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心想,冰护法不知有什么东西买通素锦的丫头传话,但她绝不可能还把传话的丫头留在这府里。

    里间的怜心听到这里,微微一怔。

    她到靖王府时间短,还认不齐人,不知道传话的丫头是素锦屋里的。

    “素锦屋里的人?”老太太看向素锦。

    “你血口喷人。”素锦做梦都没想到传话的人会是她屋里的。

    “是不是,叫来就知道。”

    靖王道:“把素锦屋里的下人,全叫来。”

    没一会儿功夫,进来好几个下人,个个神色慌乱,独没有给如故传话的那个丫头。

    下人说,绿儿说帮素锦办事,出府去了,再没回来。

    绿儿就是给如故传话的丫头。

    如故又道:“你不是说到西门的时候,怜心就倒在地上,怜心怎么证明不是你杀的?”

    靖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看见她死后才到的人?

    怜心说出这话,要么是维护素锦,要么就是陷害如故。

    不管是哪样,都让靖王觉得怜心心机太深,从而对怜心产生厌恶。

    怜心怔住。

    素锦傻了,看向靖王妃。

    靖王妃本来已经放弃素锦,但听了怜心的话,又升起希望,不料事情揭开,不但没能给素锦洗清罪名,反而把素锦的罪名坐实了。

    撇开脸不再看女儿。

    有下人来道:“宸王前往贫州的马车到府门口了。”

    靖王深吸了口气,道:“罢了,这件不再追究,送宸王妃出府。”

    前往贫州有官兵押送,根本没有机会逃跑。

    素锦绝望了,扑上去揪如故,嘶声叫道:“不是我,我是冤枉的,你告诉他们,我是冤枉的。”

    如故看着素锦,突然一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轻道:“我知道,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素锦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如故是故意让她把谋杀‘怜心’的罪名坐实,“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故意陷害我?”

    “因为我想你在贫州呆久一点。”

    气得差点疯掉,狂叫道:“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拉走。”靖王怕素锦伤了如故,令人把素锦拽走。

    老太太自从知道素锦是凤瑶和别人生的杂种,对素锦的喜爱已经大打折扣,但毕竟在身边养了十几年,见她落到这个地步,心里也不免难受,不愿再在这里呆下去,起身走了。

    凤瑶恨死如故,却拿她没有办法,狠狠地刮了如故一眼,跟着离去。

    靖王看着如故,轻叹了口气,“让你受委屈了。”

    如故微微一笑,“只是把一些事情说明白,哪来的委屈。”

    靖王对如故有愧,没有太多面目面对她,轻点了点头,走向门口,不看里间的怜心一眼。

    如故叫道:“爹。”

    靖王忙停下转身,如故不是没叫过他爹,但这声爹,却让他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是打心里叫出来的声音。

    “还有事?”

    “没事,只是想谢谢爹爹。”谢谢他对她的信任。

    靖王眼底发酸,点了点头,急急离开,怕再呆下去,会忍不住流下泪。

    如故揭开珠帘,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怜心病态的脸,叹息了一声。

    怜心警惕往后缩了缩,“你什么意思?”

    “你这么想活命,就该安安静静地活着,如果实在不肯安静地活着,就该再聪明些。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你担心什么?”怜心有怨魂的记忆,知道她还是‘临安郡主’的时候,就和靖王算不上亲近,所以即便靖王对她冷淡,也不会在意。

    只是给如故使绊子失败,有些失望。

    “担心你太蠢,整天瞎折腾,把命给折腾掉了。”

    怜心冷笑,“你是害怕,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是呀,所以如果你太让我不省心,我会把你关起来,就像以前云末关住你一样。”

    “你凭什么?”

    不管云末对怜心再怎么好,对怜心而言,被囚禁在山谷里的事,都是她的心病。

    “凭我是你姐姐呀。”如故学无颜的模样眨了下眼。

    外间的无颜‘噗’地一声笑出声。

    突然觉得以前云末任怨魂胡作非为,是故意让她成长的过程中不带脑子。

    而怜心又一直囚禁在与世隔绝的山谷。

    怜心加怨魂,论心眼,论花花肠子,哪比得过狐狸养大的如故?

