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悲夫万事总难全

    庄茹远远的指着一个摊位说:“就是那个老板,他卖的小黄花特别新鲜,就是爱欺负人。”

    白少流:“欺负人?什么意思,他敢欺负你?”

    庄茹推了小白一下:“你想哪去了!我说的是卖鱼,每次我说买两斤,让他替我挑,挑给我的都是最小的,我说挑大点的,他就说那已经是大的。”

    那个商贩卖的小黄花当然不是黄花姑娘而是黄花鱼,一指长到两指长之间,庄茹特别喜欢吃煎小黄花,鱼肉又香又嫩还不贵,十五块钱两斤。但是自己挑鱼会把手弄脏,买别的菜以及掏东西都不方便,而老板总挑小的卖给她。

    小白笑了笑:“我有个办法,让他挑大的给你就是。”

    顾影好奇道:“你有什么办法,不许欺负卖鱼的,也不许花高价,能那样我就佩服你。”

    小白看着顾影:“就一卖鱼的,我欺负他干什么?这种新鲜货他想的就是早点卖完,庄姐,我问你,两斤小黄花多少条?”

    庄茹想了想:“大约十二条。”

    小白在庄茹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庄茹点点头拎着菜篮子过去了,走到摊位前老板问道:“买点什么?”

    庄茹:“小黄花。”

    老板:“多少斤?”

    庄茹:“不论斤,你给我拿十二条。”

    老板伸手在鱼堆里翻了好一阵,给庄茹称了十二条,买完之后庄茹走回来道:“小白,你那一招真好使,今年这十二条鱼有两斤半还多。”

    顾影笑了,她也明白小白出的是什么招,庄茹买鱼如果论斤买让老板挑,老板当然愿意挑小的,但是如果论条买,老板自己就会愿意挑大的想多卖点鱼。有时候办事情就是这样,可以换一种方式,让对方主动按你的想法去做,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也能看出小白很懂人心,这与他心通神通无关,已经成为一种性格上的优点和思考上的习惯。

    小白指着顾影道:“今天的菜是应该多买点,顾影也一起吃呢。”

    顾影:“庄姐,经常听小白和清尘夸你的手艺好,我还真想尝尝,以后有机会也好好和你学学手艺。”

    庄主看了看小白又看了看顾影道:“清尘妹妹经常对你夸我的手艺好?那你以后就常来吧,随时欢迎!”

    就在这时小白的电话响了,接起电话听了没两句就挂了,脸色深沉下来,庄茹和顾影齐声问:“小白,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白少流:“庄姐,你先回家吧,晚上不能陪你一起吃鱼了。……顾影,罗兵来的电话,洛先生的情况不太妙。”

    庄茹脸上刚刚露出失望之色闻言也失声道:“那你们还不快去,洛先生是好人,不要错过最后一面。”

    第二天凌晨,洛水寒盍然长逝,结束了数十年奋斗传奇色彩的一生。他早知道这一天的到来,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因此走的很安静甚至有几分祥和。在洛水寒临终的那一刻,最伤心的人自然是洛兮,小白和顾影也充满了伤感和惋惜,他的妻子艾思心情是复杂的,而黄亚苏内心中却有一种等待已久的快意。

    在洛水寒永远闭上眼睛之前,眼神中有一丝奇异的亮光闪过,在这一刹那小白突然有一种感应,他竟然和洛水寒有了一种神念交流,似乎洛水寒也有了他心神通,看透了所有人的心念。然后洛水寒的心念就在小白的神识感应中消散了,是消散而不是消失,就像弥漫到无边无际的星髓世界中不可琢磨。

    洛水寒应该感到欣慰了,临去时他看透了所有人的心,至少还有那么多人是在真心的感念他。世上有不少像他这种富甲一方的大富豪,儿孙巴不得他早死,到了这一刻有多少人表面伤心而心内狂喜呢?

