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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局势下,维持一个和平的南北关系很重要,对“主和派”来说,迫切需要时间来解决东都危机和西北危机,这是稳定国内政局和恢复国力的前提,而对“主战派”来说,迫切需要时间来创造条件发动第三次东征,只要赢得了东征,中土才能集中精力对抗北虏,才能在即将到来的南北大战中占据优势,一旦圣主和改革派赢得了南北大战,则政治危局必然逆转,所以双方在北疆镇戍上存有共识,都有意愿迅速巩固和加强北疆镇戍力量,以武力来维持南北关系的暂时和平。

    河北人对此看得很清楚,敏锐地抓住了圣主和中枢的“要害”,一击致命。

    接下来怎么办?既然中计了,挡不住齐王和白发贼的北上“脚步”了,北疆危机一触即发了,那当然要妥协,“堵”不如“疏”,“对抗”不如“合作”,毕竟维持一个和平的南北关系对中外上下下各方势力都有好处,“合作”是势在必行,大势所趋。

    但“合作”的结果是什么?能否遏制和削弱大漠北虏对中土的野心?和平的南北关系能够维持多长时间?

    如果南北大战迅速爆发,甚至在未来一两年内就爆发,那么必定是一个两败俱伤、玉石俱焚之局,对中外上下各方势力都不利,包括设此布局的河北人,也会深受其害。

    说到底,现在中外上下各方势力,都在穷尽一切办法,借助“依稀可见”的南北大战,进行政治“讹诈”。

    大漠北虏露出“獠牙利齿”来“讹诈”中土,以西京为“大本营”的保守势力“趁火打劫”讹诈改革派,而河北人、齐王、白发贼等一伙“黑白大盗”则“背后捅刀子”公开讹诈圣主和中枢,甚至就连远在万里之外的西突厥人都乘机“落井下石”“敲”中土的“竹杠”。

    未来虽然不确定,但圣主和中枢重臣们依旧信心百倍,根本就没有被眼前的小小挫折所打倒,相反,他们愈挫愈勇,暂时的妥协忍让不过是为未来的摧枯拉朽做准备,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圣主率先打破沉默,神色阴沉,语'冷肃,“一群不知死活的乌合之众而已,上谷、河间、燕北各地却草木皆兵,惊慌失措,成何体统!”

    众臣一听,顿时了然。圣主一如既往,杀伐果断,之所以把重臣们召集到一起,实际上不是商讨什么对策,而是他要定“调子”,下结论,让大家遵照执行,不要再有异议。

    圣主对白发贼祸乱太行南北两麓一事不以为然,“乌合之众”,定的“调子”很低,明显就是不相信地方上的奏报。实际上地方官吏为推卸责任,常常在奏报中夸大其词,谎报军情,掺杂大量“水分”。

    既然是乌合之众,几个小蟊贼,不值一提,中枢不应该也没有必要插手过问,这本就属于地方事务,就应该由地方官府去处置。

    圣主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接做“鸵鸟”,把权力下放给地方,任由涿郡、上谷和河间三郡去处置,但实际上全权处置此事的就是涿郡留守段达。这背后的意思就很直白了,圣主有了对策,具体执行者是段达,其他人就不要“插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不论你是主和派还是主战派,都不要做无谓争吵浪费时间了。

    看到重臣们并无异议,圣主于是继续说道,“诏令三郡火速清剿盗贼,维护境内平安,若有贻误,严惩不贷。”

    内史侍郎虞世基躬身应诺。

    这件事就算处理完了,中枢核心决策层不再议了,但越是看起来很简单的决策,其背后的政治博弈越是激烈,接下来不要说圣主要密切关注燕北乃至北疆局势发展,其他几位核心重臣也要从各自的政治立场和政治利益出发,各显身手,各展神通,竭尽全力推动燕北乃至北疆局势向符合自己利益的方向发展。

    “东都那边再催一催。”圣主说道,“水师既然已进入东都,就不要再磨磨蹭蹭,诏令来护儿、周法尚两位总管,速战速决,不要再耽误时间。”

    虞世基再度应诺。

    “东都大局基本已定。”圣主转!望向裴世矩,语调渐转平和,“当务之急是解决西北危机,爱卿可有拯救之策?”

    裴世矩躬身致礼,“圣上,西北局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轻易决策,以免操之过急,加重危机。臣有意亲赴西北,具体问题具体处置,确保万无一失。”

    此言一出,一帮重臣们顿感惊讶。中枢核心重臣亲赶西北,这是国之大事,关系到国之利益,这才是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瞬息之间,重臣们便对裴世矩西行有了各种解读,尤其纳言苏威,眼神立刻便起了“变化”,接着御史大夫裴蕴和内史侍郎萧瑀也是相顾无言,眼神极度复杂。但内史侍郎虞世基、尚书左司郎骨仪和右候卫大将军赵才却目露兴奋之色,显然他们从中看到了更多好处。

    “亲赴西北?”圣主故作沉吟,良久,问道,“何解?”

