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明的办公室在顶层。

    电梯一层层上去,数字往上翻滚,杜箬原本还算平和的心境也逐渐不稳定起来。

    他凭什么把擅自调到市里?

    他凭什么再一次把她推到这风口浪尖?

    他凭什么不让她好好离开?

    她心里有太多问题和愤怒,所以要来见乔安明。

    从电梯里走出来,依旧是那一长段铺着柔软地毯的长廊。

    还有那扇檀木大门,虚掩着,似乎里面的人刚来上班。

    杜箬一手扶着腰,吞着气息去推门。

    “乔安明,你为什么要……”愤然地话语还没说完,只见文件柜前面的男人缓缓转身。

    “你好,杜小姐,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江磊轻散笑,态度甚好。

    杜箬站在门口,一时脚步就动不了了,刚才所有的愤怒情绪全部在瞬间化为疑惑和……和什么?和越来越浓的失望?

    这什么情况?

    为什么江磊会在乔安明的办公室?

    “进来吧,我也正好有事找你。”

    江磊忽略掉杜箬脸上惊讶的表情,缓缓踱步走到她面前,很有诚意地邀请杜箬进他的办公室。

    杜箬依旧站着不动,木愣愣地看着江磊。

    “乔总回崇州了,这边公司的运营已经步入正轨,以后我会担任桐城分公司的负责人!”

    心里有血肉被切开,杜箬疼到只能闭上眼睛,吸气,呼气…再睁开,江磊依旧站在她面前,笑得恰到好处的绅士。

    “我知道杜小姐肯定会觉得意外,但事实就是如此,你的人事调令也已经在一周前发出去了,乔总亲自安排的,你以后是营销二组的组长,不过考虑你有孕在身,所以没有给你安排销售指标,所有薪资和年终奖都不变,只是奖金和提成那一块……”

    江磊公事公办地解释,末了稍稍低头,笑得分外好看的眼睛盯着杜箬的脸:“奖金和提成那一块你就没有了,因为乔总也得按公司的规章制度办事。”

    好!好一个按公司的规章制度办事!

    “我不要什么奖金和提成,我只想辞职!”杜箬铁了心要走,如今乔安明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离开桐城,回到顾澜身边去,却把她禁锢在胜安。

    那么她是什么?

    她该如何在胜安肚子熬下去?

    “听懂了吗?我不稀罕做什么组长,你去告诉乔安明,我只想走,尽快,立刻,马上!”杜箬的情绪说来就来。

    江磊依旧那副清清淡淡的表情。

    “杜小姐,我本来也想找你谈这件事,乔总离开桐城之前跟我说过,他说杜箬暂时不能离开胜安,你看,你还怀着他的孩子,现在外面找份像胜安这样的工作也不容易,更何况你和乔总的事闹得人尽兼知,你觉得你现在出去还能在这医药行业再找到工作?”

    “随便!大不了找其他工作,我只想离开胜安!”杜箬越发清楚乔安明的意图她便越发恐惧。

    孩子,孩子……乔家现在唯独想争的便是孩子,可是孩子是杜箬的命!

    “江磊,算我拜托你,给我签了离职申请吧,我知道乔安明打什么主意,但是孩子我绝对不会给乔家!”杜箬一手撑着门框,因为情绪激烈渐渐站不住。

    江磊不是没有同情心,他对杜箬的印象不差,当初崇州培训,他也曾对眼前的女人有过稍许心动,可是命运弄人,她最后成了乔安明的女人。

    “对不起,杜小姐,我无能为力。”江磊一直笑着的脸突然沉下来,也不管杜箬了,直接把她扔在办公室门口,自己又踱步往文件柜走。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跟顾澜的关系。”

    长长的文件柜,江磊走到中间位置停下,回头:“顾澜是我的表姐,我来桐城之前她特意给我打过电话,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乔总已经回去,以后除却工作之外,他不大会来桐城,老太太这周应该就出院了,她谢谢你的深明大义,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大家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至于孩子,我表姐也同意你留下来,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意思多明白!

