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罚跪太庙,至今未能起身,虽然殿中他同皇帝说的话被禁了口,但关于事件起因却是瞒不住的,墨蓁果然又被人弹劾了一次。

    皇帝陛下说,墨蓁不仅辞了教管太子一职,还被打了一顿板子,臣子们再想要给人什么惩罚,反倒有点说不出口了。

    南乔渊事后问起墨蓁当时为何要辞了这差事,岂不是如了别人的意,墨蓁道:“理由有三。”

    “其一,我不如别人的意,别人就不如我的意。既然注定要受到弹劾,我还不如先领了罚,以退为进,先堵住那些人的嘴巴。况且,这事真闹起来,陛下也会为难。”

    “其二,你也瞧出来了,太子对我极其不满,我若再继续教他,难保不会适得其反。那可不是我希望看见的。倒不如给他点时间,好好想明白,或许过些日子,就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其三呢。”

    “其三。”墨蓁沉吟了一会儿,道,“这差事,可实在不好办。我也不喜欢。就算最终还是要将这差事领回去,好歹也能偷些闲。”

    “那万一太子想不明白呢?或许就这么远了你。你要知道,经此一事,你若是再想插足朝中,难上加难。”

    “他若想不明白,我又何必费尽心力再去教他?这天下,需要的是一个圣明的太子,而不是一个懦夫。”

    太子在宗庙跪了一夜,身子骨弱,自然是受不了,却依旧强撑着,皇帝不许人起身,却没说要饿着,宫人自然不敢怠慢,送了膳食过去,太子却不肯吃,皇后听说了,心急如焚,却因着皇帝旨意不许人探视,也见不到太子,最后求到御前,皇帝无动于衷。

    皇后命人传话徐府,让自家父亲联系几位交好的重臣进谏,皇帝亦无动于衷。

    最后皇后无法,前去求见了太后,将事情原原本本一说,丝毫不敢隐瞒。太后自上次被人反算计,加上宫中宫人包括心腹赵嬷嬷在内都被处置,真真正正大病一场,尚未痊愈,皇帝以太后需要静养为由,交代宫中之事一律不准惊扰太后,妃嫔免了每日请安,除了南乔慕能偶尔进宫探视,其他人包括徐家的人在内一律不准打扰太后静养,南乔渊说这种事,名为静养,实为软禁。

    所以太后对太子的事并不知情,此时听皇后一说,原本对墨蓁未消的怒火重又燃起,从病床上挣扎着起身,要见皇帝。皇帝以政务繁忙为由告罪,又殷切劝导太后好生静养。太后一路闯进勤政殿,打断臣子们的议事,让皇帝免了太子的惩罚,皇帝冷着脸不应。

    太后大怒:“你是要处死你嫡亲的儿子吗?还是要逼死你母亲?就为了墨蓁一个外人?”

    皇帝铁青着脸,压抑着怒气:“太子如何,担不担得起这个位子,朕想母后比朕清楚许多。儿臣一向孝敬母后,难道母后要以孝义来逼朕就范?”

    “身为太子,就要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举一动皆要符合太子甚至是天子的威仪!母后说说,他做到了哪点?朕将这江山交给他,不是为了让他这般任性胡闹!”

    “朕自认对太子亏欠有加,日后也定当弥补!可太子自幼养在皇后宫中,一言一行皆受到皇后熏染,身为一国储君,竟然说出那般不三不四的话,这宫中向来是个有规矩的地方,谁敢在太子跟前嚼舌根子?皇后!你说呢!”

    皇后身子一颤,立时往后退了一步,惊慌的低下头去。

    “身为皇后,当有母仪天下之德。既然在这个位子上,就得给朕坐好了!若真担不起此间重任,自当退位而让贤。皇后一样,太子!也一样!”

    太后气急攻心,皇帝将人送回去,又不急不缓的召了御医,却没有免除太子惩罚。皇后在宫中急的来回奔走,最后想了想,一咬牙,召过身边的大宫女说了句话。

    墨蓁收到皇后的口信儿,一开始是诧异,不过少顷便是好笑,这是急的没法子了,居然求到她这里来了,想着让她进宫劝劝皇帝,竟是难得的服了软。

    墨蓁只回了淡淡一句话,说是挨板子挨的厉害了些,现下行动不便,无法进宫。

    南乔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不怕太子这么跪下去,身体真出了问题?”

    墨蓁懒洋洋道:“宫里的人真是吃素的?要是真让太子就这么出事了,这长安城,早就被蛮夷给攻破了。”

    “不过是个小孩子……”

    “在陛下眼中,他首先是太子,然后才是孩子。这次发这么大火,就是怒其不争。”她蹙蹙眉,想起太子昨天那番哭泣的控诉,唇角微抿。

    “年纪毕竟还小,胡闹些也正常,日后有的是时间改正,皇兄这么生气,我总觉得太心急了些。”

    “什么意思?”

    墨蓁偏头去看他。

    南乔渊笑笑,“没什么。皇兄做什么,总是有他的理由在的。嗯,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宫?真要等太子自己想通了?”