    而如故这只小狐狸欺负起妹妹来,也是半点不手软。

    不过,狗急了要跳墙,老鼠急了还要咬人呢。

    何况怜心身体里还有她的一脉魂,咳了一声,道:“凤儿,不是说好要去试试那本新书,天也不早了,你还在耽搁到什么时候?”

    如故回头笑道:“我今天就在妹妹这里睡下了,你该不地也想留下吧,我妹妹可是千金小姐,不同你家花满楼的姑娘。”

    无颜瞥了怜心一眼,对上她死气的眼睛,打了个寒战。

    睡死人,没兴趣。

    无颜有件重要的事要去做,又不愿意把如故一个人,丢在这个让人厌恶的靖王府,不再和她磨嘴皮子。

    突然身形一动,等如故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带出怜心的房间。

    怜心瞪着晃动的珠帘,恨得咬牙。

    凭什么,她身边这么多男人,还要拽着云末不放。

    平时无颜和她一起,总是胡搅蛮缠,今天却异常的安静。

    如故直觉他有事,而且是需要很慎重的事。

    否则的话,他不会这样一反常态。

    开口道:“无颜,你如果有事,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她到临安府以前,一直是独来独往,即便是过了一阵子前呼后拥的日子,但也没娇贵到离了人就不能自己回家。

    “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没我家凤儿重要。如故你留我花好月圆,今天我就哪儿也不去。”无颜握了她耳边发束,嘻嘻一笑,眼角媚意流光随之化开,又没了正经模样。

    “你该干嘛干嘛去。”如故拽出自己的头发,沉了脸下来,懒得再跟他废话。

    无颜笑了一下,没再继续纠缠,又想自己的事情去了。

    如故自从知道他儿时的身份,对他就已经少了抵触。

    隐隐觉得他的这些不正不经的模样,不过一种掩饰,不让人看见他真心的掩饰。

    看着他妖娆艳丽的容颜,想到他儿时单薄的身体。

    小时候的他,整天嘻嘻哈哈,也是没个正经模样,但只要他的衣袖或者裤脚卷上一点,就能看见他身上遍布的伤痕。

    老妪说过,他家的老爷子几乎没有一天不打他。

    她那时不懂,他每天挨打,而且打得很凶,却从来看不见他哭,不管什么时候看见,都是一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型的模样。

    有一次止烨无意中说,无颜笑得越开心,实际上心里越难受,只是他是不会,也不能哭的。

    她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难受只会笑,而不会哭。

    直到前不久,从天玄之音隐隐猜到,他可能是鲛人,才恍然大悟。

    鲛人泣泪如珠,他要守着这个秘密,才不肯哭。

    如故的视线落在他嘴角习惯性的浅笑上,心里化开一缕隐痛。

    他和她一样,现在一身华服,却抹不去童年的凄惨回忆。

    无颜,这些年,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凤儿,你看我很久了。”无颜扇子轻摇,斜眼过来,“有话跟我说?”

    “没有。”如故把脸转开,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不用说出来让彼此不自在。

    “凤儿,其实你不喜欢这里,可以离开。”

    “你不是也不喜欢,为什么不离开。”

    “我还有事没有做完。”

    “我也是。”

    “做完后,是走还是留?”

    “或许是走吧,你呢?”

    “也是要走的。”扇子柄伸过来,转过她的脸,面向他,“到时一起?”

    带着玩味的口气,却半真半假。

    如故推开压在脸上的扇子,“做你的事去吧。”

    她有太多的事不明白,也有太多的事想去弄明白。

    弄明白以后,会怎么样,她不知道。

    她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

    这样的人生,她不想有做任何承诺。

    因为,没有承诺,就不会有更多的压力。

    无颜看着她笑了一下,当真低头继续沉思去了。

    如故从无颜脸上收回视线,心里却暖暖的一片。

    他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并不娇贵,却执意送她。

    她不柔弱,但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如故不知道无颜有什么事,有没有时间限制,但不想再多耽搁他的时间,误了他办事。

    到了临安府门口,她不等他开口,自觉下车。

    无颜突然抓住她的手,塞了一个信号筒到她手中。

    “临安府的结界去除了,但他们每个人留了些魂气在你的玲珑轩,可以让你平安渡过朔月。不过,如果还是冷得厉害的话,用这个,我会很快赶来。”

    如故嘴角慢慢浮上一丝笑,眼底却慢慢湿润,轻点了下头,“嗯,我记下了。”