    裴世矩随即把自己西行之策详细告之,以赢得中枢核心层的倾力支持。

    西行之策的核心目的是巩固和加强与西突厥的结盟,从而形成东西夹击大漠北虏之势,以迫使东。突厥妥协,有效缓解目前紧张的南北关系。

    西行之策的真正目的是迫使西京接受东都有条件有限度的妥协,以有效缓解保守和改革之间的激烈冲突,赢得两京政局的暂时稳定。

    若裴世矩西行成功,则当前日益恶化的国内和国外局势都能得到有效的遏制甚至是逆转,如此便能给中土赢得宝贵的休养时间,迅速恢复损耗严重的国力。只要国力恢复,中土就能在南北大战中占据优势,而西突厥人一旦遭到波斯人的攻击,首尾难以兼顾,则中土就能集中力量北伐,横扫大漠,成就千古伟业。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不论是结盟西突厥,还是两京“言和”,都是建立在“资源”向西疆大量“倾斜”的基础上,如果没有这个基础,没有大量“资源”的供给,裴世矩西行即便完成了目标,来之不易的局面也无维持,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接下来必定面临更为严重的危机,因为中土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东都也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裴世矩说服圣主一个人没有用,他必须说服整个中枢核心层,让所有核心重臣都能以中土和王国利益为重,为此不惜牺牲自身及其所属集团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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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三,黄昏,内史舍人封德彝拿着紧急拟制的裴世矩西行之诏书,请圣主审核。

    这本来是内史侍郎虞世基的事,但虞世基却“推”给了封德彝,显然圣主有“召见”封德彝的意思,不过圣主因为某种原因没有说出来,只是给了虞世基一个暗示,好在君臣很“默契”,虞世基心领神会,一点就通。

    封德彝忐忑不安,等待命运的裁决。

    圣主看完奏章,顺手放在了案几上,抬头问道,“爱卿可知白发贼?”

    封德彝的心脏骤然收缩,接着疯狂跳动,让人窒息,霎那间竟有头晕目眩之感。这个问题可不是随便问的,里面饱受着浓烈的杀意,封德彝的答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给河北豪门和他自己带来血光之灾。

    “圣上,白发贼的身份远比想像得复杂。”封德彝不敢犹豫,不假思索地回复道,“但他的背后,肯定不是河北人,因为河北人也是这盘棋上的棋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圣主眉头微皱,略略颔首。圣主正因为看到了河北人也是这个布局里的“棋子”,所以才召见封德彝。实际上这件事仔细一推敲,不难发现,如果圣主对河北人大开杀戒,与河北人决裂,对谁伤害最大?对圣主自己伤害最大,他将失去河北人的支持。谁是受益者?只有西京,只有关陇人。

    “河北人为何甘为棋子?”圣主追问道,“爱卿对此有何推测?”

    封德彝绝无可能提及白发贼、李百药和齐王三者之间的秘密,这要是说出来,赵郡李氏有嘴说不清,必受其害。不过封德彝也从裴世矩在给自己的回信中,只字不提白发贼,间接证实了自己的推测。封德彝在中枢做了十八年的内史舍人,亲身经历了自开皇末年以来一场接一场的政治风暴,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其中就包括榆林事件中,那个引发了“巨大风暴”的小小秘兵。

    裴世矩久居中枢,为两代皇帝主掌外交事务,可想而知他手中掌握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资源”,其中秘军就是裴世矩能够支配的重要资源之一。正因为裴世矩掌握了秘军,他才有讯息上的优势,才被盟友和政敌所忌惮,才能在政治风暴中屹立不倒。

    当然,封德彝不会“出卖”裴世矩,他要“出卖”的是宇文述。

    “圣上,当年在榆林,有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封德彝“点到即止”。

    圣主惊讶了,被封德彝这突如其来的半句话掀开了记忆,脸色顿时凝滞。高层中,政治博弈永远都激烈而残酷,今天还是你好我好,把臂言欢,明天就是生死仇敌,拔刀相向。谁敢拿“南北关系”做文章?谁会用“南北大战”进行政治讹诈?谁有能力拿中土和王国的利益来做政治交易的“筹码”?唯有高层。

    当年榆林事件中,中土两代政治大佬全部牵涉其中,先帝旧臣和圣主亲信大打出手,顽固的保守势力和激进的改革先锋血腥厮杀,就连中土第一功勋大臣高颎都死于其中,可想斗争之激烈。

    在那场厮杀中,圣主和改革派笑到了最后,但是不是说,矛盾就此消失,仇恨也随之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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