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先提个醒,如果王妃因此吃不下东西,就千万别怪我了,”他坦坦然地如是说道,话语里充满着一种浩荡之气,嘴里似乎含着一些笑意,好像是在进行着某种恶作剧似的,语调轻松中含着一丝促狭,

    男人的手修长,解开了后面系着的小细绳之后,修长的手按住了青面獠牙的面具,一把拉开,

    颜溪虽然表情很镇静,可是那一瞬间缩小的瞳孔还是暴露了她的震撼与惊奇,

    那样疤痕纵横交错的一张脸,除了五官之外,其他地方的皮肤都已经模糊得看不清原來的面目,很多很多的疤痕,整个脸上像是被一双罪恶的手狠狠地搓揉了一样,把血肉都搓揉出來的那种,颜溪忽然想到那些倒在战场上的士兵们,这个人必然也曾经这样的血肉模糊,甚至生死垂危着,躺在可能到处是尸体的草原上,奄奄一息着,总之,这个人的脸让人足以想到最恐怖血腥,最血流成河的场景,他的脸已经不可以称作脸了,不完整的痛苦印痕在他脸上交错着,像是铺开一幅昏天黑地的画卷,那样的让人心里难受,眼神接触到那人脸的那一刹那,甚至有点无法喘过气來,只因为这样有冲击性的一张脸,

    颜溪躲闪地低下头去,心口起伏,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她的震惊与心神难定,她微微有些气喘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你忽然这么抱歉,我倒感觉特别受到歧视了啊,本來我觉得沒什么的,”颜溪可以听到耳边传來男人云淡风轻的声音,也可以听到他把面具压上脸颊的轻轻的声音,听到这样声音的时候,颜溪心里无疑是松了一口气的,这才敢抬起头來与男人对视,

    她不是不敢望那一张脸,她也不是无法克制自己的表情,她只是有些无法克制自己的眼神,而男人相当敏锐,那样的眼神好像可以透过她的眼睛照进她的心里一样,充满了透视感,为了不让他看出她的诧异,慌乱与畏惧,她那时候只能低着头,不去看他,

    “我……”其实颜溪也沒那么玻璃心的,她不是沒有看过长相狰狞的人,只是这样的场景來得太突然了,本來还以为孙行远会长得还不赖,毕竟感觉他该蛮讨女孩子的欢心的,可是突然这样一张满目疮痍的脸摆到她面前的时候,那样的猝不及防足以让她露出讶异的眼神,毕竟我们都不会害怕朋友,但当朋友在你不设防的时候突然间从你背后一拍,很多人估计会吓得叫出來吧,

    颜溪也不知道怎么和孙行远解释了,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挺木讷的,这件事情一搅合,颜溪只感觉原來很好的气氛一扫而空了,她静静地往火堆里丢着柴火,一下子找不出什么话來重新让气氛变得比较良好,

    “其实王妃不必那么拘束的,说实话,有一次我自己照镜子,都把自己吓了一跳,看见我的脸沒有任何情绪的,除非那是得道高僧,”孙行远反倒还坦然地安慰起颜溪來了,带着满不在乎的轻笑声如是对颜溪说着,他对自己脸的客观评价不仅让颜溪沒感到舒坦,反而觉得更抱歉,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到他之前一定经受了很大的苦难,就像是看到在大冬天里被冻得手脚发紫一样的稚嫩儿童一样,颜溪心里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些同情,

    “说起來这也是我自找罪受,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得罪了一些人,那些人就把我引以为傲的脸划坏了,说起來当时真的是貌比潘安那,迷倒了一大片待字闺中的少女,如果王妃早认识我就好了,估计也会败倒在我的石榴裤下……”

    “少來,”颜溪被他弄得笑了出來,

    气氛终于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了,一些情绪渐渐回暖,颜溪看着噼里啪啦的火堆,忽然有所感悟地说道:“是啊,很多事情,就算再坏,也已经过去了,人只有接受现实,才会过得很好吧,”

    “那是当然,如果我每天都为自己的脸忧愁一把,那我现在哪有这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孙行远捡了一把柴火丢进火里,“如果嫌弃自己的脸,那就戴上面具,眼不见为净,岂不很好,烦心事老那么想着干嘛,快意人生,恣意任为,不去想那些烦乱,到了两年,五年,十年之后,你就会发现那些烦恼自己的事情,其实也不过尔尔而已,哪怕在当时看起來那么重大,”

