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爹刚至辽东时,与周叔、陈叔、郑叔,还有一个韩豹,都在同一个哨,彼此之间脾性相投,又在战争中生死与共,遂结成了异姓五兄弟。// //<。。>五兄弟战技出众,又通韬略,迅速在战阵中崭露头角,不是升为了游击就是千总,被誉为你外公军中的五虎。后来,五兄弟又跟随你外公至朝鲜作战,历时好几年,方才将倭寇赶出了朝鲜,回到了辽东。”

    老夫人语速非常缓慢,似乎已经完全回到了当年的热血岁月。

    “五兄弟立下了赫赫战功,你郑叔功绩最为显赫,升为了副总兵,而你爹、周叔、陈叔和韩叔都是游击将军。后来,你爹由于武技出类拔萃,被外公看中,任命为亲兵队长。那时,我和你爹还不认识,也从未听说过军中五虎。后来,一次偶然机会中,我和你爹认识了……”

    林纯鸿打断老夫人的话,问道:“娘,您和爹是怎么认识的,还互相生出情意的?”

    林纯鸿的问题显然打破了那段峥嵘岁月带来的沉重感,让老夫人恼怒不已。

    老夫人的脸微微红了红,斥道:“好好听,别胡搅蛮缠的,要不,我就不讲了!”

    林纯鸿讪笑道:“好好,就听娘的,不打岔。”

    老夫人皱眉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后来,你爹到底不习惯亲兵队长的清闲,求你外公,又回到了前线。在一次率兵与女真人作战中,将建州女真的四个村庄屠戮一空。就这事,与白眼狼努尔哈赤结下了生死仇怨,也不知道努尔哈赤在你太爷爷和外公面前灌了什么**汤,你太爷爷和外公居然要重惩你爹。”

    “爹难道就没有辩解?”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你爹生性耿直,受不得冤屈,当然会据理力争,坚称当时军情紧急,方才出重手屠戮村庄。”

    林纯鸿愤懑于胸,强压着怒火,道:“要说,当年太爷爷和外公对建州女真的处置太过宽松,方才酿成今日之祸!”

    老夫人皱着眉头,叹道:“也的确如此。本来,你爹应该被斩首的,后来众将求情,方才重责一百军棍,由游击将军降为了把总。养好棒疮后,你爹气不过,准备离开军中,返回江陵。这事你爹除了告知你外公和其他四兄弟外,谁也没有透露。你周叔对军中也非常失望,也准备与你爹一起离开军中。”

    林纯鸿恨恨道:“这样的军队,有士气才怪,难怪留不住人!娘就是那个时候跟着爹走的?”

    老夫人瞪了林纯鸿一眼,也没有反驳,幽幽道:“你爹在辞别你外公时,正好被我得知。在你爹离开后,我也离开了李府。追到你爹后,你爹二话不说,立即和周叔一家加快速度,往关内逃奔。那时,还没有小凤儿,只有周义,出生还不到一年。”

    “后来郑叔就率兵追来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是的。本来,当时我在李府中做了一番布置,可以确保十日内不被发现。哪想到,还是走漏了消息,你外公恼羞成怒,立即令你郑叔率兵追赶。”

    林纯鸿神色黯然,就这段时间的了解,林纯鸿知道郑福林是个标准的军汉,向来视命令为生命,郑福林率兵追上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用老夫人说,他也能猜得出来。

    果然,老夫人接着说道:“你郑叔韬略武功无不出众,平日也唯你外公之命是从,从不阳奉yin违。他追上我们后,看在兄弟之情上,让你爹和周叔一家先走,一定要把我带回去。你爹和周叔当然不同意,双方越说越僵,最终割袍断义,刀兵相向。”

    “幸好当时你郑叔带兵不多,被你爹和周叔一阵冲杀后,冲出了包围圈,逃进了茫茫林海之中。你周叔在那次冲突中,还被你郑叔砍了一刀。同时,你郑叔也受了重伤。”

    林纯鸿道:“郑叔当时应该没有出全力,否则,爹和周叔要逃不难,要带着您和婶子绝对逃不了。”

    老夫人道:“是啊。当时,我们躲进林海之后,你外公并不死心,又接连派了好几拨追兵,我们九死一生,方才逃掉。周义就是在乱军之中失散的。”

    “一路之上,我们一直揣摩,到底是谁走漏了我的消息,最终,我们确信,此人不是别人,就是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恨死了你爹,试图在你爹和周叔返乡时,暗中截杀。哪想到他一路跟踪,发现了我的踪迹。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会再出手,肯定要借助你外公之手除去你爹和周叔。”

    “后来,一直到你陈叔逃到了江陵,我们方才知道,你郑叔返回军营后,被你外公一撸到底,由高高在上的副总兵,成了一小兵。陈叔和韩叔也因为为郑叔求情,受到了牵连,被降成了千总,还被打了二十军棍。”

    “所以,一切事情都是由我和你爹引起了,该愧疚于心的,应该是我和你爹。要不是因为我和你爹,无论是周叔,还是陈叔、韩叔、郑叔,都不会默默无闻,都会在辽东军中脱颖而出!”