    墨蓁道:“总要晾上几天。不然长不了记性。”

    墨蓁还真将人晾了几天,三日之后,她勉强能够正常走路了,才慢吞吞的进了宫。这三日里,不知皇后派人来过,就是南乔慕也来过两次,明面上是探视,其实也就是说太子的事。每次来的时候,南乔渊都很不甘愿的躲到后面去。

    皇帝见了她,命人赐座,墨蓁屁股还有点疼,连忙拒了,皇帝笑道:“你倒比朕还能沉得住气。你若再不来,朕还真的坐不下去了。”

    “太子没事吧?”

    南乔梁一拳捶在御案上,“这混小子,面上是受罚,在里面比谁都轻松,人前跪的端端正正,送去的食物也不吃,人一走,立马就躺下了,吃的油光嘴滑的,事后问起那膳食去哪儿了?他还装模作样的说,被太庙里的列祖列宗给吃了,还说列祖列宗托梦给他,嫌弃膳食粗鄙,不够吃,让多送些好吃的来。”

    墨蓁没忍住,别过头偷偷笑了一声。

    “朕派人去问他可知错了?他梗着脖子就是不认错,还一直说担不起太子重任,让朕废了他,这就跟朕犟上了,朕要是不废,他就一辈子不出来!这!这……朕真想让朝中的大臣们听听他这话,到时候朕真废了他,谁还敢说一句废话!”

    末了恨恨加了一句:“昭儿就比他省心多了。”

    墨蓁忍不住道:“太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皇帝瞥他一眼:“你是想说子不教,父之过罢?”

    墨蓁闭嘴,疑似默认。

    皇帝叹口气,道:“朕知道,朕这个父亲做的不称职……”

    墨蓁低声回答:“也不能这样说,毕竟陛下是天子,自当以天下为重。”

    “是啊,朕是天子,天子自当以天下为重。朕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皇帝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竟有几分落寞,“朕小的时候,父皇也忙,忙的好些天,我都见不了他一面……”

    “朕那时候也想见父皇,却每每都见不到,父皇身边的人说,他忙,没有时间。朕常听太傅讲天子日理万机,心里虽失落,却也没有再去打扰过……”

    “直到有一天,朕看见父皇同三弟在御花园里玩,三弟骑在父皇的脖子上,父皇笑的很开心,是朕从来没见过的……那时候朕就明白,父皇不是忙,只是因为不想见朕……”

    墨蓁默然。

    生在皇家的人,哪个没几分心酸事?南乔梁毕竟与其他两人不同,南乔渊虽自幼丧母,却受尽先皇一生宠爱不衰,南乔慕在某种意义上,才是真正的嫡长子,是皇后亲生,在身份上自是尊贵,太后对自家儿子也是亲厚的,只有皇帝,生母身份低微,虽养在太后膝下,却也只换得先帝一分看顾,太后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毕竟不是生母,南乔梁在她面前,难免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朕那时候就想,若是朕以后有了儿子,定不会这般对他。谁承想……若非是太子亲口所说,朕竟不知朕对他亏欠到这个地步。”

    墨蓁再度默然。

    只怕不是亏欠,而是有意识的忽略,徐家势大,太子又是皇后所出,皇帝对这个儿子,自是有几分忌惮。

    太子之位给了他,乃是不得已,怕是真的像太子自己说的,皇帝想立的乃是四皇子承昭。

    她道:“陛下,太子虽顽劣,但这性情,倒还合了臣的性子。况且,太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若假以时日,还是能……”

    “行了。”皇帝没好气的打断他,“朕既然将太子之位给了他,哪会轻易收回,不然朕让你管教他作甚?偏生还是这混小子不识好歹!”

    墨蓁笑了笑。

    太子之位给了他,怕是徐家就被容不下,将来太子继了位,又不能真让他做了孤家寡人,这才是让她管教太子的真正原因。

    “那不如,臣去太子那里看看?毕竟是个孩子,尚未接触政事,真要懂陛下一番苦心,也得经人提点才是。”

    “那混小子这么对你,换成了朕,早就将他踹到地底去了,哪还有什么气度管教他。”

    墨蓁昨日自请辞去教导之职的缘故,他自然明白。

    “那臣,可就去了。”

    得了皇帝点头,墨蓁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皇帝道:“阿蓁?”

    她站定回头,“嗯?”

    皇帝唇角抿了抿,看着她半天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其实他是想说,昨日太子说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尤其是那一句“她这么嚣张,不过就是仗着你喜欢她”,他其实是怕她误会,日后见面有点尴尬,可是仔细想想,他不禁失笑,墨蓁是什么样的人,岂会将这种话听在耳中,只怕她心里也认为这只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胡言乱语。

    他笑了笑,抬头对她道:“没事。你去吧。”

    平安夜快乐,提前预祝圣诞节快乐……

    明天是圣诞节,一想到要自己过,我就桑心。

    所以偶决定挑战字数大关,看看能不能比最多的一章更的字数多……

    给偶点信心……

    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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