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送回国公府去!”彭厉锋一转身,大步离去。

    他一出声,在场所有吓呆了的下人才反应过来,棍棒忙追着彭厉锋而去,使眼色给刀剑让他奉命送纪挽歌回国公府。

    刀剑反应没有棍棒快,现在跑已然是来不及了,心里暗恨棍棒狡猾,但是却还是得硬着头皮对纪挽歌说:“纪小姐,请。”

    纪挽歌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带着黄金白银离去。

    黄金白银本就怕彭厉锋怕的要死,现在看这个人话都不说一句就动手,更是哭都不敢哭出来,想上前去扶自家小姐,去无从下手。

    彭厉锋这两鞭子极其刁钻,都打在纪挽歌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上,现在看起来,纪挽歌两只手臂都受了重伤,且鲜血淋漓的。

    想要扶都没有地方。

    纪挽歌住在恭王府最深处的一所院子里,从这里走到恭王府大门口还需要一段距离,纪挽歌走的并不快。

    天公不作美,纪挽歌走到半路上,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雨势凶猛。

    纪挽歌身上的衣物被雨点打湿,刚才被彭厉锋鞭子抽到的地方原本就血红一片,雨水这么一溶,看起来更是怵目惊心的。

    刀剑看着都有些不忍心,那么瘦小娇弱的女子,世子爷怎么忍的下心。

    还没等刀剑缓过心神,棍棒已经带了人举着大伞而来,小跑步的去给纪挽歌遮雨,刀剑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们这些大男人,平时可没有撑伞的习惯,所以他根本没想到。

    棍棒已经懒得跟刀剑废话,反正主子会让他去领罚的,自己爱莫能助。

    纪挽歌偏头对着给他撑伞的棍棒露了个笑容,棍棒结结巴巴的说:“小姐,主子他也是迫不得已。”

    “恩。”纪挽歌回了一声,只是声音清淡,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棍棒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该说什么。

    纪挽歌出了恭王府的门,勋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顺带的还有皇帝派来的总管,纪挽歌一身狼狈,勋国公府的人先不上来搀扶她,而是都向皇帝派来的人看了过去。

    “老奴回去定当据实以报,皇上必不会委屈了国公府。”

    老管家才说;“如此甚好。”

    这样的冷待,纪挽歌很熟悉,也不要人扶,自己上了马车,黄金白银自是跟了进去。

    黄金一进马车就拿出棉布给纪挽歌擦脸上的雨水,白银翻出上次纪挽歌师父拿来的药,给纪挽歌的胳膊上药,上一次受的也是鞭伤,也算是熟门熟路。

    黄金嘴里嘀咕,“小姐,那个彭世子,以后咱们见了他一定要躲的远远的,千万可不敢在离他近了。”

    纪挽歌点头。

    白银比起黄金的没心没肺,多一点心思,看着纪挽歌平静无波的脸,小心翼翼的说:“小姐,今后定会有人对你好的。”

    她说的隐晦,可是纪挽歌听懂了,纪挽歌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说:“其实我现在比昨晚踏实多了。”

    不是不难过的,然而比起那样爱宠的相待,纪挽歌更喜欢如今她与彭厉锋的关系,没有暧昧,互不相欠,也就不会再生出不该有的渴望与贪心,不会在为了得到自己从未想过的温暖而揣揣不安。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回到勋国公府一切如常,没有郎中,没有关心慰问,纪挽歌就更踏实了,只是晚上用膳时,善直送来了一个食盒,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芙蓉水晶饼,咬一口,纪挽歌就知道这是国公夫人,她的娘亲亲手做的。

    小时候纪挽歌爱吃,国公夫人怕对她的牙齿不好,所以总会放很少的糖霜,所以国公夫人做的,总是只有一点点的甜味。

    但微量的甜,却让纪挽歌酸苦的心,明朗起来。

    黄金白银紧张兮兮的,上次纪挽歌受伤回来,发高烧差点要了她的命,这次可是不敢马虎了,精神过度紧张的下场就是,晚上两个人早早的睡了过去。

    纪挽歌两只手臂都受了伤,幸好骨折的那只手臂包裹的很牢靠,雨水并没有侵进去,并不用换药。

    坐在床上,纪挽歌的下巴抵在膝盖上,终于不用在两个丫头面前装冷漠淡定,脸上的笑容全部散尽。

    比她想象的,还要难一些。

    第一次尝到因为欢喜一个人,贪恋一个人所带来的苦,纪挽歌以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过一点,还要煎熬一点。

    还好,她只生出过那么一刻的依恋。

    “在想什么?”