    绕了一圈,杜箬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笑话!

    “好,你也替我转告乔安明一句话,如果他非要我留在胜安,可以,我不走!但孩子我死都不会给他!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杜箬离开后,江磊便给顾澜打了电话。

    “她情绪很激动,乔总执意要让她留在胜安,但她不太愿意。”

    “我知道,安明能够回崇州已经是下了很大决心,但他还是舍不得让她走,江磊,老太太那边说安明不放杜箬走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但是只有我清楚,他是舍不得杜箬……”

    茶水间和洗手间,唯一的话题便是“杜箬”。

    “听说她一来就去楼上找新老板了?新老板好像是乔太太的一个亲戚…”

    “真不要脸啊,我早晨在大厅的时候看到她在刷卡,可神气了,一点都不害臊,换作是我早就没脸来上班了!”

    “就是,大着肚子,怀着私生子,居然还敢大模大样地来上班!乔总都回崇州了,摆明了不要她了,她脸皮怎么这么厚?”

    “别乱讲,什么私生子啊,人家肚子里怀的可是龙种!电视里不老演么,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乔太太一直生不下儿子,所以很有可能这孩子是乔家的接班人,将来说不定哪天就成胜安老板了,到时候母凭子贵……”

    “哈哈哈……她有这命?看她那狐狸的骚劲就只有当小三的命!”

    “去去去,都积点口德,杜箬以前得罪过你们?一个个在这里嚼舌根!有本事你们也去当三儿啊,有本事你们也去榜大款啊……”这是梅姐的声音,整个胜安唯一帮杜箬说话的人。

    杜箬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所有人都噤声,刚才在背后说坏话的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一个个立刻埋头跑出去。

    梅姐心里不是滋味,走过去拉住杜箬的手。

    “别生气,别听那些女人胡扯,她们是酸葡萄心理,平日里嘴巴都不饶人……”

    杜箬笑,正对着洗手间的大镜子。

    镜子里显出一张依旧年轻精致的脸,五官好看,神情却落寞。

    “梅姐,我不生气,她们说的每句话都对,更何况以后这些话我会经常听到,甚至比这些还难听!”杜箬从镜子面前转身,对着梅姐:“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乔安明刚来同洲的时候你开玩笑,让我去把他勾到手,我照做了,所以是我主动去勾引他的,时至今日,我就该承受这些流言蜚语,包括肚子里的孩子。”

    梅姐听了更心疼,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真打算生下来?现在引产应该还来得及。”

    “当然要生下来,这是我儿子!”杜箬讲得很坚决。

    “傻子,当单身妈妈不容易,真的,杜箬,你听我一句劝,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抚养我儿子,有多累你在旁边也看着呢,更何况你的情况只会比我更难,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被社会和舆论承认的,说难听点,是私生子!”

    “我知道,所有你能想到的,我都想过了!我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很难,但是我没办法放弃他,这是我和乔安明的……”杜箬只说了一半,后面的话都被她吞掉了,只是苦涩笑,打趣:“就像她们说的,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乔安明还没有孩子,所以我肚子里的种是以后胜安的继承人,既然我做不成老板娘,我就做老板他娘!”

    “胡扯,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杜箬笑得比哭还难看,梅姐实在看不下去。

    “行了,我有分寸,不需要担心我。”

    “那你自己想清楚就好,路是自己选的,没有反悔的余地。”

    老太太出院,乔安明百忙之中抽空亲自去接。

    小张将老太太送到西郊的院子,乔安明上午还有事,赶着要回公司,临走前却被任佩茵拖住。

    “别这么急着走,有话问你。按照日子算,那狐狸精年底就该预产期了,你和顾澜什么打算?”

    乔安明冷眉皱起来:“妈,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公司还有事。”

    “有什么事比我孙子重要?别一天天地拖着了,我也跟顾澜谈过,她同意等孩子出生后把孩子抱回来养!”老太太借着病机提要求,乔安明不能直接反驳,只能敷衍:“以后再谈吧,今天真的有事,先走了,有事让陈妈打电话给我!”

