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季节,西秦进入了有史以来最冷的一年,即使是屋子里的炉火上添了好几次柴都让人觉察不到温暖来,冷的寒透到了骨子里。

    窗外的雪虽然下的很小,但却很迷,倾斜着打了进来,湮没在人的咽喉里,凉透了满片心扉,那一抹红色就和这窗外的雪一样,毫无征兆的闯进了云依的视线。

    她抬头看着花想然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大红色的衣袍在风中翻飞,头顶的油纸伞上,也都是妖艳的红梅,他对红色偏爱似乎是有些偏执的,自重逢一来,云依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穿过其它什么眼色的衣服。

    在感情的世界里,女人似乎永远没有男人那般的洒脱,云依记得,那天他们重逢之后,他眸子里除了扫纵即逝的微愣之后,就再也没有其它的表情,那天晚上,他淡然的将她送回了太子府,浅笑着说前尘往事,他都已经忘记了,今后他们要好好的相处。

    他淡然处之,什么都谦逊,对陌生人的谦逊,彬彬有礼的在云依的心上落下了根根纤细的针硭,他依旧风姿灼灼,犹如在寒风中摇曳的花朵一样,在一瞬间就引得所有的人目光和视线。

    许是她太过入神,竟然连他到了自己的跟前来,都不曾发现,花想然收了伞,拍去肩上的积雪,将手上拎着的药搁到了云依的面前来,浅笑着看着她,“这是主子让我拿来的要,足够太子妃这几日的用度了,这天儿怪冷的,我就自己送来了。”

    云依依旧是没有多大的反应,花想然默然的将药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对上的还是他淡笑的面容,“怎么了,想什么,竟然可以想的这样的入神?”

    想你为什么可以这样的冷静,面对自己灭族的仇人,竟然还可以冷静的什么都不做,想你为什么可以做到这样的淡然,甚至真的可以作为一个朋友一样的存在。

    云依一直都希望,自己对花想然做过的事情,他可以忘记,时间会好了伤疤忘了痛,可当事实发生在自己的面前时,他冷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将一切都做的井井有条的时候,她反倒是希望花想然可以冲着自己发作了,哪怕是杀了她都好,这样,她至少知道,他的心里还是带着恨的,还是对她存着那一点儿的感情的,而不是形同陌路。

    “哦,我等一下就拿给太子妃。”她犹豫的伸出手,将包好的药接下,外面的风又大了好些,吹刮的想要将屋里的炉火都熄灭了似得,她又犹豫着开口,“要不要进来做做,外头的风太大了一些。”

    “不必了。”花想然回答的极快,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交给她,“这是主子和王爷托我送来的,我还有事儿,就不做了,这信就一并麻烦你转交了。”

    他礼貌的冲她点头致意,拿过搁在一边儿的油纸伞,极为潇洒的转身,一个早已经走出自己世界的男人,在云依看来,他这每一步,都是在离自己越来越远,原来倒真是相见不如怀念,当时间把所有的一切都冲淡的时候,化解的除了仇恨,还有最纯真的恋情,一切都早已不同,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云依看着花想然一步一步的朝着外面走去,数着他的步伐,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他,才踏出了自己的步子,朝着琼华的屋子走去,看清与看不清,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在那罪孽的深渊当中,苦苦的挣扎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要求人家还对她有什么感情?

    云依敲门进来的视乎,琼华一个人在屋子里头刺绣,玉无疆坐在一边儿看公文,这倒是让人意外的,云依上前几步,将已经搁在盘子里的糕点摆在了琼华的手边儿,“娘娘,王妃那边儿给您送点心来了。”

    凤月的药,为了掩人耳目,大都是混在琼华喜欢吃食的糕点里头的,琼华对自己身中秘药的事情并不知晓,她撇头看了一眼那精致的糕点,“这小妮子倒也奇怪,看着不像是喜欢和人深交的性子,怎么竟是往我这里送糕点,我也不是那种需要她结交的人啊。”

    琼华心里不觉奇怪,之前自己对姬阴存着那样的念想,而且,现在,也不是昔日那个琼华郡主了,这丫头的性子乖张,却看着像是那种不愿意走场面的人,这妯娌情,就算是走过场,是不是也忒过了一些。

    “那丫头往你这里送,你接着便是,别到了最后,连个给你送糕点的人,都没了。”

    玉无疆波澜不禁的将手边的公文扔下,分明想说的不是这么一句话,但话到了嘴边儿,却生生的变了个方向,这么多年,为了让琼华不对自己起疑心,这样的话,他已经说的习惯了,到了最后,竟然是想要改都改不过来了。

