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杉眸色冷寒,盯着信上寥寥数字,心中思索沉淀着这封信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以这样口吻说话的人,又来自北凉,除却耶律漠,她不做第二人想。

    只是……龙诀玉?

    若她没记错,应是司命临走时送给自己留作纪念的那块玉佩!司命若想要回,大可书信一封,她自会原物奉还。如今,他将龙诀玉下落告知耶律漠,以紫菀的性命要挟她去北凉,究竟意欲何为?

    她,不得而知。

    明知此行有诡,却不得不去!

    冬青悲伤过后,起身去查看院中情况,不过片刻,返回,“姑娘,院中无一活口。”

    傅云杉点头,转身朝外走去,“你留下,将他们的尸首安排妥当,明日一早再做善后。”

    “是。”冬青忍痛,扶起连翘坐到椅子上,替她抹去脸上的血迹。

    傅云杉转身走入雨幕,甬道处,姚望傅明礼和楚氏的院落,傅思宗和傅剪秋的院落,足有一刻,才重新抬脚,直去了书房,开门点灯,不顾湿透的衣衫,研磨铺纸,挥笔于上。

    “……天将塌陷,楼重找寻解决之道,尚不知可行与否……哥当以全局为重,身家性命为重!若七月末我未从北凉归来,或楼重未来寻我,哥应当机立断,向四皇子投诚,以得活命之机;或与祖父、外祖父、表舅商量稳妥,护家人离开应天!无论择其中任一,自看信之日起,应拉近与四皇子之关系,与洪德帝虚与委蛇,待七月末做出最后决断……另,紫菀之事,何人问起都不必隐瞒,且记,七月末前,定不能让卫九离开京城!……此去北凉,吉凶难定,若天启变天之际,我未能带紫菀回家,哥哥可将我与紫菀命丧的消息公诸于世!此后,不必寻我!我若得活定会联系家人,若不得活……哥哥就当我和小妹真的死了吧!……”

    “……祖父一生为帝师,站中立,受皇家恩,此番被孙女连累,孙女知错!跪求谅解……详细之事,孙女已告知哥哥,祖父有何疑问,皆可寻哥哥来问。……四皇子善谋人心,且睚眦必报,祖父应先做考虑,早做决断!”

    “……望舅舅早定结论,免遭纂位之灾……”

    “……不及喝二姨与二姨夫的喜酒,杉儿之过……此事可大可小,外祖父可寻哥哥与祖父、舅舅商量章程,早做防备!……”

    “……顾叔,此去北凉,生死难料,家中诸事,云杉跪拜!”

    傅云杉洋洋洒洒写了足有两个时辰,心中成熟的未成熟的,想通的未想通的,都与傅思宗说了,以便他从中找到最好的解决之道!

    天际翻出一抹鱼肚白,有微弱的光袭进书房,零零落落的与灯光争辉。傅云杉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笔落下,收。

    冬青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红枣桂圆茶,瞧见傅云杉终于搁下了笔,黑青的眼底掠过一抹叹息,“姑娘,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她已来过三次,姑娘仿若未闻,连她替她脱衣换衣都未察觉,只专心写着信。看到信的内容,她已知自家姑娘的用意,此去北凉,路途遥远不论,身处异乡,孤军奋战,她很是担忧!

    连翘与她武功相当都逃不过耶律漠的手掌,她跟着,能不能护姑娘周全?她心里打突!

    冬青探手入怀,触碰到一枚沉甸甸的牌子时,咬了咬牙,北凉一行,势必要惊动宫中了,但为姑娘安全着想,她顾不得许多了!知道就知道了,若能护的自家姑娘周全,被皇帝砍了也值了!

    傅云杉初时,满腹心思都放在书写之上,并未觉得寒冷,此刻松懈下来,才惊觉身上衣裳已被换过,额头一层薄汗凛凛,手脚冰凉,她朝冬青淡淡一笑,伸手接了茶盅抱在怀中,一双脚在地上下意识跺了两下,又狠啜了两口热茶,一脸沁入氤氲的热气中,道,“冬青,收拾细软衣物,咱们即刻出城!”

    冬青一惊,蓦然抬头,“姑娘不跟老爷夫人和公子小姐们见上一面?”

    傅云杉越过她去看窗外开始泛白的天际和晨风下摆动的柳枝,淡淡的笑,“不了,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所谓别离相送不过徒增伤悲,不如悄然离去!”

    冬青默然,福身,“是,我这就去收拾细软和行装。”

    冬青出门,趁着收拾衣物的空荡,唤了一个暗卫,出动黑木令,调动暗卫暗中相随。

    傅云杉翻出龙诀玉,小心藏在贴身的地方。不管耶律漠用意何在,既然他说了用龙诀玉换紫菀,她势必要将龙诀玉完好的带去北凉都城丰华楼!

    城门甫开,身着简单骑装的两人两匹马冲出城门,一路南下而去。

    两人身后,一波一波紧随着再普通不过的骑马商人。

    ……

    傅紫菀院中无一活口,傅云杉与冬青失去踪迹,一家人几乎将府中翻了个底朝天。

    顾淮扬在书房发现几封信,拿了交给傅思宗。

    傅思宗看到信中内容时,身子不可察的晃了一晃,白蔹眸子一动,悄无声息的过去倒茶,轻扶住他,“大公子?”

