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结构不隔音,按说老奶奶上楼去劝罗茜,苏北在楼下应该能听到两个人的谈话,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一头雾水的苏北叹了口气,算了,自己这个提议真的算不上高明,他的想法是,的确有老奶奶在,对自己和罗茜算是一种打掩护,毕竟没见过哪个在逃犯还要给自己增加负担的,如果在边境或者海关设防,这一行三个人或许直接就被掠过了。

    再者,苏北看得出,罗茜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陪自己回去,但是对于老奶奶,她也实在是舍不得,只不过没想到这个想法会让罗茜如此抗拒。

    不过苏北也能理解,如果谁提出让他最亲近的人帮忙用生命替自己打掩护,恐怕也会当场翻脸吧。

    打开后门,苏北提着菜篮子去摘菜了,看样子是免不了要做一顿好吃的来讨好罗茜了,不知道这一招能不能奏效。

    直到锅里的香气四溢,楼梯上才有了下楼的动静。

    是罗茜,不过脸色比方才好看了许多。

    “你在瞎捣鼓什么?”罗茜皱着眉,一副视察的样子。

    苏北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同时又推了推面前已经装盘完毕的肉酱意面,“我对于西餐技艺不精,这已经是我的最好表现了,你尝尝看。”

    看来是注意到昨天罗茜没怎么吃自己做的中餐,所以今天特意改了菜谱,虽然心里高兴,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看着不怎么样,”罗茜撇了撇嘴,还是坐了下来。

    一旁的苏北赶忙递上叉子,一副小学生等待老师点评的模样让罗茜的表情舒展了许多。

    “怎么样?还可以吧?这道可是我的看家本事了……”苏北表示自己真的尽力了,虽然中餐的难度明显比西餐似乎要高的多,但是一向习惯了煸炒的人做起这清淡的食物,真的不好掌握分寸。

    意外的,竟然很是好吃。

    就像苏北说的那样,如果西红柿炒鸡蛋是中餐里最基本的也是最考验厨艺的菜品的话,肉酱意面在西餐里的地位也差不多,虽然似乎人人都会做,但是又非常考验技艺。

    “那个……”苏北看着罗茜吃着面,琢磨着开口,“刚才的事情不要往心里放了,我只是那么一说,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听了苏北类似于道歉的话,罗茜却没有一丝表示,苏北即使心里有些不悦,但是终究犯错的是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等着罗茜吃完自己好起身刷盘子。

    “我同意。”罗茜闷头吃了半盘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啊?”苏北愣住了,“你刚才说……”

    罗茜不满的回头瞪了苏北一眼,“好话不说第二遍!没听到算了!”

    “听到了,听到了……”虽然不知道那位老奶奶是怎么劝罗茜的,不过看来功力非同一般啊。

    “我有两个条件,”罗茜擦了擦嘴角,盯着苏北说道。

    “好,你尽管提。”苏北正襟危坐。

    楼梯又嘎吱嘎吱响了起来,“第一,一路上如果有危险,必须先保证她的安全;第二,她想找一个旧人,我们要帮忙。”罗茜说完不等苏北反应,就起身去楼梯口扶老奶奶了。

    “好,不是什么难事,”苏北答应的很是痛快。

    三个人就这样组成了一个探亲旅行团,机票和行李都准备好了,只能明天到来。

    心中不仅有隐隐的期待,更多的还是忐忑,对于苏北这样天南地北闯惯了的人来说是这样,但是对于罗茜来说,格鲁比亚就是她的战场,也是她的家乡,这里虽然有值得她爱的人更有值得她恨的人,但是在这片土地上,她付出了这些年的全部感情。

    “怎么,睡不着吗?”苏北听着楼梯上似乎有响动,这个时间老奶奶早就睡下了。

    罗茜倒也不躲,缓缓走了出来,“嗯,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但这种担心又好像是徒增烦恼。”

    苏北了然的点了点头,“每当要出发的前一晚,我也会有这种感觉,对一切的未知,对未来的恐惧,很多很多。”

    “你也会这样?”罗茜有些诧异的问道,她以为像苏北这样的浪子会习惯于这种奔波更替。

    “我怎么了?我就不是正常人了吗?”苏北调笑的问道,更多的是自嘲,“有的人生来就被迫选择了一种生活,他也不想,但是命运就是命运,能够违抗命运的人少之又少,我曾经成为过,但是也失去了很多……”

    说道这里,苏北的眼眸黯淡了许多,想到那些过往的朋友与所爱之人,似乎一个个浮现在眼前,但却没有一个人在责怪自己,这样苏北更是痛彻心扉。

    看得出,苏北是个有故事的人,不然也不会让罗茜对他如此挂怀,但是想知道那些故事,或者说是想成为苏北的故事,可不是一朝一夕方能成就的。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苏北拍了拍罗茜的肩膀,把壁炉的火熄了一半,回到沙发上,自顾躺下了。

    不一会儿,似乎听到了楼梯再次响起,接着是房门的响动,苏北放心的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第二天,没想到苏北会是第一个醒来的,看看时间已经是不早了,怎么罗茜和老奶奶都睡过了吗?

