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姐和沈家的亲事十分顺利,看来沈家对这回的亲事是颇为满意的,至少动作快,媒婆来得勤。

    如此一来便不会生出杀害未婚妻之类的事了,素雪也为此松了一口气。

    这边刚松一口气,那边就说大太太又要回府了。

    千柔微垂着头,担忧地看着素雪,道:“小姐,当初大太太是带着对您的怨气离府的,眼下又回来了,恐怕……”

    千柔想说,恐怕回来第一个想为难的,就是小姐您了。

    素雪悠然地翻一页书,又揭开玉瓷灯罩剪一截烛芯。

    烛光更明亮了,瞧着那闪烁的光晕,素雪脑海里浮现出大太太那莽撞无礼的模样。

    她轻轻一笑,道:“不必怕。”

    二太太出房门了她都不怕,更何况一个大太太?

    千柔轻轻咬一下唇片,也没再说别的。

    其实大太太在随州娘家那边也不好受,虽然表面上硬撑着不服软,但心里面早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以她的揣测,大老爷应是挨不过十日就会追到随州来的,可眼下一个月都过去了,江家那边虽然来了两趟,但都是说要来接嫣芸走的。

    她当然不会同意!

    嫣芸被接走了,那她算个什么?这一定是老太太出的主意,就是恨不得让她永远别再回江府去!

    她咬着牙恨恨咒骂。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她也渐渐明白这样子僵持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早知道大老爷的心这样硬,她当初打死也不会拖着嫣芸负气而走。

    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扛着。但求大老爷能念及她们多年来的夫妻情分,别做得那样绝。

    只要江府的人说一句来接大太太回府,她马上就能收拾行装一同回去。

    在屋子里焦急得坐立不安,好几宿都没睡好觉,总是梦到大老爷在老太太的唆使下扔给她一封休书,叫她滚得越远越好。

    她惊醒过来,吓出一身冷汗,整个人都神神忽忽了。

    方家二老这边,对大太太这种负气出走的行为也并不赞同。虽然听闻她在江家受了委屈,心里也为她心疼,但是好歹已经嫁过去了,再天大的事儿也不能一走了之,如今回也不是,不回更不是,这不等于是自个儿把自个儿逼入两难境地了吗?

    一开始,他们还愿意温言细语地安抚大太太,也愤怒地骂上江家几句,算是出了口头上的气。

    可一日复一日,江家那边也没多大动静,方家二老开始急起来了。

    加之方莲在家里一直神神忽忽,好似中邪了一般,神忽过了又开始哭哭啼啼,整个方家都被她弄得气氛压抑难受,这方老爷子渐渐对方莲有了不满情绪。

    方老爷子毕竟年岁大了,方家的铺子大多都交由给方莲的长兄和长嫂打理。两人整日忙碌,哪儿有心思过来安顿从婆家跑回来的方莲?

    方莲那长兄先前倒还来说上几句,无非是规劝方莲要识大体,不可意气用事,硬碰硬,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但后来见方莲油盐不进,也就没心思再多劝了。

    长兄未娶妻成家时,方莲同他的感情还算不错,后来有了长嫂,长兄听了那些枕边风,加之一些家中琐事,便渐渐同方莲疏离了些。

    后来方莲嫁去了江府,两人感情更加淡薄了。

    因此长兄那些话,方莲也只是听听而已。

    那些道理她何尝不明白,可是明白又如何?

    要她忍,她也在曹淑宁的压迫下忍气吞声十多年了,可这会子连江素雪那样的小辈都要反她,叫她怎么忍得下去?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焦急,恨不得赶紧找个台阶下来,好带着嫣芸回江家去。

    她也看出来方家人渐渐对她也失去了耐心,只是可怜她在江家也受了委屈,才没有出言训责。

    直到有一日,方莲刚用完晚膳准备就寝,屋外忽然传来嘈杂声,不待她起身去看,门就从外边被踢开了。

    她吓得尖叫一声,全身都发软了。

    长兄和长嫂带着一群方家的丫鬟,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指着她就吼道:“就是你这丧门星!在婆家不受待见,就赖在家里不走,咱们方家的好运数全都要被你给煞尽了!”

    方莲一头雾水,但见长兄那凶悍模样,心中也有了些许预料。

    看着这鱼贯而入兴师问罪的一群人,她气得全身发抖,咬了咬牙,用力指向长嫂,质问道:“一定是你这个死女人,又在大哥面前说尽胡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长嫂被她这歇斯底里的叫喊惊到了,先向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反驳道:“我说小姑,你别血口喷人啊,你无端端搬回来住也就得了,住上一阵该回婆家就得回婆家,都嫁出去快二十年的人了,难不成还想赖在娘家不走,等着重新嫁一回不成?”

    这长嫂说话嗓门不大,却句句带刺。

    方莲哪受得了这样的羞辱?疯也似的扑上去就要抓打,却被长兄拦住了。

    她泪水不听使唤地涌出来,花了脸上浓厚的脂粉,转而看向长兄,好似告状一般,吼道:“大哥你看看你管教出来的恶婆!在方家都敢指着我鼻子骂了!”