    “是吗,”

    “不是吗,”孙行远薄薄的唇角勾勒出自信飞扬的笑容,他的眼睛里也充满着意气风发,春风踌躇的不羁感,“我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

    “说得也是,”颜溪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心境顿时开阔了很多,凉凉的海风吹在肌肤上,好像有一盏温暖的灯塔照在眼前,前路开敞明亮了不少,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王妃让我挺受宠若惊的,我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这就看开了,早知道这样,就早点把自己的脸给王妃看了,也不必陪王妃折腾这么久了,”

    “不是啊,我是因为自己早就想通了,所以才想把你拉出來,烤烤鱼,聚聚餐,感谢一下你这么久來对我的保护,虽然是受别人的委托……”颜溪发现后面那句话明显多余了,尴尬地清了清喉咙,而男人看到她这样嘴角反倒勾出了一丝笑意,颜溪继续说道,“感谢一下你,顺便知道是你是受谁的托付,然后,海也看完了,东边也沒什么好看的了,就准备回去了,”

    “可是之前为什么不说,”男人笑意淡淡地看着颜溪,

    “那是……”

    “那是因为心里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充满犹豫,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我……”颜溪下意识想反驳,吐出一个音节之后,就发现自己沒什么好说的了,

    “好吧,就是这样,你的事情让我有所感悟,而且是很大的感悟,非常感谢你,行了吧,”颜溪对这个能看透她内心并且特别爱邀功请赏的男人表示无奈,可是男人却完全忽视掉颜溪的郁闷无奈,非常满意地笑了笑,

    再说了一些什么,天气就越來越冷了,夜风凉凉地吹过,两人都有点冷了,起身准备离开这海滩,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呼唤着颜溪:“王妃,王妃你在哪里,”

    颜溪皱了皱眉,辨识出了那人的声音,低声喃喃:“是,是李秀吗,”

    颜溪提高了音量,朝着黑暗的远处大声呼唤道:“李秀,是你吗,”

    “是我,王妃,”李秀顺着声音从远处跑來,远远看到了燃烧起來的篝火,也看到了在海滩边的两个人,瞬间一阵狂喜在李秀的心里涌上來,他一边跑來,一边大声地说道:“王妃,我來告诉你一件事情,王爷他就在……”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李秀“啊呀”大叫了一声,他要说的话沒有说下去,就那么倒趴在地上,在他的背上,插着一根长长的银枪,

    李秀忍着痛反手从背上拔掉那根长长的银枪,他的手上沾染了血液,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当然是查看暗伤自己的人是谁,李秀从地上站起來的时候,一双眼睛凌厉如霜,冷冷地看着火光闪耀下,那几个衣着奇怪的人,他们正在用那种猎物般的目光看着李秀背上背着的包袱,李秀衣着不俗,包袱里装的很可能也是贵重物品,这自然招到了海贼们的垂涎目光,刚好他们刚从陆地上登陆不久,在海上一无所获,饿得要死,赶好可以干上这一票,得点下酒菜的钱,

    一听到李秀惊叫声的颜溪和孙行远也迅速赶到了李秀的身边,他们的目光同样冷冽,而那些海贼们看到新加入的颜溪,立刻就有人吹起了口哨,看他们一个个衣衫华贵的样子,这意味着他们不但可以取点下酒菜的钱,还可以绑上一个女人去卖,他们看颜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这样的货色,运气好的估计可以卖上个几十上百两,而且他们完全是把颜溪当做囊中之物了,因为一个重伤的男人,一个瘦弱的女人,再加上一个看起來武功还不错的男人,很难赢他们这么多人的,很可惜他们完全低估了颜溪的战斗力,她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绵羊,她是随时可以让他们血溅当场的暴戾小兽,

    “我说你们还是乖乖把值钱的东西交出來,把女人也交出來,不然有你们……”一个小喽啰模样的人话还沒有说完,颜溪的身影就如同风一般迅速到了那个人的身边,根本让人匪夷所思的速度,颜溪刚站稳,好像沒人看见她出手,砰的一声,那个小喽啰模样的人就鼻青脸肿不省人事地倒下了,

    沒有给任何人瞠目结舌的时间,颜溪再次舒展了拳脚,霎时间,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厮斗的两方难分难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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