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被苏秦称赞,心中涌起一丝得意,美滋滋的,她说道:“小女子在丞相面前岂敢称聪明二字,还是丞相教导之下,才偶有心得而已啦。”

    可是苏秦夸陈丹之际,他的心情因飞刀被牛三拿走,本来已经阴云转晴,此刻又蒙上了另外一层阴影。他尽量不让心头的忧虑表现出来,以免让陈丹难堪。

    陈丹经历了多少委屈求全,才从牛三身上探听出这么多有价值的情报。在这件事上,她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努力。

    那柄可以作为物证的飞刀被带走了,不只是陈丹一个人的过错,深究起来,苏秦自己也有不够小心周全的地方。

    苏秦细想起来,觉得牛三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粗鲁无知。他暗自责怪自己犯了轻视于人的过错,其实如果是足够地细心,他早应该想到:“那牛三如果只是一介莽夫,没有一点儿心眼子,他怎么会打探出那么多的消息,自己号称是江湖消息灵通榜上第一名呢?”

    还有就是牛三的喜好酒色,固然是他的一大毛病,可是只要是内心存有一丝戒备的人,在最后的关头,还是能有所警觉的。苏秦想到:“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飞刀失窃,不是正应验了这句话了嘛!”

    惟今之计,他只能是根据情况的变化,采取新的应对措施,然而,前路毕竟仍然晦暗不明,惟有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陈丹相比于苏秦,更是如坠五里雾中,尽管苏秦夸赞她聪明伶俐,可她的心头仍有很多的疑问。

    陈丹问苏秦道:“江何的那柄飞刀如此重要,可为什么他竟然用它来刺杀梁月儿这个看起来无足轻重的小小歌舞伎人呢?他就不怕被别人发觉了隐秘的线索吗?”

    苏秦其实已经想过了这个问题,说道:“这正是一个核心的问题,这就正意味着梁月儿身份很不简单,而且她与赵容或者是江何之间,有着很深的过节,才招致他们的追杀。”

    陈丹轻轻舒出了一口气,说道:“多亏当时屈辛将军在场,以他的武艺和洞察,所以才挽救了梁月儿一命,否则梁月儿现在不知早横尸到哪里去了呢。”

    苏秦眉头不展,显然仍在思虑之中,他回道:“是啊,世事往往都因机缘巧合,屈辛将军偏偏就看上了梁月儿,谁能说出其中该或不该的理由?”

    “我们现在十分明确的一点就是,那梁月儿并不是咱们的敌人,否则她不可能被赵容等人追杀。我此前特别怀疑她潜藏在桃花园中,想要做出不利于我们的事,现在看来,这是多虑的了。”

    陈丹转而又为梁月儿担忧了起来,她说道:“这个死丫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自己本来就是被人追杀的对象,却偏偏不知深浅地出头露面。”

    苏秦听了陈丹的忧虑之语,有心告诉她自己派给屈辛暗中相随,可是想了一想,也觉得不可节外生枝。如果告诉了陈丹,反而会令她再一次牵涉到里面来,于她本人也没有什么好处。

    处理完牛三丢下的烂摊子之后,苏秦和陈丹又赶回到了星明轩,天色不早,两人抓紧时间入睡,因为苏秦明天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办。

    第二天一大早,早上卯时还未到,天色刚刚透了亮,苏秦就起了床,陈丹此时尚且还在梦中。苏秦轻手轻脚地收拾起了自己的衣物,到外屋里穿好衣袍,简单梳洗一下,就离开了桃花园。

    他首先直奔邯郸宫南门外不到一里的丞相府而来,到了相府,苏秦派亲随小校紧急去找一下令史肥义,看看他是否昨夜未归,住宿于相府之中。

    没过半个时辰,小校带着肥义就来到了相府的丞相大堂中来见苏秦。肥义果然昨夜没有归家,苏秦料想他是因为合纵大会召开在即,后勤和仪仗等杂务缠身,所以来不及归家休憩。

    一问之下,果真如此,苏秦当面夸赞肥义:“肥令史勤于政务,精明干练,千载难逢的理政之才。这赵国的丞相名义上是我苏秦,实则是你肥义。”

    肥义谦虚地回道:“苏丞相过奖于我了,末吏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不过是襄助丞相理政而已,否则以我肥义的名号,哪里能调动得起来那么多的力量。”