    “凤儿,不会感动到要哭鼻子吧?要不我们乘火打铁,回府温存一下?”无颜墨眉一扬,又没了正经。

    “狗改不了吃屎。”如故脸一沉,猛地抽出手,跳下马车。

    府里管事迎了出来。

    无颜笑着落下车帘,“走。”

    如故望着马车远去,深吸了口气,心情却起伏难平。

    这里没有二十一世纪的先进设备,生活没有二十一世纪方便,但她喜欢这里,这里才是她的故乡。

    在这里,她不是一个人,不用再孤单。

    回头对管事道:“给我牵匹马。”

    “郡主又要出去?”

    “嗯,快去。”

    管事不敢多问,忙跑回府牵了如故的马来。

    如故翻身上马,道:“我出去几天,有什么事自然会和府里联系。”

    “是。”

    玉玄小开他们本来就不是临安府的人。

    不应该为了她,束缚在这里。

    他们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们离开临安府,很好。

    但不表示,他们和她就不再有任何关系。

    她和他们的之间的情义还在。

    关于小开,有一件事,她得去确认。

    如故径直离开北朝皇京,翻过八风领,朝梁州方向去了。

    过了梁州,再往前一天一夜的路程,就是建安。

    钱家的祖籍在建安,小开是在建安长大,他的爹娘也葬在建安。

    三顺说过,小开每年都会去建安住一阵,陪伴爹娘。

    他这次在临安这么久,一直没时间回建安,这次离开临安,应该要先去建安住一阵的。

    到了梁州,天色已晚,如故找了家干净的客栈,打算住一晚,再继续赶路。

    突然看见一个长相俊美的贵公子,带着几个仆从在客栈门口下马。

    那个贵公子有些眼熟。

    尔颜?

    如故很快想起,在小拍卖场,这个叫尔颜的贵公子,拿着寒香的玉佩的图纸,向寒香打听玉佩的主人。

    他来这里做什么?

    如故隐隐有些不安。

    尔颜无意中向如故看来。

    如故忙不着痕迹地背转身。

    尔颜的视线停在如故身上。

    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好美的女子。

    明明一身红衣,似火的颜色,却穿出如此清冷的韵味。

    世间竟有这样奇异的女子。

    虽然没看见容颜,但这身气质,恐怕只有那时见过的临安郡主可以媲美。

    只是一个侧影,却让他从来不曾动过的心,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情愫。

    但他一个男子,冒然上前招呼,太过唐突,有失礼数。

    仆从从客栈里出来。

    “四皇子,房间安排好了,先上楼休息一下。”

    “好。”尔颜从如故身上收回视线,如果有缘,自会再见。

    如故等他进了客栈,才重新转身过来。

    四皇子?

    寒香说,她母亲是东临国一个贵人的妾室。

    人类淫玩鲛人,不是什么稀罕事。

    如果只是寻常贵人,收个鲛人在房里,只要不给名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有皇家的人不允许乱了皇族血统,才不允许鲛人生下子女。

    寒香一生下来,就被偷偷送走,难道她母亲是东临国皇家的妃嫔?

    如故想起东临皇还是太子时,和鲛人公主的悲情故事。

    据说鲛人公主被囚禁在天牢,不知生死。

    惊了一下,难道寒香是鲛人公主的女儿?

    如果她推测没有错的话,那么尔颜到这里来的目的。

    难道是冲着寒香来的?

    梁州是这条路前往燕京的必经之路。

    如故翻身上马出城,取出小炭笔,写了张纸,放进马鞍上的信囊。

    道:“快回临安找三顺,这信一定要交到三顺手中,要快。”

    如故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把马放走。

    那马是云末精心驯出来的,通人性,又聪明。

    听了如故的话,闪身进了林子,挑着近路往临安的方向去了。

    如故挑了客栈对面一家小店住下,暗中观察尔颜的动向。

    她不被尔颜看见,节外生枝,给了些碎银给附近叫化,让他们关注尔颜和他的下人的行动,自己不亲自出面。

    **

    一日后。

    花娘子看着包间里的三顺,以及虎视眈眈的一二三四,再看跟在她们身后的女子,那女子一身青衣,青纱蒙脸,看不见容颜,但光这体态已经美得世间少有。

    一个头三个大。

    “姑娘,我们这儿是青楼,不是收留所。硕大的一座临安府,难道还安置不下一个姑娘,巴巴得要往我们这花满楼送?”

