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章节名:第99章 碌山之爪</b>

    景夙言斜倚在踏上,一柄折扇哗的打开,极为潇洒风流,只见那扇面上写着四个大字“天网恢恢”,正对着赫连啸的脸孔,他徐徐笑道:“赫连皇子,你可是我们鎏国的贵客啊,怎么说走就走呢,本王这可是特意来迎赫连皇子你回去的,请吧”目光却丝毫不亚于赫连啸的锐利。

    此刻赫连啸终于认识到,他真的落入了圈套:“你!一路都跟着我?”赫连啸墨蓝色的瞳孔里,燃起红色的血腥,尖利的牙齿露出来,像是虎豹豺狼露出了武器,随时想冲过去与仇敌厮杀。

    “赫连皇子,我们鎏国可是最好客的国家,客人不告而别,我们岂有不挽留的道理呢,至于这一路上的意外收获,还得多谢赫连皇子不藏拙了。”景夙言笑容更甚,手中的折扇合起,在手背上轻轻敲击着,自上而下的俯视着赫连啸,两人这样的高度与距离,仿佛天神在俯视一只自不量力的蝼蚁。

    赫连啸当即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牙齿根上咬得像是在撕咬景夙言的肉,恨不得拔出弯刀,让景夙言血溅当场!所谓意外收获,不就是他一路走来经过的所有暗线!

    他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才在鎏国埋下那么深的线,从鎏国都城一直到腾龙关!一直以来替他收集鎏国所有的讯息,并且被他视为最重要的王牌之一,却在这一路上被景夙言发现得干干净净!多年努力竹篮打水,归根结底是他大意!但是他如何能承认,他只承认,是景夙言实在太阴险狡猾!

    嘴里溢满了浓重的血腥以及滔天的恨意,赫连啸被激怒到浑身发抖:景夙言你好,好得很!这周围埋伏的士兵粗粗一看都有数千人,而城楼上更是瞬间冒出上百名弓箭手,就算他身边属下加上携同死士倾尽全力,也不可能是数千人的对手!而旬国的军营还远在百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景夙言早就算好了这切!眼睁睁的看着他自以为聪明的小心逃窜,却在他踏出城门志得意满时,给他重重一击!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受过的滔天屈辱!

    咽下嘴里的血腥味,赫连啸狂肆冷笑道:“景夙言,你以为你这招很聪明么?别忘了,你的女人在我手里,难道你不管她的死活了么?”对了,他手里还有余辛夷这张王牌,他的探子曾不止一次的向他汇报,景夙言曾屡次为了余辛夷受伤,甚至差点因她中毒而死!他就不信,他能看得比他命还重要的女人,在他面前去死!

    说着,他粗鲁的掀开马车帘子,将里面多日来被下药,浑身瘫软无力的余辛夷拉扯了出来,用力掐住了她的喉咙:“哈哈!景夙言,你看看你的女人,她现在就在我手里,只要我的手在紧一分,你们就要黄泉路上再见!你忍心么!”

    在看到余辛夷的刹那,景夙言腾地从榻上跃起,笑容突然收敛,转为化不开的担忧。

    赫连啸满意的看着景夙言的表情,笑得越来越狂妄:“景夙言,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自作聪明!如果你想要她的小命,那就下令将我的人全部释放,还回我旬国!并且让你埋伏下的士兵全都回城,不准靠近我十里之内!”

    就算景夙言再机关算尽又怎么样,他手里只要拿着余辛夷这张王牌,那就什么都不怕!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景夙言,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后若是你没点头,我的匕首就从她的这张脸开始,从额头开始一点点的割下去,慢慢的到脖子,然后再是这具曼妙的身体,最后到玲珑的脚趾,一点一点细心的割下来,割出一整块美人画皮送给你!哈哈哈,你可不用多谢我!”那么残忍的话却用如此玩笑般的语言说出,更让人浑身凄寒。

    余辛夷连日来受尽苦的脸上,露出苍白痛苦的表情。

    景夙言目色含刀,怒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赫连啸此时终于完完全全露出他邪恶的本性,在余辛夷的脖子上又加了几分力,“时间可是过得很快的,八皇子你可要抓紧时间才是!我再数十下,十下之后你再不决定,我这第一刀,就落在她的脸颊!”

