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挽歌这一觉睡的绵长而踏实,心中长久以来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那种松弛的心情让睡眠沉稳。

    睁开眼睛,外面早已是阳光高照,纪挽歌伸了个懒腰才发觉自己是在彭厉锋的床上,扭头一看床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彭厉锋的踪迹。

    心里一松,他到底还是顾着礼法没有跟自己睡在一处,随即又是一紧,他沉睡多日,身体估计有些虚弱,这么贸贸然的挪地方,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纪挽歌坐起身来,麻雀忙迎上来,“小姐,您醒了。”

    纪挽歌有些恍惚,仿若这几日都是一场梦一般的,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多么希望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都是一场梦,她只不过是醉酒醒来,恭王还好好的,夜音还好好的,一切都没变。

    “世子呢?”纪挽歌问。

    麻雀不再是没心没肺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她说:“世子早上出府去了,走之前交代过,若是姑娘醒了就先吃些东西,他很快会回来的。”

    纪挽歌有些自嘲自己的异想天开,怎么可能会是一场梦呢。

    “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麻雀说。

    纪挽歌一愣,真的没想到自己会睡到这个时候,不敢在耽搁赶忙起来沐浴,梳化。这个府里不知道有多双眼睛看着她呢,她不能让人拿住把柄,这些日子她都严以克己的,从来没有这般过,睡到中午,这真是要不得的。

    午膳准备的与前几日的都不同,满桌子都是纪挽歌喜欢吃的菜色,纪挽歌眉头一挑,麻雀赶忙说这是世子走的时候吩咐过的。

    纪挽歌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吃下去。

    前些时间府里准备的吃食她吃的并不习惯,毕竟这里距离京城千里,饮食习惯上有些差异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前几天,她一心都在担心彭厉锋,哪里还有闲情注意吃的东西,不过都是食不下咽罢了。

    今日这一餐,可算是她从恭王出事之后吃的最多的一顿饭了,纪挽歌放下筷子,看到麻雀一幅放心了的样子,不解的问,“怎么了?”

    麻雀怯怯的说没事。

    纪挽歌脸一扳,这几日纪挽歌还是有些积威的,麻雀哪敢真的惹怒纪挽歌,这才说:“早上世子起来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是我们没有照顾好您。”

    纪挽歌一笑,这个人一旦醒过来,那霸王性子就再次发作起来。

    有时候你用了很多心去做的事,还不如某个人一个眼神,今日纪挽歌处理起府里的事情来,从未有过的顺利,那些难缠的商户都不在浑搅蛮缠,甚至还有很多献媚于纪挽歌的。

    这个世道阿,蝇营狗苟的,这些人之前怕是以为彭厉锋是活不成了,所以才会这般急切,现在彭厉锋好了,他们又想着不能惹着恭王府。

    这样的心理无可厚非,纪挽歌并没有为难他们。

    一天下来,纪挽歌竟然也不觉得如前几天那般的疲惫,身子松泛了许多。

    直到黄昏时分彭厉锋还没有回来,纪挽歌又开始担心,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这种牵挂的心情,是纪挽歌从未感受过的。

    一只信鸽飞到纪挽歌的窗前,纪挽歌拿出套在鸽子爪下的纸条,是纪霆送来的,很简单的六个字。

    帝议和,速回京。

    纪挽歌看到议和两个字,心中酸涩,任是谁都盼着自己的国家大杀四方,兴盛无双吧,可是现在的大夜朝除了求和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从前纪挽歌对于战争并不了解,总想着大不了拼了,不就是死嘛。

    可是真的见过战场,真的见过那惨痛的场面,十里不散的血腥气,尸横遍地,纪挽歌打心眼里开始厌恶战争,那是一条条的人命,每个人身后都会有父母儿女,没一个人是可以肆意糟蹋的。

    便是楚军这次阵亡的三万人,虽是敌军,但是这些人都是壮丁,楚国最精锐的壮劳力,这些人战死沙场,死都不能回乡安葬,他们的家人今后连个拜祭的地方都没有。

    纪挽歌想,女人可能都是心软的,无论死的是楚国人,或者是大夜人,纪挽歌都觉得不忍且悲伤。

    “咳咳。”有人咳嗽。

    纪挽歌回神,扭头看到站在她身边的彭厉锋。

    他刮了胡子,穿着用白色丝线绣着大白虎的黑袍,看起来威风凛凛的,这些日子瘦了的不少,原本脸上的稚气竟随着那些消下去的肉一般流失,现在的他看起来目光锐利,气质沉稳。

    “你回来了。”纪挽歌说着,手已经送了出去。

    彭厉锋接过纸条一看,倒是没有任何表情,纪挽歌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个消息,他已经知道了。