    这样的女子留在这里,被那些男人看见,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

    可是,这可是临安里的人,如果出了事,给她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三顺道:“我家郡主知道你作不了主,所以让我们见无颜公子。”

    花娘子气塞,她们东家,哪是别人想见就见的?

    东家不愿意,就是宫里的公主来了,也别想见一面。

    就算他们家郡主和东家关系不同一般。

    但也不能想什么时候来找人,就什么时候来,是不?

    他们东家又不是随叫随到的侍儿。

    “我们东家不在。”

    四竹性格急躁,见这妇人死活不肯去找人,怒了,银光一闪,手中长剑架上花娘子的脖子,“无颜公子在哪儿?”

    花娘子只有觉得脖子上凉气飕飕,吓得三魂没了二魂半,哭丧了脸,“姑娘,你就是杀了我,我不知道啊。”

    她家东家是明王,而她是明王府过来的人,只是一个下人,明王去哪儿,哪能告诉她一个下人。

    再说,就算明王告诉了她,没有明王的嘱咐,她死也不会告诉别人。

    即便对方是未来明王妃的人,也不行。

    一梅推开四竹的剑,“别为难她。”

    回头对花娘子道:“我们也是做下人的,知道你的难处。我们不问无颜公子的去处,就麻烦你想办法给无颜公子代个话,说我们郡主有急事求助公子。”

    花娘子为难。

    这次东家离开,亲自交待,不管是谁来,都不要泄露他的去向。

    又看了看三顺身后的蒙面姑娘,这姑娘来历不明,怎么能随便收留?

    犹豫一阵,定下心,仍然拒绝,虽然临安郡主的身份不同寻常,但不管任何事,都没有她主子的安危重要。

    “抱歉……”

    “花娘。”身后传来无颜的声音。

    花娘子回头,见无颜斜依在门外栏杆上,忙侧身行礼,“东家。”

    寒香看着无颜的那双眼,心里涌上一抹说不出的滋味,见无颜向她看来,明明有面纱遮面,仍像被对方看穿,紧张得身体绷紧。

    三顺看见无颜,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我们郡主给无颜公子的信。”

    无颜拆开信,看了,折起收进怀里,道:“跟我来吧。”

    三顺长松了口气,牵了寒香的手,道:“走吧。”

    无颜领着她们去了后院,推开一道门,“进去吧。”

    里面是一间布置得极精致典雅的卧房,不难看出,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寒香站在门口,犹豫不进屋。

    无颜向她看去,“怎么?”

    寒香道:“公子给民女一间侧房,能暂时安身就好。”

    无颜笑了,“你家郡主难得求我一次,我如果怠慢了你,她可是会生我的气的。”

    寒香微微一笑,“如故不会。”

    无颜又戏道:“你该不是怕我吃了你,不敢住这里?”

    “民女不敢有这种想法。”

    无颜笑叹了口气,“别怕,只有这间房子,没有人敢硬闯,你在这里会很安全。”

    寒香怔了一下,如故信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请无颜找地方给她安置几日,他怎么会想到她会有危险?

    “凤儿不轻易求人,这时开口求我,必然是害怕有人对你不利。既然她都信得过我,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郡主信任的人,寒香怎么会有半点怀疑?”寒香慌了,眼里泪珠滚动。

    她曾看过外公的画像,和无颜很像,而且第一眼看见他,就产生的亲近感,让她直觉,他就是她一直想念着,却不敢寻找到的亲哥哥。

    哥哥,是你,对吗?