    “十……”

    赫连啸脸上的狞笑,狰狞如魔,欣喜万分的等待着人间惨剧。

    “九……”

    景夙言的目光锋利如刀,脚下用力踏进城楼地砖上,踏出深深的印记,捏紧的拳头几乎要爆出血来,唇色发白。

    “八……”

    脖子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余辛夷无法呼吸,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胀成紫红,眼角沁出点点泪光。

    “七……”

    墨衣在旁着急的低呼道:“主子,怎么办!”赫连啸此人野心如狼,若是放他回旬国必定有朝一日酿成大祸,已经追到了这里,放了他就是功亏一篑!但是另一边是光华郡主的生死!

    “六……五……四……”赫连啸越数越快,脸上满是扭曲的快意,享受的看着所有人痛苦的难以抉择的表情,仿佛此刻他就是天下主宰,主宰所有人的生死喜怒。这种感觉让他兴奋得浑身发抖。

    “三……二……”

    就当那尖利的牙齿就要数到“一”时,就当赫连啸残忍笑着“余辛夷,你就等死吧!”,那手中残忍的匕首就要贴近余辛夷白皙透明的脸蛋时,余辛夷一直低垂的头忽然抬了起来,朝着赫连啸缓缓笑道:“赫连皇子,你找我家小姐什么事?”

    一句话,莫名其妙的,当场就让赫连啸愣住。他皱起眉看着突然神色全然改变的余辛夷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别跟我耍什么花招!今天我就要把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彻底划烂!”

    没想到余辛夷又笑起来,这一次,不光神色,连声音都变掉了:“胡言乱语?我可没有胡言乱语,我看,是赫连皇子你在做春秋大梦!”

    说着原本被制住的余辛夷,竟然趁着赫连啸瞠目之际脚尖连转,用巧劲摆脱了钳制的大手,远离他一丈之外。

    这样的伸手,虽然不算多高超,但绝不是余辛夷该有的,赫连啸当即怒瞪着双眼,瞠目结舌道:“你不是余辛夷?!”

    “余辛夷”笑了一下,手指在耳后轻轻拨弄,一层包若蝉翼的面皮被缓缓揭下来,露出冰山之下本来面目。

    赫连啸像是见到鬼一样,死死瞪着这几日一直紧紧看管的人,烈火翻滚,几乎是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是余辛夷身边的奴婢!”

    是的,这人不是寒紫又能是谁?

    “赫连皇子,我早说了,我家小姐的闺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随便便喊出来的!不、配!”只见寒紫满面嘲讽的望着被戏耍了数日却毫不自知的赫连啸,嘴角眼底满是嘲笑,那笑的表情与弧度,几乎与余辛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然,这可是她多日来跟灰衣学了很久,才学到如何模仿得惟妙惟肖,再加上她一直贴身在小姐身边熟知小姐所有表情动作,才能扮演得更入木三分!

    而与此同时,城楼上,一道翩跹窈袅的身影缓缓登了上去,不急不缓的走到景夙言面前,以同样的姿势自上而下的俯视着赫连啸,那张绝美的容颜,以及谁都无法复制的如明镜的目光,随时处变不惊的表情。正是隐藏了好几日的余辛夷!余、辛、夷!

    余辛夷目光淡淡地,仿佛看一个上蹿下跳的蝼蚁般看着赫连啸道:“赫连皇子,好久不见了。”冬日柔和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模糊的线条,却又美得不似凡人。

    当看到余辛夷的真身时,赫连啸心头刚压住的血又咆哮而上,这才终于接受,他被戏耍了!自以为精心布置了这么多,没想到一开始就落了了别人的圈套,成为别人的网中鱼!

    余辛夷、景夙言,你们真是好极了!

    “你一直在欺骗我!”撕破了伪装的完美外皮,字眼一个一个从赫连啸牙缝里挤出,若是余辛夷此刻站在他面前,恐怕已经被他生生活剥!