    乔安明几乎是逃出大院。

    他做事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杜箬不应该留在他的视线里,不然他怎么割舍得下!

    孩子也不应该留在杜箬身边,更何况她快要跟莫佑庭结婚了!

    可是对杜箬,对孩子……他做不到“痛下决心”!

    临近下班的时候杜箬去大厅前台邮寄了快递。

    郊区别墅的钥匙和门卡,她不想见乔安明,只能用这种方式还给他。

    “杜箬……”门口有人喊她的名字,莫佑庭的声音。

    杜箬大惊:“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是我问你,你怎么在这儿?!”莫佑庭的口气不好。

    杜箬低下头,支支吾吾不说话。

    “昨天郑小冉给我打电话,说你回胜安上班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回来了!你现在这样回来,风口浪尖的,到底有多欠骂?!”莫公子难得这么冲杜箬吼,她却神情淡然。

    “我还没辞职,胜安还发我工资,我当然得回来上班!行了行了,大厅里好多人呢,有事以后再说。”杜箬打哈哈地推莫佑庭出去,他站着不动,看手表:“快下班了,我在车里等你,顺便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坐公车就好!”

    “上下班高峰期,公车多挤!就这么说定了,回去吧!”莫佑庭不给她推脱的余地。

    杜箬没辙,只能吐了吐舌头,心里却在暗骂郑小冉嘴巴碎。

    半小时后即是下班时间。

    大厅里人来人往,莫佑庭一身剪裁精良的手工西装,双手插在裤袋里,身姿硬挺,再加上皮相又特别招人,所以惹得好多人频频张望。

    杜箬从电梯里挤出来。

    身后的同事自然又是一番嚼舌根。

    “不知道她明天还会不会来上班?”

    “应该会吧,当狐狸精的脸皮都很厚呢…”

    “噗……其实看着她也挺可怜的,乔总都不要她了,她肚子又这么大,以后一个人日子挺难。”

    “活该,当初爬上别人的床,就该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

    杜箬始终面带微笑,她真的不生气,可莫佑庭却觉得这些话刺耳得很。

    送她回去的路上,他表情严肃,直到杜箬下车,莫佑庭都没说一句话。

    “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有些累,所以就不留你吃晚饭了。”杜箬站在车外跟他道别,自以为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因为上次被莫佑庭强吻的事,她心有余悸,不想再让他上楼。

    莫佑庭没回答,坐在车里,挂档,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车尾圈起一团灰尘,杜箬觉得今天的莫佑庭很奇怪,正欲走进楼道,却又听到身后的车轮摩擦声。

    莫佑庭的车子极速倒回来,杜箬转身,问:“怎么了?还有事?”

    他从车里冲出来,双手扶住杜箬的肩,气喘吁吁。

    “杜箬,结婚吧,以后我养你!”

    乔安明收到杜箬的包裹已经是三天以后。

    运单上显示包裹是从桐城寄过来的,没有署名,打开信封里面掉出一串钥匙,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房子其实已经过户到杜箬名下。

    乔安明之前打算跟顾澜离婚,净身出户,唯独留下那栋别墅,因为他觉得那里承载了太多他与杜箬的美好回忆。

    可是最终她还是选了别人。

    顾澜在家休养了一阵子,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

    九月的天气也不错,秋高气爽,适合出门走走,于是她便叫了司机,又安排琴姨去张罗了几样时令水果和补品,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去了西郊。

    老太太正在院子里的苹果树下看报纸,陈妈在厨房给她煎中药。

    “妈……”顾澜提着东西进去,任佩茵有些意外。

    “顾澜,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你出院之后我一直都没来过。”

    “我这身子都好得差不多了,倒是你,脸色还是不好,折腾这么远过来……陈妈,陈妈…赶紧去买菜,顾澜来了,中午留在这吃饭…”

    吼声中气十足,顾澜知道老太太恢复得不错。

    琴姨知道,以前任佩茵见顾澜来都是爱理不理,现在态度180度转变,人心如此现实,她有些替顾澜抱不平:“我们小姐身子不大好,下午都要睡午觉的,所以饭就不吃了,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了。”

    “琴姨,不懂规矩!”顾澜轻斥一声,指着地上的水果和补品:“把东西拎进去,今天留在这吃饭,你去厨房看看陈妈需不需要帮忙!”