    洛水寒早有遗言,后事一切从速从简,不举办任何大规模的悼念活动。也许在那种场合,希望他死的人只会更高兴,不希望他离去的人只会更加伤心,真要是悼念的话,在内心中铭记就足够了,他不希望洛兮过于伤感。洛水寒留下遗言,骨灰将在他的原籍,洛水之滨的落霞坡撒入洛水河。那个地方是洛水寒的父亲洛阳公曾经与入侵者血战之处,也是洛阳公撒下骨灰的地方,洛水寒要去陪他的父亲了。

    当然,洛水寒这样一位名人之死不可能没有任何悼念,悼念仪式就在乌由殡仪馆举行,这一天乌由各界名流大多到场寄托哀思。黄亚苏也在接待之列,小白发现长白剑派掌门杜寒枫一直在黄亚苏身后几乎寸步不离,而小白自己也一直守在洛兮身边没有离开。

    那天在酒席上听枫曾对黄亚苏耳语了一句:“黄师侄,你即将拜在掌门师兄门下,这位风君子是昆仑修行界的前辈大宗师,你最好暂时不要和他起冲突。”这一句话小白隐约听见了,这一声师侄就印证了小白此前的狂测,杜寒枫打算收黄亚苏这个徒弟,入门可能就在近期。

    悼念仪式之后,洛兮要扶灵赶到落霞坡,完成父亲的遗愿。艾思借口河洛集团需要稳定过渡,没有陪同前去,黄亚苏当然也没有去。洛水寒未死之时,哪怕就是躺在医院里不能视事,谁也不敢忽视他,但是他一死情况就不一样了,没有人拿十七岁的洛兮真正当回事。就算洛兮是河洛集团最大股东,但生意还是要有人去经营的,艾思和黄亚苏考虑的是怎样才能尽快控制这个商业帝国。

    若论打架,小白是一把好手,但若论处置河洛集团的事情,小白还不是大行家,不过此时有一位大行家可以请教,那就是留在乌由的张荣道。张荣道告诉小白:“洛水寒生前已经把河洛集团处理的很干净,基本上以控股投资为主,不涉及具体产业经营,在短期内不会发生大的问题,这个商业帝国只要内部不出意外,会按惯性运行下去。所以现在对黄亚苏等人,最好就是静观其变,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洛兮要去千里之外的洛水,小白当然一定要陪同,顾影也想去,张荣道却劝她留下了。一方面河洛集团这一边必须有个洛兮的委托人,没有人比顾影更合适,另一方面坐怀丘也离不开一个主事之人,别的不说,阿芙忒娜和清尘还在密室里闭关呢。而且还需要有人盯着杜寒枫的动静,居中协调一切的只能是顾影。

    小白一个人却不方便单独陪洛兮上路,其它的普通随从带的再多也没用,于是他在坐怀丘中带走了一个人,就是海南派女弟子连亭。小白要出远门,白毛竟然坚决要跟着一起走,这些日子它在坐怀丘中着实郁闷,经常躲在卧槽林中整日不出,七觉、七灭等终南派曾经的师兄弟就在此处进进出出,白毛看见他们也实在不是滋味。

    白毛要走,麻花辫当然要跟着,小白竟然答应带他们一起去了。洛兮扶灵去洛水撒洛水寒的骨灰,小白竟然带着一头驴一起上路,似乎有点不合适,但是小白不在乎,有一头宠物驴在身边,洛兮的心情也许还能开朗一点。小白派人盯住长白剑派的动静,而且也知道海天谷的苍檀带着两名弟子暗中也尾随来了。

    海天谷弟子为什么要保护洛兮?原因说起来也很有意思,王波褴与洛水寒只有杯酒之交,但王波褴死后洛水寒却主动照顾了他的妻儿,于苍梧听说之后就下令,若洛水寒之女将来有什么麻烦,在乌由的海天谷弟子应当尽力。离开乌由远行不算什么麻烦,但是苍檀还是带着两名弟子暗中保护。

    落霞坡一带山区不通铁路也没有机场,洛兮要想亲手撒下骨灰只能驱车前去,罗兵安排了两辆车,带着几个得力手下与小白一起护送洛水寒骨灰。这不是什么旅游,小白当然想速去速回,可又没办法催促洛兮。

    看见洛兮的样子小白就觉得心酸,她很少说话,坐在那里显得楚楚可怜,泪水总是在眼框中打转却又不流下来。小白尽量想安慰她却又不知怎么说才好,这一天洛兮早有思想准备,可事到临头那种感受是难以形容的。罗兵亲自开着一辆大型越野车在前面先行,洛兮却一直待在小白所开的房车中,连亭陪着她,麻花辫和白毛也在这辆车中。

    只有麻花辫坐在地毯上和白毛说话的时候,洛兮才抬起头来眼神显得平和一些,问了一句:“麻花辫,白毛能听懂你说话?”