    现在看来,恐怕从一开始她对他的转变就是在虚与委蛇,让他以为她步步走入他布下的陷阱,进而得意松懈之时,反布下这滔天的网,诱他入网!

    余辛夷扬起浅浅的微笑,柔声道:“你我之间一直不都是在各自布局,何谈欺骗之说?敢赌要就要输得起,输者只能算自己技不如人。”

    赫连啸脚下险些一个踉跄,浑身血脉几乎爆炸,压制住满心口的血腥味,他恶狠狠的抬起头,死死瞪着寒紫,朝着身边仅剩下的几十位属下道:“来人,把这个奴婢给我活生生剐了!三千六百刀,不,七千二百刀!余辛夷,你等着看她死在你面前!”就算他此刻杀不了景夙言、余辛夷以及这数千士兵,他也要先杀了这个余辛夷最信任的奴婢,以泄心头只恨!

    就是把这贱一人剐成一滩烂泥,也不足以泄他心头之愤!他赫连啸在旬国,运筹帷幄,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将别人的性命玩弄于鼓掌之间,却在鎏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戏耍!

    这个大仇他一定会记住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剐了这奴婢,才能平息他汹涌的杀意。

    属下们立刻领命,拎刀向着寒紫聚过去,就算背后上千士兵又如何?此刻,他们对付一个小小的女婢,不在话下!

    那么多夺目的刀光,那么浓重的杀气紧紧包围,寒紫脸上却丝毫不害怕,反而目光如炬,笑容中充满了英气,朗声道:“赫连皇子千金之躯,还是不要靠近我这个不值一提的奴婢为好!”

    说着,她忽然揭开身上的外衣,扯开里衣的表面,里面竟然还有一层,而这还不是令人惊讶的,最令人震惊的竟然是她里衣上竟然被密密麻麻的捆绑着上百根火药管!

    “我身上早就绑好了火药,只要你靠近我一下,这火药就会爆炸!即便你逃跑的速度比你们旬国的猎鹰还快,恐怕也躲不过这火药的威力。若是炸死了还好,怕就怕半死不活,却缺了一条胳膊少了一条腿,到时候回到你们旬国倒要生不如死了!”

    寒紫的声音赫赫如雷,直戳人心,抬起头笑着望着城楼上的余辛夷:小姐能同意让她参与计谋入这个虎穴,必然为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看着寒紫身上紧紧绑着的火药,如同黑白无常手里拿着的锁链朝自己走来,赫连啸额头青筋毕露,手里握着的刀恨不得当即冲上去将破坏他好事的寒紫砍成碎肉!最后,他胸怀中所有的愤怒,都化为最恶毒的光,狠狠的射向城楼上如谪仙般静立的余辛夷。

    余辛夷!没想到我如此周密算计,到头来还是中了你的陷阱!

    贱人!该死的贱、人!

    城楼上余辛夷弯起嘴角,发出真挚的微笑:寒紫果然没让她失望!这个计谋从一开始撒网起便步步惊心,到这一步终于收网!

    景夙言看着他们苍白犹疑的脸色,侧过头拉住余辛夷的手,朝着赫连啸朗声大笑道:“赫连皇子,我们鎏国献上如此重的大礼,请吧!”

    三千围兵,上万利箭包围,赫连啸此生此世,第一次不甘心的狠狠闭上眼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还没输!他赫连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输字怎么写!

    失踪了十天的光华郡主,在梅山下某个农家被寻找到,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尚书府。这个消息突然传出来,所有人都再次惊讶了,这个光华郡主是什么来历,能屡次化险为夷?渐渐的有坊间传闻,说余辛夷是天降吉星,有仙气护体。

    而另一边,驿馆中舞阳公主听到女官禀告的时候,正在描眉,指尖一晃,黛粉在柳眉上划出突兀的黑线,她立即将黛粉拍在案上,双眸几乎要凸出来道:“什么?那个贱人怎么又回来了!”

    余辛夷怎么能回来呢!她不是应该被皇兄掳走带回了旬国么?为什么传来的不是她的死讯,而是归来的消息!