    说着说着,老夫人的双眼变得chao湿,流出了泪珠。

    兴儿娘马上安慰道:“嫂子就别难过了,一切都是命……”

    林纯鸿也听得情绪低落,好好的五虎将,本应该在抵抗女真人的前线中立下卓越功劳,却因为李成梁和李如柏的昏庸,最终逃散一空。也难怪李如柏在萨尔浒之战中一败涂地,这样治军,不打败仗才怪!

    林纯鸿也安慰道:“娘,您就别难过了,我马上安排,让郑叔到枝江来和您叙旧。至于岳父岳母能不能解开这个心结,就先不管了。况且,退一万步讲,即使没有这些事,女真人强大后,照样是兵连祸结,什么事情也说不定。”

    “娘和婶子放心,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女真人血债血偿的!”

    回到居所后,林纯鸿脸色阴沉,吓坏了周凤,周凤连忙问道:“发生了何事?娘那里怎么了?”

    林纯鸿吐出了一口闷气,也不回答周凤的问题,问道:“你哥哥周义身上有没有明显的标记?大概是个什么相貌?”

    周凤大吃一惊,问道:“难道有我哥哥的消息了?他在哪里?”

    林纯鸿摇了摇头,道:“这个事情,我还是去问岳父吧,总之,只要你哥哥还活着,就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周凤叹了口气道:“都快三四十年了,谈何容易啊!我倒听娘说过,我哥哥是万历二十九年生,左肩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

    林纯鸿大吃一惊,失声道:“左肩上有红色胎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周凤的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地问道:“快想想,到底在哪里见过?你好好想想。”

    林纯鸿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又黯然地摇了摇头,“好像是小时候见过,具体是谁,我一点也记不住了。”

    周凤失望不已,“即使你真的见过带有红色胎记的人,也肯定不是我哥,我哥在北直隶与爹娘失散,即使活着,如何会跑到荆州来?”

    林纯鸿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会令军情司在你哥失散的地方打听的,一有消息,就马上告诉你。哎,三四十年了,又兵连祸结的,哎……”

    林纯鸿心里琢磨着,只要能够找到周义,周望夫妇的心结便迎刃而解,至于互相砍了几刀,对这帮有生死情谊的人来说,算得了什么。

    “三哥哥,娘今天对你说了些什么?以至于你一回来就追问我哥哥的相貌特征的?”

    林纯鸿从沉思汇总醒过神来,回道:“娘给我讲了爹和岳父当年的一些往事。”

    “哦?是什么事?说来我听听。”

    “算了,以后再给你讲吧。”

    “不嘛,不嘛,就要你讲……”周凤又如唇藤一般,缠上了林纯鸿。

    林纯鸿本不准备把这些事讲给周凤听,毕竟,这些事情都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听了之后徒增烦恼。但是,最终林纯鸿受缠不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周凤,直把周凤听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三哥哥,你还是花心思打听下韩叔的下落吧,韩叔久历沙场,如果能找到,也能和郑叔一般,成为你的左膀右臂。至于我哥,随缘吧……”

    林纯鸿皱了皱眉,道:“你不说,我早就在寻找了。只是辽东被女真人占据了,咱们又伸不进去手,如何打探?”

    林纯鸿明显没有说实话。军情司早在几年前,就在辽东插入了几个暗桩,目前还处于沉睡阶段,一直没有唤醒。不过,林纯鸿还不至于因为要寻找韩豹头,就动用这些暗桩的。

    再说,这些暗桩属于级别最高的机密,仅仅林纯鸿、周望、高龙三人知悉,林纯鸿也绝无可能告诉周凤。

    林纯鸿突然想到,虽然一直在针对女真人做军事准备,但目前对女真人还真的是两眼一抹黑,看来得加紧收集女真人的情报了。

    收集情报是一个方面,是不是到了在女真人背后建一个据点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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