    麻花辫点头:“是的,我说什么话它都懂。”

    洛兮:“它能听懂我说话吗?”

    白毛抬起头点了点,那意思是我听懂了,这时车停了下来,小白走到后面问道:“小兮,罗兵说明天才能到达洛水,今天到前面的县城休息一晚上,他已经包好了宾馆。”

    洛兮摇了摇头:“不进城,我也不想住在酒店里,我就住在这房车里行不行?”

    白少流:“不太合适吧?虽然县城的宾馆简陋了些,但就一个晚上,还可以将就的。”

    洛兮:“这是我最后一次送爸爸出门了,在路上就一直在路上,我不下车,就在这里看麻花辫和白毛说话。”

    她还是有点大小姐脾气的,小白想了想,算了,按她愿意的来吧,又和罗兵联系了一下,这天夜里的天气预报没有什么问题,干脆不进县城就让洛兮在车上过夜得了,其它的事情让罗兵安排,反正安全方面在哪里没有区别。

    这天晚上小白送了洛兮一样东西,就是羽灵送给他的无形之器化羽烟,小白一招手,有一片烟雾状的东西从袖中飞出,时而变成一朵莲花在手心旋转,时而变成一件长袍笼罩在小白身上,可隐可没十分神奇。他对洛兮说:“这件东西我早想送给你,洛先生在世的时候告诉我,等你将来需要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再交给你,今天给你吧。它叫化羽烟,有一句诗叫作‘羽化云烟依然念’,你不要太伤心伤了身子,知道怎么怀念洛先生就行。”

    洛兮一伸手却什么都没摸到,小白道:“你和顾姐姐也学过法术,有些根基了,这东西不是随便用的,我来教你吧。”小白把化羽烟传给了洛兮,并且教她如何使用,也算是找了一件事暂时分散了洛兮的注意力,不要总是坐在那里一个人伤心。连亭也在一旁听着小白传器,她比洛兮明白,一边还帮着洛兮演示。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他们赶到了洛水之滨的落霞坡,这里是一片延伸的河滩,后面对着连绵起伏的长行山脉一个谷口,对面是开阔的河套平原。洛水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奔流而过,河滩上芳草凄凄野花点缀,已经看不到这个兵家必争的古战场曾经的痕迹。将洛水寒的骨灰撒在洛水中,随着浪花流走,洛兮的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在她身边的罗兵道:“小兮,洛先生已经走了,他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洛先生这一生已经没什么遗憾,想实现的愿望几乎都实现了,你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洛兮点了点头:“谢谢罗叔叔,你说的话我都知道,我不哭了。这个地方的山水真好,难怪爸爸和爷爷都要回到这里,就让他们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在洛水之滨站了很久,洛兮终于抬起了头,对小白等人说:“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我们该回乌由了。”

    从长行山口到落霞坡,越野车也没有办法通过,众人是步行过来的,还要再步行翻过山口。刚刚走到山口中央,小白突然感觉远方有一股澎湃的能量爆发波动传来,似乎有什么高人在斗法,而且离这边的距离越来越近。谷口上方的山林中有似鸟鸣的哨音传来,那是海天谷弟子向小白示警,前方有危险情况不明不要前行。

    在场的人有罗兵、连亭、麻花辫、洛兮、小白还有白毛,海天谷三名弟子守在谷口左边。这一番变化来得突然,小白也不敢大意。当着罗兵的面不怕暴露修行神通,当即下令道:“总爷,你带着洛小姐进左边山林,里面有人接应,连亭向前下山守住谷口有情况随时示警,麻花辫照顾白毛,我过去看看。”

    说完话赤焰蛟龙从袖中飞出,踏蛟直冲云霄,同时山林中也升起一道紫色云气,与小白一左一右呼应向法力爆发处飞去,那是海天谷弟子苍檀,连亭拔出赤蛟剑向前冲下了谷口。小白刚刚飞到天上,远处盘旋的飞来一道青光,后面还紧随着一线金色的光影,光影中射出数道霹雳似的电蛇,正击在青光上,青光一阵涣散如流星般坠地。

    苍檀与小白反应极快,同时落地,苍檀迎住了青光,而小白二话不说第一时间就射出了赤焰蛟龙箭。这一箭飞出,咆哮的赤焰蛟龙击在金色的光影上,把光影也打散了,有一个人惊呼一声翻着跟头落地,直到接近地面的时候才飘然稳住身形。飞天相斗的两人全部落了下来,这时就听见连亭惊呼一声:“爹!”