    “罗茜?”苏北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罗茜?在吗?该起床了,我们要晚点了,罗茜?”

    似乎是真的睡熟了,接着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而来的是门被突然打开,罗茜几乎是一头栽进了苏北的怀里。

    “苏,苏北……奶奶她,她……”罗茜急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

    直到老奶奶被送走,罗茜还是无法从巨大的伤痛中苏醒过来,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看着苏北签字,走程序,当苏北开始打包老奶奶的遗物的时候,罗茜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不!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不许打包!不许!”罗茜几乎是疯狂的在扔着东西,苏北并不阻止她,老实说若是罗茜一直一言不发,苏北才要急的带她去看看医生,这样发泄出来对她才好。

    在一片狼藉的屋子里,罗茜终于渐渐接受了老奶奶已经安详的走了这个事实。

    “怎么会,怎么会……她昨天还答应我要陪我去你的家乡,她说有一位故人跟你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她想去那里很久了,为什么,为什么……”罗茜不住的问着,可惜不会有答案了。

    苏北叹了一口气,“或许,她只是觉得飞机的时间太晚了,她早一点,迫不及待的飞去了那里,我相信,只要你在那片天空下,就能感受到她还在一如往日般慈祥的望着你。”

    或许是发泄够了,或许是苏北的劝解有了效果,罗茜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走或者留,什么时候走,都随你。”苏北随手拿了一件衣服披在罗茜身上,怕罗茜自己在房间会崩溃,苏北将客厅的沙发支开了,两个人遥远的并排躺着,久久无言,却互相陪伴。

    壁炉中噼里啪啦柴火燃烧的声音,似乎总是特别能够安抚人的心灵。

    “那时候,我一个人来到这里,受仇家追杀,藏到了这森林里,那时候的森林比这茂密多了,这里的住户也不少,敲开了好几家的房门,没有一个愿意收留我,来到这里,纯粹是因为我看窗户没关严,就擅自进来了,一直躲着老奶奶,偷偷吃喝家里的东西,直到有一天晚上我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下楼给我盖了毯子,我才知道,她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在默默关心我。”

    罗茜一边回忆,眼泪顺着脸庞,流进了头发里。

    “在这里的那段日子,特别美好,我们就像祖孙俩一样,做饭,种菜,浇花,那段时间我刚拿了一笔赏金,就帮老奶奶里里外外的装修了一遍,鉴于我当初进来的方式,还把门窗都重新更换加固了,装了机关。”罗茜说道这里抹了一把眼泪,“老奶奶还笑我把这里当做博物馆一样……”

    不知道这样反复念叨了多久,罗茜时而笑时而哭,时而兴奋的跑上楼向苏北展示老奶奶给她织的毛衣,接下来又是抱着毛衣哭到昏厥。

    两个人在木屋里度过了最后暗无天地的日子,直到有一天,苏北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罗茜已经不见了,暗叫不好,急忙追出了门,却在院子里发现了罗茜。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苏北平复着心绪,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罗茜正在地上浇着汽油,头也不回的嘱咐道,“你去打包一下行李,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去机场。”

    “啊?”苏北还没反应过来,罗茜已经率先打开打火机了,苏北赶忙抢了过来。

    “我来,你去收拾行李吧,我不知道你要带什么。”苏北握着打火机说道。

    好在罗茜想了想,转身就进屋里去了,苏北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女人真的做事太绝了,差点两个人就要葬身火海了。

    登上飞机的那一刻,似乎这里的一切烦恼又被抛在了云里,看到身边带着眼罩睡得昏昏沉沉的罗茜,苏北知道,在她的梦里还会有老奶奶的声音,苏北是趁着罗茜去洗手间的空隙,把两粒褪黑素放在了她的水杯里,不然,这会儿恐怕还是在对着天空发愣。

    “你好,”一个礼貌的声音打断了苏北的思绪,“这好像是我的座位?”

    听到问话,苏北抬起头来,竟然是aos?!

    “好久不见啊,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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