    心头千万思绪乱转,怎么会这样呢?那个计划天衣无缝,绝没有失手的可能,余辛夷怎么有本事在她皇兄的手里逃脱升天?除非……赫连啸出事了!

    贴身女官被她狰狞的表情吓得一愣,紧接着又被捏住手腕,质问道:“你哑巴了不成!我皇兄呢?有没有他的消息?”

    婢女连忙摇头道:“没有任何二皇子的消息,我们的暗线最近也没用再传消息来。”

    舞阳公主一听,瞳孔猛地缩起,手中的黛笔被捏得粉碎,眼睛里簇簇的火焰,几乎要烧出来。

    余辛夷回来了,她二皇兄却没有任何消息?这绝不正常!他们埋藏了多年的暗线呢?他们旬国那些最优秀的探子呢?都去了哪里!

    还有她二皇兄?!

    她皇兄的手段整个大旬国都无法比拟,将三皇兄从太子位上拉下来,将二皇兄毒死,四皇兄、五皇兄到现在死因都没被查出。这样一个无坚不摧的二皇兄,竟然会出事?不,不可能,她绝不相信!难道她余辛夷真有三头六臂不成!

    就在此时,一名婢女端着燕窝走过来,猝不及防看到舞阳公主脸上可怖的表情,吓得手里燕窝不小心打翻,发出砰的声响。

    舞阳公主一扭头,那名婢女吓的浑身打颤连忙瘫软的跪趴在地上:“公……公主殿下……奴婢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求您……”

    那名奴婢还未说完,舞阳公主忽然站起身,眼神阴翳的盯着她,缓缓笑起来:“把她给我,活埋了。”

    那声音极淡,声音极轻,但是那红艳的唇里吐出的字眼,却让趴在地上求饶的奴婢哭声猛地顿住,骇得脸色刷白,连求饶都说不出来。

    贴身女官迟疑道:“公主,这里是鎏国……这样做会不会……”他们现在在鎏国众目睽睽之下,无数眼睛盯着他们,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做出太过引人注目的事。

    舞阳公主锐利的目光刷的劈过去,阴沉沉道:“鎏国又怎么了?很快,我就会嫁给八皇子,到时候我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妃!再紧接着,八皇子登基后,我就是这个大鎏的帝后!我做什么,还需要顾忌么?谁敢胡言乱语,我就让她把自己的舌头,嚼下去!”

    此时此刻,舞阳公主完全陷入自己的幻想中,眼睛里跳跃着的火焰满是疯狂,看了让人害怕。贴身女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敢说出口。

    舞阳公主的笑声辄止,突然阴测测的说道:“余辛夷回来了又如何?只要我皇兄下落还是不明,那文帝就必须按照我的意思走,让八皇子与我成婚!”

    女官犹疑道:“可是,八皇子会遵从么?”八皇子那样俊逸出尘的男子,怎么会是随意听从安排的人呢?公主的计划,恐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怕什么!”舞阳公主眼睛发光,仿佛她已经得到了景夙言,“就算他不同意,我也有办法,让他不得不同意!”

    她平生所求,不过就是景夙言,就算得不到他的心,也要把他的人牢牢的绑在她身边,就算到黄泉转世,她都不会放手!

    尚书府门前,马车缓缓停下,朱红大门上发出“吱呀”声响缓缓打开。

    莲步轻轻从马车上下来。

    寒紫为余辛夷掌灯,一路光影摇曳,余辛夷的身后,一轮素月清辉笼在她身上,拖曳出一身绝色风华:“赫连啸你藏在了哪里?”

    她身侧,牵着白马的俊美男子眼眸温柔如水:“自然有他应该在的地方,之后也会有他的去处。”丝毫看不出来不久前他们合谋筹划了那样一场惊天大谋,合力闷杀了赫连啸埋藏的暗线里成千上万的绝顶高手与暗探,血流成河。

    余辛夷不着一词,她对赫连啸的死活根本不在乎,这个人就像只蟑螂嚣张的在她脚底走过,任由他张牙舞爪,若不是与温长恨有关,她看都不会看一眼。温长恨这个人的心计她实在不敢小看,每每在她认为已经将之逼入绝境的时候,他又能凭借各种手段渠道逃出生天。这次老定国公出手将他假死送出了京城,完全出乎她的所料。有道是打蛇不死,后患无穷。若是让他安然逃了,按照温长恨锱铢必较的性格,必定会成为一颗不定时点燃的火药,在她不防备之时给她突击!