    苏秦听肥义之语,见他进退得宜,有礼有度,更加喜欢肥义,心中暗想:“将来如若我卸任赵国丞相,一定想国君建言肥义为丞相,他是这个职位上的不二人选。”

    “只是赵国有这样的胸怀和气度,启用这么一位年轻人做丞相吗?唉,不知赵国有没有这样的幸运了。国之政事,关键在于任人,人正才富则政清,上行下效,国家大治,否则就是一条反向道路,愈演愈烈地**速朽。”

    肥义见苏秦沉吟不语,就问道:“不知丞相唤我前来,有何吩咐,还请示下,末吏即刻去办便是。”

    肥义的话打断了苏秦的思绪,他醒悟了过来,说道:“刚才想起了其他事情,都忘了前来丞相府的目的。我此次前来,就是要你帮我查一下过去的刑事档案,重点查一下十年前一个名叫江何的流庐剑门二师兄杀人案,还有就是前几年我刚上任赵国丞相时,发生的白雍行刺的案件。”

    “这两件案子中的涉事人,都离奇地暴毙而亡,其中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你调出卷宗来,帮我细细察看一下,努力发现其中值得注意的疑点出来。”

    肥义唱了一个喏,说道:“末吏遵命,查两件案子并不难,只是不知道丞相为何单单要查这两个人呢?末吏问明原因,也好对症下药,找准了查案的方向。”

    苏秦说道:“这两个人都是流庐剑门中人,他们在狱中的结果都一样,死因都是突然暴毙,这本来就够蹊跷的了。最近有人又看到了江何重新出现,这岂不是咄咄怪事!”

    肥义点了点头,说道:“丞相如此说来,这二人的死因都存在着问题,人很可能并未真的死去了。我明白了,丞相放心,末吏会认真查对核实的。”

    苏秦交代了肥义查案的任务之后,并未在相府中多做停留,他又带着几个亲随校卒,前往各国使团下榻的邯郸上舍而来,他要到那里找到陈需,向他打听魏国校尉名叫魏宁的人。这也正是他预定展开调查的三路线索中的第三个路径。

    苏秦抵达时,刚刚到了辰时时分,陈需还未起床,他的亲随向里屋禀报,过了没多久,陈需就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头发还披散着,未加梳洗。

    苏秦看着陈需的样子,感到不好意思,拱手和鞠躬行见面礼,说道:“清晨打扰陈兄休息,见谅见谅!”

    陈需摆了摆手,回道:“你就别和我客气了,季子这个时间来找我,一定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吧?”

    苏秦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向陈兄打听一个人,此人名叫魏宁,好像在魏国担任着校尉之职。但是,具体在什么部队里,过往的情况如何?这些都不太清楚。”

    陈需一听,立刻就惊奇地“咦”了一声出来,回道:“季子怎么会关心起我的随行人员来了?”

    陈需的表情和回答令苏秦也感到意外,大吃了一惊,他根本没想到魏宁竟然是陈需的随行校尉,可是此前他竟然没有发觉此人。

    苏秦急忙问道:“他是你的随行人员吗?这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陈需看了一眼苏秦,说道:“也难怪季子没有注意到魏宁,他的脸上有伤疤,从来都是很少与外人打交道的,即便抛头露面,脸上也总是以黑色的头巾裹住了下半部脸庞的。”

    苏秦心中更是暗暗惊骇不已,心想:“如此说来,这魏宁是确有其人,正是江何的另外一个身份,牛三所言,竟然全部是真的。”

    苏秦原本以为牛三的话语一定是添油加醋,尽管可能有真实的成分,但是想必不会完全属实,然而却是实话居多。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心想:“这牛三本来就是一个好打探各种消息的人,并以此自豪,江何的兄长又住在他家的隔壁,牛三自然是格外留心,观察更仔细。他昨夜喝酒吹嘘,被精明过人又千娇百媚的陈丹给套住了,自然是实话实说,几乎毫无保留。”

    苏秦紧急地再次向陈需打探魏宁的情况,问道:“陈兄对于魏宁校尉的来历,可知一二?”

    陈需见苏秦的脸上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急切,感觉事情非比一般,他谨慎地回道:

    “我也只是粗略地知道一些,他本来是宫廷中的禁军校尉,以往很少与我这个文官打交道的。这次前来邯郸参加合纵大会,魏王临时给我调派过来,保护我的人身安全的。”

    苏秦聚精会神地听着,眉头微皱着,插了一句:“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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