    她不是不相信他,是不敢相信,她能有机会接近他。

    想接近他,知道他平时生活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

    但又害怕自己给他带来危险。

    所以到了北朝的这些日子,明明知道他就在附近,却不敢去见他一面。

    偶尔知道他到了临安府,会偷偷地去远远看两眼。

    能这样生活在他附近,知道他平安地活着,她已经满足了。

    “她说过,你不是她府里的下人,是她的姐妹,在我面前,不用这样,叫我无颜就好。”

    “寒香不敢。”

    “不喜欢啊,那叫哥哥吧,我和凤儿还没成亲,叫姐夫有点早,先叫着哥哥。”

    寒香眼里的泪险些落了下来,忙强行忍住。

    “对了,这几天,你就呆在房里,哪也别去,虽然闷些,但无论如何忍耐一下。”

    寒香看着无颜那张,就算在鲛人里,也是少有的漂亮面容,心口温暖得像包了一团绵花。

    哥哥是这样温柔的人。

    “寒香谢谢公子。”

    无颜心里有些堵。

    如故一定遇见了尔颜,才会把寒香送来他这里。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猜到他是鲛人,一定会设法保护同为鲛人的寒香。

    而寒香……

    寒香是鲛人,自然能辨别同类。

    她认出他是鲛人,而且他有一种感觉,她甚至认出他是她同胞哥哥。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等,等她来找他。

    可是她一次也没来找他,反而刻意的避开。

    她这么做,是不让别人因为她,而暴露他鲛人的身份。

    这么柔弱的她,却用她自己的方式来保护他。

    无颜一想起寒香,就心疼得恨不得把她搂进怀里,跟她说,“不要紧,哥哥会好好地保护你,不要再害怕。”

    可是,他的身份,危险的何止是一个鲛人,更危险的是他是东临皇唯一爱过的女人的儿子。

    他的身份一旦浮出水面,东临国就会抛起冲天腥风血雨。

    到时,他还能不能顾全身边的亲人?

    他不知道。

    所以,寒香不与他相认,是保护他,他不认寒香,又何尝不是保护她?

    只要他不与她相认,就算有一天,他的身份浮出水面,也没有人会知道寒香东临公主的身份。

    等他足够强大,把该清的垃圾全部清掉,再没有人敢招惹他们的时候,他会让他的妹妹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公主。

    “来者是客,一会儿我让人做好吃的来款待你。”

    “公子肯收留民女,民女已经感激万分,不敢再要公子费心。”

    “我不是为了你,只是对你好些,能讨凤儿开心。好了,你进去吧,我有几句要问这几位姑娘。”

    寒香向无颜行礼,进屋。

    一举一动,都恭敬而卑微,严格地区别二人的身份悬殊。

    无颜心里越加难受。

    转头不再看她,对花娘子道:“去做些好吃的送到房里,清淡些。”

    花娘子领命去了。

    无颜和一二三四在石海村交过手,澡盆风波记忆深刻。

    彼此想起就想笑。

    无颜看见一二三四,就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道:“说吧,凤儿去了哪里。”

    一梅看着无颜,也是想知,强忍了笑意,道:“有石榴带路,我们很快能找到郡主,这就赶过去保护郡主。”

    无颜轻点了下头,“要去快去,不过你们找到她,暗中保护就好。没有不得己的情况,不要让她知道。”

    如故既然一个人离开,一定她这么做的道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守护的秘密。

    只要一二三四不暴露出来,如故就能守着她心里的那点秘密。

    “是。”

    一二三四闪身而去。

    无颜眉梢一挑,这几个丫头的轻功虽然不如他,却也是世间少有。

    如故有她们几个护着,寻常人也伤不到她。

    寒香站在屋里,细细地打量屋里的每一样东西。

    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有着哥哥的气味,那么好闻。

    真想能一直住在这里,每天都闻着哥哥的味道。

    忽地听屋外无颜咳了一声,“寒香。”

    寒香呼吸一紧,飞快跑向门口,伸手拉开房门,但看见无颜的那一瞬间,才回神过来,自己失态了。

    忙退开几步,“公子。”

    无颜叹气,“都说不用这么客气。”

    寒香看见他手中端着的食盘,道:“寒香只是小住几日,公子不用这么费心。”

    无颜笑笑,进屋,把食盘放在矮桌上,麻利地乘了碗饭递到寒香手中,“你这样,我反而不自在。”

    寒香忙接了碗,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全是清淡的菜肴,再忍不住压抑了许久的感情。

    他们鲛人虽然可以适应人类食物,但终究喜欢清淡的东西。

    虽然只是几盆清淡小菜,却看得出他的一番心意。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温暖亲情的滋味。

    鼻子一酸,泪夺眶而出,雪白的珍珠一颗一颗落到桌上。

    无颜眼底发热,心里越加酸楚,如果不是人类的贪婪残虐,他们鲛人怎么会落到面临灭绝凄惨境地。

    而他本该在大海里自由遨游的妹妹,怎么会在人间这样卑微的活着。

    那些可恶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痛楚,在桌上拈起一粒珠子,强装笑颜,打趣笑道:“我这顿饭,可值不起这么多珠子。”

    寒香被逗得破涕为笑。

    无颜拿起筷子放进寒香手中,“快吃吧,再不吃,就要凉了。”

    寒香埋头吃饭,这顿饭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饭。

    无颜看她吃的开心,微微一笑,“凤儿对你好吗?”