    “皇帝没说怎么处置恭王府吗?”纪挽歌问,虽说这一次对外说是恭王府大胜,可是这样的胜利还不如说是一败涂地,彭家军全军覆灭。

    纪挽歌想着,以夜宸帝多疑的性子怕是不相信的,可是他不相信也没有办法,军权这个东西,不是你的,你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

    那日在山谷中找到恭王的尸身后,彭家军便在山谷中用了桐油,一把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夜宸帝就是能想到这是彭躬之给他演了一出好戏,彭家军还在,那他朝阳也找不到彭家军具体的存在证据。

    纪挽歌都能想到夜宸帝现在心里有多憋屈,大臣演了一出大戏,目的就是不想迎敌抗战,而夜宸帝还只能哑巴吃黄连,完全说不出什么来。这也就罢了,皇帝现在最不能忍受的事怕就是要对楚国求和,一个君王向令一个国家求和,这与俯首称臣几乎没什么区别。

    这对夜宸帝,无异于奇耻大辱。

    夜宸帝这个时候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活下来的彭厉锋。

    “夺亲王爵位。”彭厉锋淡漠的说,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纪挽歌却是坐不住了,夺亲王爵位,那就是说恭王府从此将不再存在,恭王可是开国始皇帝赐下来的铁帽子王位,到了彭厉锋这一代竟然被夺去了。

    夜宸帝这是在羞辱彭厉锋,用士大夫的话说,这是要让彭厉锋死后都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纪挽歌心急火燎的,要是没亲王爵位,彭厉锋的世子位也就不存在了,这么说彭厉锋现在竟成了什么都没有的白身?

    “他怎敢如此?”纪挽歌不相信。

    夜宸帝这么做如何能封得住天下的悠悠众口,心里的盘算那是私下的,在明面上,恭王是为国捐躯的大将,不但无过而且有功,这样的功臣之后,夜宸帝竟然能这般不管不顾的夺了亲王称号,这简直是太过份了!

    彭厉锋将气的脸红的纪挽歌拥进怀里,低声说:“回了京城后,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可会嫌弃我?”

    纪挽歌呆住,怎么没有想到,他们是要回京的。彭厉锋多年受宠,谁见了他都礼让三分,便是太子,泓王见了彭厉锋都要让步,现在彭厉锋被夺了爵位,彭家军对外又宣称全军覆灭,现在外人看彭厉锋可不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纪挽歌又是气又是疼,红着眼睛说:“那以后我养活你吧,你可得好好表现,要不然我不给你饭吃!”

    “好。”

    彭厉锋笑了,他现在笑起来不再是原先那种肆意的,爽朗的大笑,而是勾起唇角浅浅淡淡的笑,纪挽歌觉得这样的笑简直比哭还要让她觉得难过。

    “阿锋?”纪挽歌头埋在他的胸膛里,闷闷的说。

    “恩。”彭厉锋漫应着。

    纪挽歌抬起头,很认真的说:“要不然我们不要回去了吧,咱们行走江湖去,做侠客也好,杀手也行阿。做一对神仙眷侣什么的。”

    彭厉锋还是浅浅的笑着。

    笑容里竟然带着一丝丝的羞涩。

    纪挽歌这才想起,这样的话显然不该由她一个女孩子宣之于口,怎么听都觉得有点示爱的意思。

    “你混蛋!”纪挽歌恼怒。

    彭厉锋双手夹住纪挽歌红扑扑的脸,“自己漫口胡说,还倒打一耙。”

    真的是满口胡说吗?纪挽歌心中否认着,她是真的想带着彭厉锋走的,京城那样的地方,没有爵位,没有父亲,没有彭家军,彭厉锋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有的是落井下石的人,到时候彭厉锋的日子又该是怎样的艰难。但是也更加清楚,他们是真的走不了的,彭厉锋还有那么大的包袱在,即便是今后的日子忍辱负重,他都得坚持着。

    纪挽歌感慨,恭王真是什么都算到了,夜宸帝这般利落的夺了恭王府的爵位,这个念头怕不是猛然而起的。想保住彭家军,彭躬之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回去后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纪挽歌小声说。

    彭厉锋这些年声名在外,京城霸王的名号几乎家喻户晓,现在一无所有的回去,日子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决不会好就是了。

    纪挽歌有些担心。

    彭厉锋却没有表露出担心,只是说:“没有爵位才好。”

    纪挽歌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彭厉锋忙过三天后,披麻戴孝起恭王/王妃灵柩归京,徽城全城百姓十里相送,无论京城里如何,恭王还是用他的死给边城百姓带来了和平。

    两国议和,停止交战。

    纪挽歌早彭厉锋几天先行回京,她不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毕竟还未婚未嫁,身份不合适,而且牵扯到纪挽歌国公府嫡女的背景。

    纪挽歌先于彭厉锋回京,这时才发现离京数月,京中的形势已经大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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