    琼华自从国公府出事之后,就一直都是深居简出,就连平素要好的姐妹,都不在结交了,好像要将自己关在太子府里了此残生似得,这是玉无疆最不愿意看到的。

    “臣妾明白。”

    琼华软软的应下来,不喜不怒的,面无表情的,实在是像极了那没有感情的人偶娃娃似得,云依瞅了一眼这两个人,这段日子,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了一些,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到底还是太子殿下将自己藏的太深了一些了呢,什么都不愿意说的,就连这摄政王妃给太子妃救治的糕点,都不准她说。

    “好了,知道你想看到我,我出去就是了。”

    玉无疆还是妥协了,心里叹了口气,默默的走了出去,云依见他出来赶紧就跟了出来,她将刚才收到的信给玉无疆递了上去,“殿下。”

    自皇后那一日跟玉凌华闹翻之后,皇后一族就并不安分,在背后游走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帝都的粮食早就已经不够用了,凤月更加是在开了三五日之后,堂而皇之的说城门因为城外疫情关闭,这米已经是运不进来了,干脆就将米铺都关了,而城外呢,她直接就在城外用天下第一庄的名义给灾民发放米粮,做的好生的浩荡。

    直接就在城外和玉凌华的人马打对台,但玉凌华也没有法子,他手中确实是没有米粮,就算是他想调,都调不出来,就前两天,才查出来地方上分管粮食的官员贪污,他当时气得直接将人斩立决。

    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对凤月在城外的做法,只好听之任之,这民间对他这位天子已经到了极为不满的地步了,反而是对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夸上了许多,谁能给得了温饱,就是值得他们亲近的。

    皇后呢,她已经对玉凌华心生反义了,哪里会去管玉凌华的死活,倒是背后让她的父亲四处游走,准备将玉凌华推翻,直接让玉无垠即位大典。

    “皇后真是好主意。”

    玉无疆看完信之后浅笑,前些日子,皇帝在拔掉国公府的时候,皇后就在暗地里用了不少的力,将他的权利架空了一些,这太子府里还有皇后的爪牙,他便直接把自己的势力都藏了起来,他要的消息,摄政王府那边儿传来的,也是够用的,只是不想,皇后这脸忽然间翻了。

    这么多年来,皇后和玉凌华两个人狼狈为奸的,不是很要好的吗,这忽然间反目成仇,倒也真是有够奇怪的,不过,自己信任了这么多年的人,这皇位不留给自己的儿子,倒是留给了姬阴,是个人都要生气的吧,这么一说,皇后的翻脸,好像又是预料之中了。

    “摄政王府那边儿可还是说什么了?”

    “倒是没有,就是让花想然把这个和药送了过来。”

    “花想然?”玉无疆勾唇,“怎么,你们现在还有来往?”

    云依被玉无疆这话弄得有些窘迫,“殿下!”

    “好了,不说就是,要是有可能的话,还是要和花想然多亲近亲近,凤月这丫头,可鬼着呢!”玉无疆轻笑着吩咐,让云依又是窘迫得厉害,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他们给他送信进来,只是为了告诉他消息,那便是还没到时候啊,他静观其变就是,捏着信纸的手背了过去,细腻的信纸在瞬间化为灰烬,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雪下的还真是密啊!

    要说玉凌华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四面楚歌了,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他不止一次的派人将信送到西麟公子玉的手上,但得到的回复都是一样,左相闭关清修,暂不见客。

    至于这其中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原本应该清修的公子玉,却是坐在城墙上,手边儿隔着酒壶和白瓷杯,一瞬不瞬的盯着城墙外的那一方天地。

    “父皇都已经这般样子了,难道说左相真的不打算帮忙?”

    玉无邪坐在公子玉的对面,他看着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不由在心里都泛着凉意,往日里,帮着父皇最多的人,好像就是眼前这个人了,这西秦要变天的消息,谁都知道的,谁都感受得到,以往,这只要一遇上了事情,只有去找公子玉,他就没有不帮的,到了现在这么大的事情上,竟然直接不管不顾了。

    “四皇子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最容易背叛的人,或许就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啊。”公子玉不以为然的给自己倒了杯酒,“这道理你不是应该最明白的吗,就像你现在做的一样,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在位的是玉凌华,现在你我这样坐在一起,你三哥和三嫂会想到吗?”

    公子玉也不多说,微微的将身子靠在城墙上看着站在下面的那一抹倩影,笑的异常生动。

    “我和你不一样,我一直是希望三哥好的!”玉无邪不满的等着公子玉。

    瞧瞧,瞧瞧,这孩子还真是可爱的,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他竟然就这样反驳了呢,公子玉并不马上反驳他,只是将手中的白瓷杯和玉无邪的碰在一起,“但是,我们的目的不是一样的吗?”