    婆媳俩的态度都突然转变,各怀目的。

    什么目的?自然是孩子!

    “妈,杜箬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的事你先别急,我前几天问过安明了,他会处理,更何况孩子肯定会姓乔,将来我让孩子跟着你,你就是孩子的妈妈。”任佩茵急于解释。

    顾澜等的便是这句话,但脸上仍然一副戚戚表情。

    “我知道孩子的事让安明很为难,但是我不想跟安明离婚,我们二十多年夫妻了,感情一直很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那女人往火坑里跳。”

    “自然,你跟安明才是夫妻,那狐狸精别指望能够母凭子贵,我首先就不答应。”任佩茵很亲热地握住顾澜的手稳住她:“这次安明做得确实不对,但时间久了他就会明白,哪些人为他好,哪些人是害他,他早晚会知道。孩子的事我来催他…”

    “别催了,安明的脾气我了解,真把他逼急了对我们不利。”顾澜顺着任佩茵的话讲,眼神阴阴湿湿:“我想杜箬也不会轻易答应把孩子给我们,所以我咨询了律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或许可以走法律手段夺回孩子的抚养权……”

    莫佑庭自从那天草草“求婚”后居然真上了心。

    每天都去接送杜箬,像个标准的“准未婚夫”,杜箬当然不肯松口。

    理由她都说了千百遍了,但莫佑庭还是那句话:“我没办法看着你受委屈,杜箬,我想保护你。”

    渐渐杜箬就不想见他,找各种借口搪塞,不是加班便是见客户。

    莫家家业众多,戚美珍她见识过。

    莫佑庭纵然千般好,她也配不上,更何况她早就做好决定,这辈子带着孩子独自过,不嫁人了。

    日历总算翻进11月,入冬,天气渐凉。

    杜箬开始有意识地准备生育的东西,将手机设了应急号码。

    1号键-郑小冉?不行,万一她突然阵痛,小冉在宜县,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么谁呢?莫佑庭?

    更不行,他没有义务总是当她的后援军。

    乔安明?

    杜箬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上的“乔”字……眼鼻发酸,最终还是跳了过去。

    最后斟酌了一圈,将应急号码设置了梅姐的手机。梅姐跟她同事这么多年,私交不错,况且梅姐有过生育经验,到时候应该有能力处理各种意外情况。

    单亲妈妈的第一步,独自面临阵痛和分娩时的痛苦。

    杜箬下定决心要顺产,要清醒地感受孩子从她腹中剥离的整个过程,为此她在最后的一个多月尽量调整自己的作息时间。

    早睡早起,注重营养,保持愉悦的心情,每天饭后散步十分钟,临睡前做半小时孕妇操。

    可能是因为心境调整得不错,所以睡眠质量还可以,也稍许胖了一些。

    只是偶尔她会做噩梦,总是梦到有人来抢她的孩子,她死命揪住孩子的手臂,孩子啼哭,喊她“妈妈……”

    “不……”

    杜箬惊得从床上坐起来,额头有汗,发现又做噩梦。

    刚好手机响,陌生号码,打破屋子里空寂的安静。

    “喂…您好,杜小姐…”

    “……”杜箬模模糊糊,思维还沉在刚才的噩梦里:“抱歉,请问你是…?”

    “我是周朗,杜小姐这么早就睡了吗?不好意思,打搅到你。”

    “没关系。”对方彬彬有礼的口吻让杜箬不自在:“请问周医生打我电话有事吗?”