    “无妨。”

    傅明礼和楚氏一脸焦灼,傅明礼凑过去想看,“六郎,杉儿在信上写了什么?”

    “耶律漠劫持了小妹,杉儿已连夜追去……”傅思宗想到信中所嘱咐,想了想,还是将信递给了傅明礼,“爹,您看过信后,咱们去趟帝师府。”

    说罢,将傅云杉写给楚令瑾的信拿起,对一脸恐慌害怕的楚氏道,“娘,您受了惊吓,不如去外祖父家看看外祖母。”

    楚氏眸子红了红,点头,“我这就去。”

    楚氏离开,书房内留下的全是男丁,顾淮扬,许长清,和傅明礼父子。

    傅思宗简单几句将傅云杉在信中表达的意思说了,顾淮扬和许长清都是一惊,司命的身份瞒的紧,顾淮扬虽知道一些,此刻也猜不透他的用意!许长清是从未想过司命竟是这样一个身份!

    “舅舅那边……”

    “我去!”傅小八从门外走进来,已长成大半孩子的身高逆着光,看上去很是高大,沉眸不笑的脸蛋竟多出几分成熟之色,他抿唇,沉声,“哥,舅舅家我去!”

    “不行,你……”

    “你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轻重,定不会坏了你们和三姐的事!”傅小八双手握拳,一脸坚毅。

    傅思宗话声一顿,看着傅小八,眸子微微一红。

    杉儿,你瞧,昔日最爱躲在你背后哭鼻子的小弟也终于长大了,知道何事能为何事不能为了!

    你这个傻丫头,怎么就那么喜欢将所有事都背在自己身上呢?怎么说都不听!

    你且看着,哥哥怎么力挽狂澜,护着一家周全!

    傅思宗上前拍拍傅小八的肩头,将信塞到他手中,“好小八!”

    几人相视,面上虽忧色忡忡,唇边都扯了一抹笑,事情最糟糕不过头点地,在那之前,他们还有机会争取,且非争取到不可!

    ……

    “什么?”洪德帝面色铁青,大怒,瞪着来报信的暗卫,“调出去多少人?”

    “二十四人。”暗卫垂头,沉声道。

    二十四人,已是他留给楼重暗卫中的三分之二,却一夜间全被调走了!

    洪德帝怒极反笑,“你是死的,她说调就调?”

    “来人手持黒木令,如少主亲临,属下不敢放肆。”

    洪德帝一怔,想到远赴苗疆蛊毒之地的儿子,心中又气又恼又恨又怕,“好!好!他可真是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再想到傅云杉一脸决绝说绝不为妾时的模样,咬牙,“人家可不见得领情!”

    暗卫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杜成缩在角落,长长的叹息,洪德帝抓起笔架看也不看就往角落里砸去,只听嘭一声,笔架撞到墙上,分崩离析。

    屋内瞬间一静。

    “主子,您这又是何苦?”杜成开口。

    洪德帝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闭嘴!滚!”

    闭嘴说给杜成,滚却是冷扫着地上的暗卫。

    暗卫隐匿身形消失,洪德帝喘着粗气越发生气,杜成张了几次,终是叹息一声,背对洪德帝躺了下去。

    洪德帝一眼看去,险些没冲上去踹上一脚,幸好理智还在,脸色变了几变,愤愤的哼了一声,大声叫了瑞公公进来,让他出宫传傅思宗觐见,即刻!

    瑞公公感受到洪德帝的怒气,心里一咯噔,飞快扫了眼角落里躺着的杜成,忐忑不安的出了上书房,临出宫发现常带的玉佩不见了,让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去御花园寻了一番。

    傅思宗按照傅云杉所说,一句也未隐瞒,将起始说了仔细,有关司命的身份并未刻意隐瞒,却也没说太多!只说傅云杉曾救过他一命,他感恩在傅家呆了几年,教兄妹几个习武,旁的并未多说。

    他起初并不想把司命的身份交代出去,但与祖父商量后决定简略带过!

    司命在傅家时间很长,即使他不说,洪德帝也有办法查个清楚,不如干脆痛快一些!

    他们并不担心洪德帝借司命的身份发作傅家,一则洪德帝还需他们为楼重做势,二则六皇子心意所在,洪德帝但凡有一丝理智,六皇子回来之前都不会动他们!

    “确有此事?”洪德帝垂眸睨傅思宗。

    傅思宗垂首,“不敢有半句欺瞒!”

    洪德帝看了他半响,后气恼的砸了一支笔过来,将傅思宗轰出了上书房。

    “一个两个都是狡猾的,给朕滚!”

    至于说的是楼重还是傅云杉,就不得而知了。

    ------题外话------

    标题无能,不想纠结了,就随便写了一个。

    感谢小妃的钻石,以后表送了,留着看书吧,么哒!

    不是不想多更,是发烧了,三千字写了五个小时,不知道你们信不信,脑袋一片浆糊,说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实不为过。

    明天开启第三卷,已入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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