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粮食不足的紧迫驱动下,许军的进展十分迅速,两天后,宇文智及和元敏便率领六千军队进入了东海郡境内,军队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不足以支撑他们抵达朐山县,只能靠沿途掠夺来补充军粮,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三十里外的沭阳县。

    一路上元敏十分沉默,事实上,在年初时元敏便接到叔父派人送来的信,告诉他元家已不可能再取代李氏了,家族已决定放弃立国的计划,催促他尽快返长安。

    几个月来,元敏几次想离去,但都被宇文化及察觉,宇文化及盛怒之下要杀他祭旗,多亏宇文智及力保才被宽恕,但宇文化及还是不放心,下令宇文智及负责监视他,并威胁兄弟,如果元敏跑掉,他宇文智及也将同罪。

    也正是这个缘故,宇文智及去哪里都要带上元敏,包括这次去东海郡抢粮。

    宇文智及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满道:“元兄怎么整天郁郁不乐的,就像欠钱被逼债一样。”

    元敏若有所思,缓缓道:“其实我之前就给陛下说过,我们应该和王世充联手,南北夹击瓦岗军,瓦岗军必败无疑”

    不等他说完,宇文智及便冷冷道:“然后就派你出使,等走到一半时,你就转道去长安了,多吧!”

    “这话怎么说呢?”

    宇文智及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懂你那点小心思,你觉得我们宇文氏要完蛋了,所以你就想先溜,然后撇清和我们的关系,告诉你别做梦了,要不是我顾及从前的交情,你早就该死了。”

    元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狡辩道:“是因为你们不听我的方案,所以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若听我的方案,我们早就占据荆襄了!”

    宇文智及恶狠狠地逼视着他,“我可没有忘记,当初极力劝说我兄长北上徐州的人是谁?现在又想赖账,当我是白痴吗?”

    说完,宇文智及狠抽一鞭战马向前军奔去,那边正有士兵在找他,望着宇文智及远去,元敏恨得拔出战刀,周围几名骑兵忽然警惕地望着他,一齐按住刀柄,这是监视他的士兵,元敏无奈,只得恨恨地将刀插了刀鞘。

    此时沉沉的夜晚即将过去,月华如水,草地、树林、河流和山坡都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大地显得各位寂静。

    军队已经停止前进,前方被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拦住了去路,这是沭水,发源于琅琊郡,流经大半个东海郡,最后流入东海。

    沭水宽三十余丈,水流比较平缓,而对岸就是沭阳县,月光下,士兵们可以清晰地看见县城城墙。

    宇文智及看了看河水宽度,水流虽然平缓,但河水却很深,他的大部分士兵都不会水,必须搭浮桥才能过河。

    宇文智及随即令道:“第四营、第五营和第六营去砍树搭建浮桥,其余三营士兵就地休息!”

    出征的六个营中,前三营是宇文智及的嫡系,后三营是大将宋涛的队伍,宇文智及当然会区别对待。

    三千士兵骂骂咧咧地去周围砍树搭桥去了,其余士兵则疲惫地坐在官道两边休息,宇文智及见士气有点低迷,便对众士兵打气道:“等拿下沭阳县,大家可以随便抢,女人随便玩,只要拿得动,财物可以统统带走。”

    宇文兄弟为了掌控这支骁果军,他们用了很有效但也是最恶劣的办法,放纵军队抢掠****,军队士兵大多是关中人,一心想发财家,对徐州地区没有什么认同感,半年多来,他们给彭城和下邳两郡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但另一面,宇文兄弟却由此控制住了这支军队,尽管他们付出了极大的道义代价,但这种代价对他们兄弟已经无足轻重了。

    在宇文智及的承诺和鼓动下,数千士兵的士气开始振作起来,砍伐大树搭建浮桥的速度也加快了,人人都渴望着渡河杀进沭阳城内。

    就在这时,大地忽然轻微地震动起来,不少士兵都察觉到了,躺在地上的士兵纷纷跳起身,惊恐地四下张望,这些士兵原来都是骁果骑兵,虽然战马当了军粮,但骑兵的经验还在,他们都立刻意识到这种震动意味着什么,士兵们一片混乱,很多人大喊大叫。

    “骑兵来了,有骑兵杀来了!”

    宇文智及也愣住了,半晌,他忽然反应过来,立刻喝令道:“军队立刻集结!”