    她想着,长兄虽然同她感情不如当初,但至少兄妹情谊还在的,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这样被羞辱。

    岂料这回长兄也蛮力推开她,怒道:“她说的哪里不对?方家是做买卖的,最怕家里不干净,不干净就泄财!你无端端跑回来算个什么样?外边的人都在讲你是那江家的弃妇!养一个弃妇在家里,还想生意不亏,铺子不赔?”

    方莲本还全身僵直,想豁出去大闹一场,方家老爷太太还健在呢,这长嫂就敢如此欺凌她了?

    可当她听完长兄这番话之后,整个人就不自觉地疲软下去,再也凶悍不起来。

    方家这是嫌弃她了,嫌弃她回来长住着,让方家触了霉运,赔了生意。

    方莲没再敢回话,任由长兄长嫂朝她撒气,没过一阵,老爷太太也气呼呼地过来了。

    虽然没有把话说得那样难听,只是在规劝方莲回去向江家低头,但言语中已经带上了埋怨。

    二小姐听闻这边在喧闹,也跑过来瞧,见自家母亲被一群人围着数落。

    二小姐咬了咬唇,心里万分不愿上前去跟着母亲一同丢脸,斟酌一番,快速退回自己房间,闷声关上门,装作不知情。

    长兄长嫂指责累了,才挥袖离开。方莲半跪在地上一直哭,方太太有些看不下去了,又蹲下来劝,方莲早已听不进去那些话。

    方家赔了十来间铺子,眼见那白花花的银子全都化成了水,方太太心里也难受得紧,劝了一阵,也捂着心口回房去了。

    方莲鬼哭一整夜,翌日便红肿着眼颤抖提笔,以二小姐的名义修书一封给江家,表明她想要回府的意愿。

    幸得江玉德还念及一些情分,那书信递出去不过五日,江府的马车就过来了。她拉着二小姐从小门出去,回头瞥了瞥,依旧是没有一个人来送她。

    方家现在正为着生意铺子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来理会她?

    这幅场景,让方莲想到了之前负气离开江府的情景,那时候,也是这般凄凉。

    这和被扫地出门有几个区别?

    她不由得狠狠咬紧牙,戳了戳二小姐道:“去马车里瞧瞧,你父亲可也一同来了?”

    二小姐被戳得有些痛,皱了皱眉,不情愿地上前去,没好气地对车夫道:“父亲呢,可在里面?”

    车夫摇摇头。害怕二小姐不信,还特意撩起马车帘子,里面空空如也。

    大太太气得跺脚,快步上前去,车夫递上脚凳给她踩,却被她踢开去,蛮力一蹬就上了马车。

    “磨蹭什么!还不快些赶路回去!”刚坐稳当,她就扯开嗓门吼,如今也只有这车夫能叫她吼一吼了。

    车夫被大太太这架势吓着了,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挥鞭子调转马车往回赶。

    蓟州这边儿已入严冬,晨起来屋上都结起了一层白霜。

    那青石地砖虽有仆人仔细清扫过了,但经了夜里湿重寒露之后,依旧很滑。

    素雪穿着厚实的白狐风毛滚边对襟袄子,小心翼翼踩过青石甬道,去老太太院子里问安。

    正巧二太太、四小姐和五小姐也在,老太太便留了素雪坐下来一同吃茶。

    老太太同二太太说着五小姐出嫁的事,二太太一脸恭顺地交待着细枝末节,老太太听完格外满意。

    因上回二太太说婧萱受了风寒,老太太对婧萱又格外关切了些。

    只是每每提及五小姐和沈家的婚事,婧萱就脸色不豫,一直黑着张脸不时地朝五小姐瞪过去,老太太问她一句,她也只是懒懒回一句,不多说。

    二太太向老太太交待完了成亲的事,五小姐又坐了一阵,便告罪退下了。

    婧萱眼珠转了转,说要陪着五小姐一同回,也福了一礼退下去。

    她俩走后,老太太这儿便只剩下素雪和二太太。

    二太太理了理五彩妆花袄袖边儿的紫貂风毛,端起小兀子上的青花小盏来吃一口茶,余光暗暗瞥向素雪,忽然笑道:“这说来真快,五姑娘那边儿的婚事都快要成了!哎,雪姐儿也真是,往前那样中意沈家二公子的,这会子怎么就……哎,果真是造化弄人啊。”

    说着故作惋惜地蹙蹙眉,余光悄悄瞥着素雪的反应。

    素雪勾起右边唇角,轻声回了句:“五妹和沈家二公子婚期在即,母亲莫要再拿那些事来取笑素雪了。”

    “瞧雪姐儿这话,哪儿是取笑呢?雪姐儿中意沈二公子的事谁人不知?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二太太笑着说完,眉毛挑了挑,端起茶盏来,一边喝一边偷笑。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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