    景夙言继续道:“至于温长恨,我已经派人去追杀。你放心,从赫连啸说出他的下落起,这个人已经成为死人。”温柔地目光与肃杀的话语奇异的在这个男子身上融合,非但不怪异,反而璀璨得令人移不开眼。

    余辛夷笑了笑,徐徐道:“舞阳公主的计划你准备怎么办?”那个舞阳公主可是老早就把主意打在他身上并且宣告天下了,这次更是处心积虑的跟赫连啸布下大局,就是为了除掉她而得到他景夙言,别告诉她他不知道!

    景夙言星光熠熠的眼眸忽然折射出异样的光彩,笑意盈盈的望着余辛夷的脸庞:“白芷,你带醋了么?”

    被忽然点名,白芷诧异道:“啊?没有啊。”谁会平白无故把醋带在身上?

    景夙言脸上笑意更甚,双眼弯成两轮弯月,戏谑而深情的望着余辛夷道:“那……我怎么嗅到一丝丝酸味。”

    白芷、寒紫立刻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立刻窃窃的笑起来。余辛夷愠怒的瞪着景夙言,但是脸颊却一下子变得滚烫:这个人竟然敢当众笑她吃醋,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做这种幼稚愚蠢的事!

    却在对上景夙言闪亮的满含笑意的眼神,余辛夷忍住脸颊的绯红,刻意别过头去。

    景夙言贪婪的欣赏着她难得吃醋又羞涩的表情,像是要将她的一颦一笑全都刻进脑海里,此生不忘。待众人都笑完后,景夙言清了清嗓子,目光清朗而掷地有声道:“你放心,无论舞阳公主想做什么,我都会好好的送她一份礼物,让她称、心、如、意!”

    他本就是绝情之人,他这生认定的只有她余辛夷,其他任何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但是有一条,千万别来妨碍他们,否则,他能做的,只会是更加绝情!

    与景夙言分开,余辛夷进了府,寒紫在前头打着灯,引着余辛夷走过蜿蜒曲折的长廊,穿过花园,徐徐走进熟悉的海棠苑。海棠苑里八个大小丫鬟都来见礼,余辛夷点头微笑,吩咐白芷逐个打赏。

    这几个丫头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见得多伶俐,但是她只需要一条:忠诚。

    正准备进屋,余辛夷脚步忽然一顿,像是想起什么道:“明琪这几日在做什么?”

    这几日为了演戏演得更加逼真,余辛夷一直藏身在景夙言一处隐蔽的暗道里,谁人也察觉不到。是以十日没回尚书府,府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丫鬟木槿是八个丫头里聪明些的,立即道:“哦,前些日子老夫人跟五姨娘听说您梅山遇险的消息,急得捂心口,大部分时间都是明琪小姐陪着劝解,这才好了些。”

    “大部分时间?”余辛夷听到这个词,略略蹙眉。

    木槿点头道:“回禀小姐,是的。因为明琪小姐最近傍晚的时候时常出去,也不走正门,只走偏门小心翼翼的,还只带一名贴身丫鬟。奴婢们是偶然瞧见的,第二日奴婢同样的时间再去看,明琪小姐又出去了。奴婢仔细瞧了等在偏门的马车图案,竟像是,四王府的马车。”

    四皇子!景北楼!

    余辛夷的脸色刷的变青,她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得住,竟然还是让景北楼把手伸到了尚书府里,伸到了明琪身上!明琪是多简单纯粹的性子,如何抵得上景北楼的阴险狡诈,真是太大意了!

    “小姐,你现在去哪里?还是明日去找明琪小姐谈吧。”白芷见余辛夷等都不等,直接往余明琪的汀兰苑走去,连忙劝道。

    余辛夷面色极为冷凝,衣袖翩跹如风般直奔汀兰苑而去。余明琪已经歇下了被丫鬟唤起,忙披了衣服整整头发起身。

    “辛夷,你有什么事深夜要来找我?”