    寒香点头,“她很忙,总有很多事,但空了的时候,总会来陪我说说话。”

    “好就好。”无颜眼底发热,当年的一点不忍心,救如故一命,而如今如故却救了他妹妹一命。

    老天还算不上太过不公平。

    有人在门外唤了声,“王爷。”

    无颜起身开门。

    门外仆人小声道:“除了四皇子尔颜,没有别人进入北朝。我们要不要……”

    “不打草惊蛇,继续盯着。”

    “是。”

    无颜转回桌边。

    寒香立刻起身,“如果公子有事,尽管去忙,寒香在这里,不会乱走。”

    无颜轻点了下头,“委屈几天,等凤儿回来了,自然会来接你。”

    “寒香很开心,不觉得委屈。”

    无颜笑笑,他这个妹妹的性子像极母亲,什么都好,就是什么苦都自己含在心里。

    “花娘子嘴巴是毒些,却是靠得住的,你有什么事,告诉她就好。”

    “寒香记住了。”

    无颜又看了看寒香,才转身离开。

    当年柳儿的一块玉佩,他还了这么多年的债。

    欠下如故这么大的一个情,要他怎么还?

    寒香扶着窗棂,目送无颜离开小院,欢喜得泪止不住地流。

    心道:“如故,谢谢你,你的恩情,寒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如果你能嫁给哥哥,和哥哥开开心心地活到老,寒香此生也就无憾了。”

    **

    如故在暗中观察了尔颜一天。

    这个尔颜虽是皇子,但没有半点皇家弟子的娇纵蛮横,虽然不像萧越那样大气,却温和有礼,少有的大家风范。

    从叫化送来的信息,尔颜像是出来云游,考查他国民风。

    也不见他打听关于玉佩的事。

    更不见他们的人提到过寒香。

    如故隔着竹帘,看着正上马离开的尔颜,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

    她所以把寒香送出临安府,是因为云末他们都不在府里。

    虽然府里仍然都是心腹,但毕竟怜心住在临安府。

    有怜心在的地方,她就不能完全放心。

    所以才把寒香送到无颜那里。

    无颜精得像鬼一样,有他照看寒香,就算她不在临安府,也不用担心寒香有什么意外。

    尔颜离开梁州,她也就没必要再在这里逗留下去。

    她的马回去送信了,她前往朝阳只能去驿站乘车。

    去朝阳的车,一天只有两趟。

    她去到驿站的时候,天刚亮就已经走了一辆,剩下一辆。

    这辆车要走夜路,所以是卧铺。

    也就是说,车里是一排通铺,困了,可以倒下睡觉。

    这样的卧铺,要走夜路,所以乘坐的人并不多,等着上路的乘客,除了一对老年夫妇,就只有一个年轻男子。

    如故挑了里面前的一位置坐下,看着窗外行人,等着出发。

    人群一阵混乱。

    只见几个少年公子纵马小跑过来。

    个个锦衣华服,意气风发。

    忽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明明长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却偏偏抱了把比巴掌还宽的大刀。

    玉玄……

    他骑在马车,没精打采,两眼只看前方,对身边少年的谈话,不理不顾,显然人在心不在。

    和如故同车的老妇人,见如故眼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玉玄看,轻拉了拉她的衣裳,道:“姑娘,快别看了。”

    “为什么?”

    “那几个都是水族的公子们,你看的那个更是大有来头,是水族的小族长,年纪轻轻就掌管着水族的命脉大权。”

    如故这才想起,梁州是水族重要码头之一。

    玉玄出现在这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玉玄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如故是知道的,但玉玄不应该蛮横到连个老人都怕他。

    不由问道:“为什么看不得?”

