之后,所有的声音都死亡了,

    过了许久许久之后,何志成不再抽噎了,不再呜咽了,他这才默默地流着长长的泪水,对软在他怀里的张娟娟说:

    “张兰,我对不起你,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在你挨电警棍的时候,我沒有在你身边,我,,呜,,呜,,呜”

    何志成哭得伤心欲绝,差不多要背过气自闭了,,这个时候,如果有一口气倒换不过來,那么,危险性就很大了,

    包房里,放在桌面上的咖啡已经凉了,

    然而,张娟娟却是一口还沒有喝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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