    余辛夷黑得发亮的眼睛望着烛光下柔美婉约的像水一般的余明琪,抿着的双唇道:“你这几日傍晚都去了哪里?”

    余明琪向来极薄的脸皮一下子红起来,像是刚熟了的石榴般,羞怯的缠紧了发丝,目光躲闪道:“我,我并没有去哪里……”却自己咬紧了嘴唇。

    余辛夷目色更浓:“你还想瞒我么?马车上每个皇子独有的记号不会变。”

    一下子被戳破,余明琪一张俏脸涨得紫红,羞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完全是一副小女儿情态:“四……四殿下只是邀我品茶弹琴赏月罢了……我们并没有……”

    看着她这幅模样,余辛夷心里拔凉,她知道余明琪早已跨进了景北楼设下的陷阱,而这个陷阱,她必须阻止!余辛夷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明琪,从今天起,你不准踏出尚书府半步。”

    没想到余辛夷会这样说,余明琪听了撑大了一双水眸,倒抽一口气:“辛夷,你怎么能这样做?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合礼仪的举动……”

    余辛夷摇头道:“不管有还是没有,你都不能再见他,我不会允许他靠近你。”她是为了她好,凭明琪根本斗不过景北楼的阴谋诡计。

    余明琪却完全不能接受,捂住心口不可置信的站起来:“凭什么呢?你是在担心四殿下有不轨之心么?不可能的,他是怎样的身份,而我只是个小小庶女,有什么值得他筹谋的呢。他上次还跳下湖救了我,那么危险他都没迟疑!还有这些日子,他对我发于情止于礼,绝没有什么不合的举动,我知道你与四皇子有嫌隙,但是他现在只想安心做个闲散王爷,并不会影响到你,或者影响到八殿下,大姐,你能不能……”

    “不能!”余辛夷的声音极为坚定。

    余明琪眼中的泪珠立刻滚滚的落了下来,两行眼泪将美丽的脸蛋彻底打湿。

    余辛夷却不能心软,半点不能,哪怕有些事她无法解释。她若是向余明琪说,上次相府里景北楼救落水的她,并不是什么大发善心,而是蓄谋的,明琪会相信么?决计不会!有些事不经历过,不可能知道有多可怕!

    这天底下,谁能比她了解得更清楚:他是温柔的,每个举动、每句话都像是苗疆的蛊虫,只要看一眼听一次就会落入那蛊惑之中,再也爬不上来。但是谁能知道,那蜜糖一般的深情下面,掩盖着的是怎样的冷酷与狠毒!

    景北楼的笑脸下,藏着的永远是颗让人止不住呕吐的心!

    看着余辛夷决绝的表情,余明琪眼睛里泪光闪烁,捏住掌心,失口道:“你到底跟四皇子有怎样的仇,何至于存着这样成见?!”

    有什么仇?余辛夷瞳孔蓦地撑大,那是连黄泉轮回都洗不清的滔天仇恨!一寸寸融进她的血脉里,刻在她骨头上的仇恨!那不是成见,而是两个人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的宿命!若是景北楼不死,那她被钉死在佛龛里地孩子怎么超生?若是景北楼不死,那她前一世的仇恨如何来还!

    这么多的仇,那么多的恨,她无法说出口,只能埋在自己的心底,一直放着,一直咆哮,直到他景北楼欠债还钱的那天!

    余辛夷死死咬住牙齿,让自己表现得更为冷酷转身道:“明琪,这与你无关,你只要记住,从今往后,你与他只是陌路人即可。”

    听着身后余明琪的哭声,余辛夷步步踏出汀兰苑,步伐没有一丝迟疑。她知道此刻此刻明琪定然是怨恨她的,但是那也比将来明琪受到的痛苦受到的折磨好得多!她能做的,就是阻止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再次在明琪身上上演。

    至于景北楼

    这个人果然永远不会放弃他的野心!呵呵,既然如此,他们就继续走着看吧,看到底是谁,能活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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