    “他虽然年轻,但终究担着水族重任,照着惯例,这种时候,都会有内当家的帮着打理内务,可是他至今没有婚配。”

    玉玄是水族的小当家,也是临安府的公子,没有婚配,如故当然知道。

    “然后呢?”

    “之前玉玄公子在临安府,婚配的事也就耽搁了,现在他回了水族,族中长老就忙着给他张罗婚事。”

    “你是说他要成亲了?”

    “就是这婚事,弄得梁州鸡犬不宁,个个胆战心惊,生怕触了这小煞星的霉头。”

    “怎么回事?”

    “水族族中长老给他按排下的女方是姜家的嫡女,姜家是水族最大的一支旁支,姜家的女儿相貌极美不说,还特别的能干,十七岁已经能操作姜家旁支的运作。按理这样女子给水族内当家,再合适不过。长老们知道玉玄对男女之事不上心,于是没敢跟他说结亲的事,骗他到梁州,只说有要事商量,结果他来了,发现是给他相亲,这下就惹炸了这小祖宗了。”

    “他怎么了?”

    “他把两边管事统统打了,偏偏水族这几天确实有事,他才不得不留在梁州。这梁州大多是水族的人,一个眼神不对,都要挨他一顿揍。弄得梁州这两天人人提着胆子过日子,都盼着这小祖宗快些离开。”

    “那姜家小姐呢?”

    “姜家小姐倒是豁达,见小族长不乐意,什么也没说,该忙什么忙什么,婚事却半字不提,让那小霸王无话可说,梁州才算暂时平静下来。”

    如故无语,玉玄混小子混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混。

    不过水族的事,她管不了,何况人家的亲事,更不是她能管的。

    这种时候,她最好别出现在水族的面前。

    免得神仙打架,她这个凡人遭殃。

    老头子‘嘘’了一声,“快别说了,这事不是什么好事,不管被水族还是姜家听见,都少不了惹事。”

    老妇人不再说下去。

    马车启动,如故放下窗帘,恰好这时玉玄转头看来,在帘子合拢的一瞬间,看见如故一个侧脸。

    身子微微一震,是她?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那马车像是驿站的马车。

    她这时候,怎么可能在这地方,而且怎么可能乘坐驿站的马车。

    一个少年凑过来,“在看什么?”

    玉玄手中马鞭指了指如故乘坐的那辆马车,“那是车是去哪里的?”

    “老贾赶的车,不是是去朝阳的夜车就是去江州的。”

    “到底哪里?”

    “这个要问过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玉玄不回答,带马跑走,向驿站的方向而去。

    “喂,玉玄,你去哪里?”

    可是玉玄已经去远,哪里还回答他。

    又有少年带马过来,“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

    先头说话的蓝服少年道:“我追去看看,你们先回去,有事,我通知你们。”

    苏珊珊过来,“我和你一起去。”

    绿衣少年道:“珊珊,你就别添乱了,只要有你的地方,什么事都得砸。”

    苏珊珊气得哼了一声,“哥,有你这么说自家妹子的吗?”

    绿衣少年道:“不是哥想说你,看你平时做的那些事。”

    “我做什么事了?”

    “就说云末吧,你明知道云末不喜欢你,你也没指望真嫁给云末,却张口就说你和他怎么怎么,弄得这水族的上上下下,还有哪个敢要你?”

    “我就没打算嫁。”

    “珊珊,妩冰是从小喜欢和你争,但你不能因为她,就连自己名声都不管了吧?”

    “我就看不惯她,我就要让她难受。你看,我去临安那狐狸精面前闹了一下,妩冰那贱蹄子就受不了了,挑唆婉姨去找云末麻烦,结果云末是离开临安府了,可是他心里不知怎么恨妩冰,妩冰想嫁他,难了。”

    “你当临安郡主是好惹的?”

    苏珊珊想了想,道:有“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不像传说的那样坏,有一种说不上来感觉,反正是挺有趣的一个丫头,我骂她狐狸精,她也不动手打我。”

    绿衣少年叹了口气,实在不知拿这个妹妹怎么办。

    “回去吧。”

    “表哥,好奇怪,不会有事吧?”苏珊珊朝玉玄离开的方向望了望。

    “玉玄虽然性子急,但分得清轻重,知道哪些人可以打,哪些人不可以打,放心吧。”

    明天会是玉玄的戏哦,玉玄出来拉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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