    “两件事,第一是杜小姐您已经好久没来诊所做产检,我算了一下日子,孩子应该快满36周了,8个月后产检频率是一周一次,希望杜小姐抽个时间过来检查一下,另外一件事,乔总委托我给您重新找个产科医生,指定必须女性,我联系了一位外省权威,刚好她下周有时间,是否可以约你们见一面?”

    杜箬不知道这是老早之前乔安明就安排好的,只以为乔安明想控制她生孩子,所以对周朗的态度不好。

    “产检我以后不会再去贵诊所做了,权威也不需要,我自己会安排,让周医生费心实在很抱歉。”

    遂“嘟”地挂断手机。

    她才不要让乔安明得逞!

    随后半个月杜箬依旧照常上班,不迟到不早退。

    大家热闹看完了,新鲜感渐渐过去也就不再背后嚼舌根。

    杜箬在胜安的日子好过了一些,不再那么难熬。

    不过估计她上辈子真的造了太多孽,才安稳几天便有麻烦找上门。

    那应该是杜箬产假前的最后一次销售例会,各组组长参加,江磊主持。

    散会后一众人从会议室出来,会议室门外便是通往电梯的走廊…

    “杜箬呢?销售部杜箬的办公室在哪里?”有几个穿戴华贵的中年妇女从电梯里冲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惊慌的前台小丫头。

    “对不起,江总,这几个人要找杜组长,我拦不住…”

    杜箬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人后往前看,一眼便睨见戚美珍那张恶狠狠的脸。

    真是流年不利……她头皮都发麻,但人家都找上门了,她躲不掉。

    “伯母,请问你找我…”

    “什么伯母?别叫得这么亲热,我可没那命当你的伯母!”戚美珍在人群中找到杜箬,率先冲过去。

    杜箬不知这老太太来干什么,但就冲她那浑身都能吃人的气焰也知道准没好事。

    “那么莫太太,请问您这样兴师动众地来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你会不知道?我儿子的魂都给你勾走了,你居然还有脸问我什么事?”戚美珍是有备而来的,带了七姑八姨,身后的后援团也一阵声讨。

    走廊很快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同事。

    杜箬浑身发凉,觉得好歹莫家在桐城也算名门望族,怎么这莫太太处理事情的方式永远如此“雷厉风行”?

    “莫太太,这是公司,如果你有事我们楼下找个地方谈!”

    “不需要,就在这里说,怎么你有脸做倒没脸认了?当初你勾引你们老板,把肚子搞大了,闹得人尽兼知,现在你老板不要你了,你就回头勾搭我儿子?是,我家庭庭年纪轻,骨头轻,哪经得住你这小荡妇的勾搭?”戚美珍言辞很“犀利”,众人一阵唏嘘。

    杜箬差点笑出来。

    “拜托,莫太太,请你搞清楚,我跟莫佑庭只是朋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你唬鬼呢吧!庭庭前几天回家偷户口本,说要跟你去领证!他爸爸气得差点住院……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扫把星,为了勾搭男人把自己亲娘都害死了,现在怀着孽种居然还有脸跟我们庭庭结婚!……”

    戚美珍越骂越难听,可是这些污秽词语,杜箬这段时间已经听了太多,再该有免疫。

    无端,她只是顶不住那句“为了勾搭男人把自己亲娘都害死了……”

    “出去!”她指着电梯的门,说得还算冷静!

    戚美珍不服气,身后的后援团指着她鼻子骂:“小三狐狸精,现在的女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

    “是啊,我侄子以前多听话…”

    “美珍,你可不能让这狐狸精进门,门风都被她败尽了,也不知道庭庭那混小子怎么想的,谭梦那么好一姑娘不要,非指着这小妖精!”