    这时,在南面树林里砍树的士兵哭喊着奔了出去,在他们身后,黑压压的骑兵从树林内追杀了出来,雪亮的战刀劈砍,锐利的战槊无情刺杀这些四散奔逃的许军士兵。

    在西面和北面,铺天盖地的骑兵向河边疾速奔来,许军列队还没有完成,北面的数千骑兵便率先杀到了,裴行俨挥舞长槊大吼:“给我杀,杀绝这些畜生!”

    马蹄翻飞,在狂飙中奔入敌军队伍,无数士兵被战马冲撞摔倒,在铁蹄下哀嚎挣扎,但冰冷的槊尖无情地刺穿了他们的胸膛,尽管许军士兵拼死反抗,但胜负依然没有任何悬念,三万骑兵将六千步兵团团包围,许军士兵除了在绝望中死去,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元敏逃亡的念头也终于断绝,他死在乱军之中,马踏如泥,没有人认识出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便是江都事变的策划者,他的人头被一名士兵割走请功。

    在绝望中,上千名士兵跳进沭水逃命,但大多数跳水士兵都被沉重的铠甲拖进河底,只有极少数水性不错的士兵及时脱去盔甲,泅水逃到对岸,他们害怕被民众所杀,跌跌撞撞地向远处奔去。

    天快亮时,随着最后数百士兵被骑兵杀死,这场屠杀终于结束了,六千士兵除了不到百人泅水逃生外,其余士兵或被骑兵杀死,或淹死在沭水里,隋军不留战俘,这些士兵罪恶深重,不值得怜惜,隋军必须用最严厉的惩处来赢得徐州民众的拥戴。

    主将宇文智及却没有死,被隋军骑兵认出,在突围逃跑时被隋军活捉,宇文智及被两名士兵五花大绑拎地到裴行俨面前,他双腿发软,已经站立不稳。

    “宇文智及,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裴行俨冷冷道。

    宇文智及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道:“我愿劝说兄长投降,望将军饶命!”

    裴行俨摇摇头,“我不会杀你,因为我没有权力杀你,你和宇文化及的生死都将由齐王殿下决定,拉下去打入囚车!”

    宇文智及被带了下去,裴行俨看了看被鲜血和尸体覆盖的战场,他心情着实不爽,这些士兵太凶悍,骑兵也伤亡了近千人,裴行俨随即对左右令道:“打扫战场吧!然后我们去朐山县迎接主帅到来。”

    宇文化及怎么也想不到,他想杀向东海郡夺取朐山县的粮食,但北隋摄政王张铉却在此时抵达了东海郡。

    当然,张铉只是路过东海郡,他是去江都视察,作为北隋的实际最高统治者,当他的军队拿下战略要地时,他就应该及时出现在那里,安抚民众,赢得当地大族支持,更何况江都还是他曾经呆过之地,对那里有着一定的感情。

    张铉是在三千军队的护卫下抵达东海郡,受到了东海郡官民的热烈欢迎,张铉之所以选择路过东海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要视察东海郡灾民情况。

    东海郡太守许延年当初虽然是被张铉威逼利诱而投降,不过他这个太守做得很不错,颇有能力,将东海郡治理井井有条,人口也逐渐增加,在应对突来的徐州难民潮时也表现得很从容,安排及时得当,没有导致难民在东海郡造反。

    朐山县以南一望无际的旷野里扎满了密密麻麻营帐,这里是数十万徐州难民的临时避难地,数百名从青州各郡临时调来的官员正在大营中忙碌,他们对安置难民已有丰富的经验,整个难民营被安排得井井有条,营中路径纵横交错。

    此时还是清晨,难民营内十分安静,只有一队队士兵在营路上来巡逻,维护着难民营的秩序。

    许延年指着难民营对张铉禀报道:“殿下,到昨天为止,一共收容了二十三万四千五百余难民,基本上来自于彭城郡和下邳郡。”

    张铉听他颇为了解难民情况,便笑问道:“是许太守直接管难民吗?”

    “不是!微臣只是协助管理,负责管理难民是齐郡的黄郡丞。”

    “****在这里吗?”张铉笑问道。

    “正是,黄郡丞虽然年轻,但非常能干。”

    张铉点点头,对左右亲兵道:“去把他找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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