    他用手指了指城墙下的那一对璧人,“你我不都想要拆散他们吗,目的是一样的,不就好了?”

    这世上永远没有什么天长地久,也没有什么最美的风景,什么都有个时限,他实在不介意,在自己成功前,让他们两个先好好的享受一下这所谓的美满。

    “你要怎么做?”玉无邪一瞬不瞬的盯着公子玉,可他并不明白的是,自己正在和一个魔鬼做着交易。

    “怎么做吗,嗯,先让他们小小的高兴一下好了,我最喜欢的就是在最美的时刻,把所有的美好一一碾碎。”

    “公子玉,有没有人说,其实你当真可怕。”玉无邪由衷的说到,这不虚假,是他真实看到的,他没有恭维,刚才那眼神,看的他都有些不寒而栗。

    “既然已经和我达成交易了,就不要在这边儿伴着圣人,你我不过同道中人!”

    公子玉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继续欣赏城楼下的风景,今儿她着了一件淡紫色的袄裙,绣着杏色的小花,虽然这花色很浅淡,但他还是在第一眼就找到了她,这颜色也是很配她,除了那身子里的灵魂和握着她手的某个人,实在是太过煞风景!

    握着白瓷杯的手微微用力,现场的指甲倒嵌进了掌心,白色的瓷器在顷刻间脆裂开来,有几片掉在了小桌上,其它的都因为他紧握着的手嵌在他的血肉之中。

    嫣红的血液蜿蜒在细腻的白瓷上,牵动着心头丝丝的痛,凤月眉心一蹙,只感觉自己的脚下都不稳。

    “月儿,怎么了?”姬阴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关切的看着她,“怎么了,你是不是这几天累着了?”

    这些天,她一直都跟着自己在城外忙活,就算是身体再好的人,都不太吃得消,更何况今儿还是她素来不喜欢的大冷天儿,他立刻拉着她准备往回走。

    “没事儿,我哪有这么的脆弱的。”凤月在一边儿安慰,却是感觉自己的心头有些闷闷的,他很清楚,这不是一般的头晕,也不是一般的痛,而是没有由来的,一针一针的痛,极为像是有什么东西嵌进血肉之中的刺痛感。

    并不很痛的,却是很清晰的存在着,在可承受范围之内,这几天姬阴都已经忙的翻天了,这城外的疫情,可是没有那么好小看的,不然姜武他们也不会一直忙到现在,都每个休息的时候,这种时候,她一个人偷懒,未免太不人道了一些。

    见他还是十分大呃不放心,凤月佯装不满的把姬阴推走,“好了,我是真的没事,快去和洪大人商量对策去,我啊好着呢,没看到我们师徒几个忙着呢吗?”

    “真的没事?”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凤月佯装生气,“姬阴,你来真的是不是?”

    这倒是凤月正常的反应,姬阴不免又叮嘱了一些,才跑去和洪大人商量对策,这城外这么多的灾民,虽然将帝都变成了一座围城,但也阻止了军队的入内,本来就不在他的算计和部署之内,这不可抗力既然发生了,他也只得好好的处理,也好让城内的不太平不要伤害到城外的这些灾民。

    公子玉手上的上,不仅牵扯到了凤月,还引得远在摄政王府的狐狸同样的不适,他这正陪着竹子兄教包子他们练字呢,他这手心就出现了一道一道的口子,嫣红的血液在顷刻间染红了整张宣纸。

    “师傅,师傅,狐狸流血了!”星儿最先发现,她立刻紧张兮兮的去扯竹子兄的衣袍。

    竹子兄一听这话,立刻把手中的毛笔搁下,果然就像是星儿说的那样,这宣纸上晕染开来的红,有那么一丢丢的刺眼。

    “师傅!”星儿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小手帕给竹子兄递了过去,竹子兄看了一眼星儿关切的眼眸,吩咐她身后的包子道:“包子,就练到这里,师傅和你狐狸叔叔有事要说,带着妹妹出去玩。”

    星儿担心狐狸的伤势,赖着不肯走,最后被包子直接拖了出来,竹子兄仔细的将狐狸手心的伤包扎起来,那一道一道的伤口,决然不会是他自己在书房弄伤的。

    “这伤……”

    “是那三魂受伤了。”狐狸无奈的点头,将自己的手掌翻转过来,那上面黑色的花火图腾愈来愈清晰,看的竹子兄心中一惊,“是到日子了?”

    “恐怕是。”

    狐狸笑的比哭得还难看,这日子想的比他们来得还要快一些,泣血凰途主仆的关联,也是越来越越紧密了,凤丫头估计也有所反应了,但不会像他来得那样直接,毕竟他和公子玉本是同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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