    怂恿和辱骂,戚美珍的怒火越少越旺。

    “我不知道你给我家庭庭灌了什么迷汤药,他非要跟你结婚,自己亲身爸妈都不管了,莫家的脸面也不管了,全都是你…害死了自己的亲娘还来祸害别人,不要脸……”说着便要冲上去推杜箬。

    好在夏建国反应快,肥硕的身子挡在戚美珍面前。

    “好了好了,这位太太请你注意场合,这里是公司!杜组长还有孕在身,你再这样我有权利叫保全!”

    戚美珍一听,口气更横。

    “行啊,你叫保安啊,最好把记者和电视台的人都叫来,看看这女人有多不要脸,怀着别人的杂种妄想嫁豪门,当我们莫家是什么?收破鞋的垃圾回收站?”

    那样不堪的场景,很容易想象。

    走廊本就不宽,挤了整个销售部的人员,推推搡搡,人影和口水…杜箬第一次觉得自己面对舆论如此疲惫无力。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应该犯了很大的错,这辈子一件件还,一个都不放过。

    梅姐看到杜箬脸色不好,从办公室里冲出来扶住杜箬。

    “怎么回事,怎么闹到公司来了?要不要我…”

    “叫保安!”人群里发出沉冷的声音。

    没人理,江磊再次重复:“夏经理,叫保安!”

    照理这种事以江磊的身份不应该亲自处理,可他站在人后,看着被挤在中间的杜箬,第一次觉得这女人身上有让人倾慕着魔的东西。

    那时候杜箬的肚子已经很大,离预产期大约还有一周多的时间。

    她只穿了一件略显单薄的咖啡色高领毛衣,小腹隆得浑圆,脸上脂粉未施,干净白皙。

    那形象,浑身都写着柔弱,可眼神分明带着清冷的狠,有股坚韧不惧的劲。

    这样的女人最得男人欢喜,像是寒雪里一株娇艳的梅,所以江磊觉得,如果乔安明真对这女人付了真心,顾澜未必挣得回去!阵边余弟。

    保安很快就上楼了,戚美珍和后援团嘴里骂舒坦了,见保安来赶人,终究要面子,自己灰溜溜地先离开。

    离开前戚美珍最后戳了杜箬一眼。

    “别妄想庭庭的爸爸会松口让你进门,要是真娶了你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我们莫家丢不起这个人!”

    江磊没耐心,挥手让夏建国带保安下楼处理。

    许多员工还挤在走廊,眼看剧情落幕,还不舍得走。

    “不需要工作吗?明年的销售指标刚公布,是不是觉得胜安有善心养闲人?”江磊得了几分乔安明真传,大伙儿一哄而散,走廊里只留下几个人。

    杜箬站在玻璃门边上,因为刚才的那番争执,脸色变得很难看。

    梅姐还扶着杜箬,她却自己强行撑着站直。

    “你都看到了吧!有没有觉得很解气?替顾澜解气!像我这种怀着杂种还到处乱勾搭的女人,是不是就应该下地狱?”

    她也不知为何,心里万千委屈,应该哭,可是心里就像一块风干的泥土,有裂痕,没有水渍。

    “乔安明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我留在胜安,如果这是他所希望看到的,那么如他所愿,他成功了,你回去转告他,你就说,杜箬在胜安,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她用这几个字概括了这段时间受的所有委屈,可她说轻了,岂止是生不如死!

    为了生不如死这句话,江磊着实在办公室为难了一下午。

    他来桐城之前,乔安明特意找他谈话。

    “胜安培养你这么多年,你也没让我失望,工作方面你一向处理得很好,桐城那边交给你,我也放心。不过其余方面……你应该知道,杜箬还在那边上班,她一个人不容易,我希望你能够多照顾她一些……”

    这是乔安明的原话。

    可现在杜箬受了委屈,她说她留在胜安生不如死。

    “乔总…”江磊最终还是给乔安明打了电话。

    “有事?”乔安明那边似乎有些吵,“我在客户这边,如果不是急事就稍后再说。”

    江磊思考几秒,作罢:“没什么事,等您回头有时间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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