    其实不用连亭开口,小白飞到天上立刻就认出了那被追击之人就是海南派掌门宣一笑,所以才二话不说立刻动手了。白毛本来在山谷中,听见连亭这声喊吃了一惊,就像一头受惊的奔马拔蹄就冲了过来,恰好看见了宣一笑落地这一幕。

    只见宣一笑衣衫破碎,法器青金镇也断为两截落在手边,面色淡金气若游丝躺在山谷前,苍檀抱住了他的上半身。连亭冲了过去一把抱住父亲,苍檀起身一挥枯檀杖,平地里飞出千百条杖影直击落地的那人,小白也祭起赤炼神弓接连射出了三道赤焰流光。落地的追击者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他身上的衣服也碎的一条一条的,还有着焦黑的痕迹。

    那人一落地苍檀与小白的法术左右夹击就到了,他修为高超反应极快,一挥手中一根短矛似的东西,山野里升起一股狂风,整个山口外飞沙走石一大片山林连根扫平,昏天黑地陡然出现了一场大风暴,枯檀杖影和赤焰流光击在这一片碎石与飞舞的碎木中,爆裂声阵阵火光四处腾起。

    等风沙平静带着烟火的枯枝落地,那人已经远去了,他见机很快,一看宣一笑有人接应也不明对方底细,施展法术硬拼一击不做任何恋战纠缠,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苍檀腾空而起向着他消失的方向飞去,小白在后面大喊了一声:“莫追!”

    宣一笑有多大能耐小白是清楚的,那人既然能重创宣一笑必然也是个绝顶高手,苍檀独自追去不一定能追上,恐怕也危险。而此时宣一笑伤势不知,洛兮等人还在山中,小白也不可能追出去。这前后发生的事情时间很短,不过一、两分钟,从小白腾空而起再到落地射箭,一场法术相激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听连亭抱着宣一笑哭喊道:“爹,你究竟怎么了?这有丹药,你快服下调息!”

    小白与苍檀此时已经落在宣一笑身边,白毛也冲了过来站住,白毛一看见宣一笑的样子心就陡然沉了下去,在所有人当中这头驴的见识是最高的,它能看出来宣一笑伤的多重,可以说五内经脉俱损,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他一命了。

    小白看见宣一笑也是心中一沉,他能感应到宣一笑的内心,那是生机已断的绝望。宣一笑没有接过连亭手中的丹药,而是张了张嘴,尽力想说出话来。小白上前招手施法,以移情之术压制宣一笑全身如焚烧般的痛苦,问道:“宣掌门,伤你的人是谁?”

    宣一笑:“不认识……不知底细……我太大意了。能遇到你太好了,小白,有事托你。”

    连亭哭声道:“爹,你不要吓我,你究竟怎么了?有伤快治。”

    宣一笑在她怀中虚弱的道:“来不及了,不要问,听我说。”

    苍檀也看出宣一笑命在须臾,这是有遗言要交代,赶紧道:“宣掌门有话快说。”

    宣一笑:“连亭,把我手上的青光戒摘下来。……小白,海南掌门信物青光戒交给你,海南派的事托付你了。”临终之时宣一笑如此干脆,转交掌门信物托白少流处理海南派事务,情况已经容不得小白不答应了。

    小白接过青光戒还没等开口,宣一笑艰难的抬起手,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指了一下连亭,又挥手似乎又想指向小白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连亭就托付给你……”

    说到这里眼中的神彩消失,却奇异的闪了闪,手无力的垂了下去一根手指仍然伸出,落地却不是指向小白,而是小白身边那头驴。宣一笑没有闭上眼睛,他临死时眼神看的竟然也不是小白,而是白毛那一双驴眼。

    白毛的一双驴眼中竟然流下了两行泪,这是小白第一次看见它流泪,驴和马都是不能跪下的动物,然而白毛前蹄一弯却跪下了,将脸贴在宣一笑垂下的手心。而连亭面无表情,就像已经痴呆一样足足愣了十几秒钟,突然发出撕心裂肺般的一声喊:“爹——!”然后眼前一黑也昏厥在地,小白赶紧把她扶住,这突发的一幕让他也感觉恍惚,心神一片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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