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落尘再三强调不用送行,但温天奇却送了一路又一路,始终不肯离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奇回去吧。”落尘劝说道。

    “嗯,再送送,天奇反正也无事,要不我跟着你们,也好有一个照应,你们只有三个人,万一遇到追捕的大军怎么办?要不留在庄园小住一段时间,我通知子默哥哥来接应你们,总比现在这样四处逃要好些。”

    “我们如今已经易容,不会轻易发现,你帮我告知子默,我没事,过些时候,我会自己回青城,叫他不用担心。”

    “你想去哪?要不我派人沿路保护?”

    “天奇,谢谢你的好意,我怕越是多人,反倒越容易暴露,我们会小心的,你放心。”

    “嗯,等你回青城,我去看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温天奇看着落尘,目光灼灼,带着担心与不舍,落尘十分感动,更感觉年少情谊弥足珍贵。

    “嗯,我会小心的,我现在武功可厉害了,比当年厉害多了,并且这个月我又研制了一些毒药,不会有事的。”

    “嗯,我知道,落尘小时候就已经很厉害了。”温天奇的眸子黑亮璀璨,嘴角大大扬起。

    “你以前都叫我落尘姐姐的,现在怎不叫姐姐了?”落尘听到温天奇这般称赞她,落尘心里美滋滋的。

    “如今我比你高大了。”

    落尘听到哭笑不得,哪有这样的道理?

    “比我高大了,也得叫我姐姐,记住了。”

    “嗯,记住了。”温天奇答,显得十分听话,落尘十分满意,似乎又看到当年那个孩子。

    “天奇不要送了,再送就出城了。”落尘探出头,朝天奇摆了摆手,这次天奇终于含笑止步,但却没有离开,即使落尘猛地扬手让他回去,他依然静立不动。

    “看来这些年没少招蜂引蝶。”

    “你说什么?你说我招蜂引蝶?”

    落尘放下帘子,微微有些愕然地看着北离墨,她什么时候招蜂引蝶了?但北离墨闭目养神,不再搭理她,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没头没尾冒了这么一句话,又不往下说了。

    马蹄疾疾,四野花香弥漫,落尘心情背觉轻松,似乎逃亡追杀已经离他们远去,她惬意地靠在一边,也闭着眼睛小憩。

    北离墨睁开眼睛,发现夏落尘竟已经睡着,发出匀称的呼吸声,嘴角勾起,似乎在做一个美梦,不知道梦到了谁?但肯定她的梦没有他。

    落尘这一觉睡得极好,感觉整个人泡在暖水里,又像被暖暖的阳光晒着,十分的舒服,她伸伸懒腰,睁开了眼睛,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衣袍,怪不得感觉那么暖。

    “你帮我盖的?谢谢。”

    落尘笑眯眯地说,但北离墨闭着眼睛似乎没听到,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礼尚往来,落尘又将这袍子盖在他的身上,本想睁开眼睛的北离墨,只好继续装睡,这是她第一次给他盖衣服。

    越远离北国,落尘就越感轻松,路上遇到的盘查也越来越少,但落尘万万没想到,昔日莽莽苍苍的古泊林前面竟有大批官兵设卡盘查。

    “下车,下车,全都下车。”官兵吆喝着。

    “男的这边,女的这边。”

    看到那么多官兵,看到他们检查得那么仔细,落尘虽有些心慌,但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惊险,所以落尘还是显得很镇定。

    “哪里人?为什么去西蜀?”

    “京城一普通大夫,听说西蜀山多林密,有许多珍贵的药草,于是与个朋友,一起前来,一探究竟。”

    落尘镇定地说。

    士兵上下打量了落尘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接着又检查了落尘的包袱,发现包袱只有几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些药粉药膏,于是又扔回给落尘。

    “走——快走——下一个——”士兵不耐烦地叫嚷着。

    “小的就走,就走。”落尘忙赔着笑脸说。

    “慢着,这怎么看着有点凸,是不是藏着东西。”士兵目光落在落尘的胸脯,喃喃说了一句,那手就径直朝落尘的胸摸去,事出突然,落尘一下愣住了,眼看士兵的手就摸到她的胸,她正想侧身闪过

    “咔嚓——”

    身后的北离墨突然出手如电。

    “我的手,我的首。”士兵抱着手狼嚎,立刻惊动四周的士兵。

    “捉住他们,捉住他们。”

    “别让他们逃了。”

    一时人影晃动,打杀声骤然。

    “走——”北离墨一手扯住落尘的手,迅速往后跑,姜将军也紧紧跟上。

    “追——”

    虽然最终三人还是将追兵甩掉,但马车却丢了,并且又打草惊蛇,就怕会引来更大规模的搜捕。

    “少主,你一向很沉得住气,这次太冲动了。”姜将军说,他跟他在战场上交锋过,虽然年轻,但却非常沉得住气,要不那一仗他们也不会输得那么惨烈。

    “嗯,他长得太丑了,我看不顺眼,一时没沉下气。”北离墨淡淡地说。

    姜将军嘴角抽了抽,这似乎不是他冲动打人的理由。

    “今日我们打草惊蛇,他们有了防范,看来要躲些时日。”姜将军叹息道。

    “虽然是打了人,他们估计也是猜她的胸,藏着些不见得人的东西,未必就是知道是我们,不必太过担心。”北离墨嘴里说着话,但目光却不偏不倚落在落尘的胸前,落尘的脸一时红得发烫,落尘不自觉想起那次,他佯装搜身,却将手覆在她胸,又揉又捏之事,那脸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

    “我重新帮你们易容,这次不会有事的。”落尘红着脸说,竟不敢碰触北离墨那双寒星般的眸子。

    第二天,古泊林前面依然有大批士兵设卡搜查。傍晚时分,一驾普通马车缓缓驶来,车夫穿着粗布衣,高大黑实,车上下来一对年迈的夫妻,老头头发花白,走路颤颤巍巍,似乎随时要摔倒,看着就想过去扶他一把。他身旁的老太婆,脸色灰白,一脸纵横交错的皱纹,驼着背,弯着腰,一边走,一边咳,听着就难受。

    “男一边,女一边,排队检查。”士兵叫嚷着。

    “兵爷,我家老太婆身骨子弱,我得扶着她。”老头子有气无力地说,看他颤颤巍巍的样子,似乎他要人扶多点。

    “哪里人?去西蜀干什么?”

    “湖州人,老太婆咳得厉害,大夫都说没治了,我听说西蜀的巫医能起死回生,变卖了家中的房子,带老太婆来西蜀看看病。”老头说道。驼着背的老太婆这时咳得更厉害,似乎随时会咳断气一样,她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腐败的酸臭味,极其难闻。

    “快走,快走。”士兵们忙摆手,一脸的嫌弃。

    “谢谢,谢谢。”老头子颤颤巍巍地扶老太婆上了马车,黑壮高大的车夫拉了拉缰绳,马车立刻在暮色奔驰。

    “夏落尘,你涂抹了些什么?臭死了。”

    “是吗?很臭吗?我怎么不觉得。北离墨,你扮老头,还是扮得挺像的,乍一看,我都想去扶你一把。”落尘一边说,一边往北离墨靠了靠,他越是说她臭,她就越想熏熏她。

    “你再靠过来,信不信我扔你下车?”

    姜将军禁不住嘴角扬起,猛一拉缰绳,马车迅速往前飞驰。

    昔日莽莽苍苍的古泊林,已经砍伐出一条大道,来往车辆还不少,沿途还有茶寮,但三人不敢停留,穿过古泊林,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幽谷和深林,美丽而宁静。

    晚上,三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坡歇息,山坡旁边有一处树林,三人捡来一大推干枯的树枝,燃起了篝火,红红的火苗驱赶了寒冷与黑暗。

    “你别看这里那么美丽,但这个国家的人却十分的愚昧残忍。”落尘叹息道。

    “我睡觉喜欢安静,我到那边睡去。”姜将军抱着一堆柴,跑到了另一边。

    姜将军走了,就剩下他俩围着着这堆火,大家都不说话,落尘无来由有些心慌。

    “你怎么会跑来这个国家?”北离墨靠着土坡问,但深邃的目光,却看着头顶璀璨的星空。

    “子默说他的亲人在西蜀,所以我跟着他来了。”

    “那有没寻到亲人?”

    “没有。”落尘说,但脑海禁不住浮现那绝美的女子,那刺目的鲜血。

    北离墨抬头,发现落尘脸色苍白,似乎想着一些可怕的事情。

    “说说你这些年怎么过的吧,从离开佛手山开始说吧。”

    这段时间,北离墨都是沉默寡言,有时她跟他说话,他也不怎么搭理她,她想办法说些开心的事想引他发笑,她自己说着说着已经不由自主地笑出声,但他却没丝毫笑意。今日他这般主动跟她说话,让她十分诧异,但也十分惊喜,但凡心中伤痛的人,只有他肯听别别说话,只要他自己肯多说话,就不会天天想着那些让自己痛苦的事。

    “只要你想听,我自是想跟你说的。”

    于是落尘就把她当日下山之后,如何遇到温家姐妹,如何死里逃生。在老鸦山如何惊险,她又是如何替人治病,挣下第一笔钱,西蜀古泊林有多可怕,这里的人有多愚昧。关于西蜀圣女,关于风子默的娘,还有他的身世,落尘都刻意隐去了。

    落尘缓缓地说,北离墨静静地听,九年,他与他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他们共患难,他们同生死,他们躺草地看星星,他们一起弹琴舞剑,一起啃草看书,一起煮饭吃饭,他们一起策马赏月,他们一起……

    而他与她这九年却完全是空白,他只有那只顽劣的小兔子陪伴度过了四处征战的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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