    纪挽歌想的入神,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条件发射的就要伸手去摸飞镖,彭厉锋早她一步按住她的手,“手不想要了是不是?伤得那样重,还敢乱动。”

    纪挽歌果真不动了。

    她不动,彭厉锋只得收回手,相对无言,纪挽歌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未曾。

    “我来给你上药。”他掏出胸中的白玉瓶。

    纪挽歌往后缩了缩,很客气的道:“多谢世子,只不过我不需要。”

    她那么明显的排斥,彭厉锋像是被针尖扎了心一样的。

    “今天,我”他想解释。

    纪挽歌却没有给他机会,“我明白的,你既已经对外说了是打伤了我,所以必要作出点样子来的。”

    彭厉锋松了口气,心里有些好笑,纪挽歌从来都不是他以前见过的那些闺阁小姐,彭厉锋语气还有些别扭,“那你还这样跟我说话?”

    “你走吧。”这是纪挽歌现在唯一想说的。

    她当然知道彭厉锋这么做的用意,但也同时表明了彭厉锋的态度,他根本保全不了她,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不想保全她。

    接她去恭王府,可能是真的想要照顾她的,但这绝不能跟他的利益有冲突。

    也就是说,在两者相抵取其轻的情况下,她纪挽歌永远都会是彭厉锋舍弃的那一个。

    纪挽歌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是被遗弃的那一个,她太了解这其中的苦涩,想要找个永远都不会在危难面前舍弃自己的那个人,却最终发现,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甚至是眼前这个曾让她想要用后半生换取的人,都做不到。

    能永远守护她的,只有自己。

    这多么的可悲,同样也值得庆幸,总比将来无法自拔的时候,肝肠寸断要来的好。

    彭厉锋心情大起大落,他往前一步,几乎碰到了纪挽歌的床沿,“你说什么?”

    “擅闯女子闺房这种事对于您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在京城没有你世子爷不能做的事,可是对我却是极其重要的。”

    她的语气疏离的像是他们从不认识,彭厉锋被气糊涂了,低吼道:“你还在乎名声?”

    纪挽歌有些自嘲,她的名声的确狼藉一片,拿这个出来的确说服不了人,“那世子爷就看着办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彭厉锋艰涩的问。

    纪挽歌心里觉得彭厉锋是她唯一可以毫无负担以真实面目面对的人,彭厉锋又何尝不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从没在纪挽歌面前掩饰过什么。

    纪挽歌看了看手臂上彭厉锋留下的鞭伤,反问道:“那世子您是什么样的人呢?”

    彭厉锋胸口闷疼,昨日的事是他做的鲁莽了,这京城到处都是皇帝的人,他以为能不被人知道的将纪挽歌接进府里,甚至还有些侥幸的想,纪挽歌这般不受宠,说不定勋国公府巴不得将她送进勋国公府。

    到底还是他大意了,昨天那样的闹市,皇帝怎么能不知道他的行踪。而勋国公虽然表现的是为了面子,但是彭厉锋后来想想,却并不是,他一声不响的就把人家女儿接到自己府里,的确是大大的不妥当。

    可错事做下了,就得补救,给纪挽歌的这两鞭子,他在脑中预演了无数遍,没想着伤到她啊。后来棍棒刀剑都用谴责的眼神看他,询问之下才知道自己还是出手重了,据说血染红了整件衣裙。

    彭厉锋强忍着到了晚上拿了药来看她,就是想道歉的,他不想伤她的。

    谁知道歉的话没说出口,全部被纪挽歌顶了回来,他们的关系竟然还不如第一次见面时的大打出手让他心情愉悦。

    有股子气在彭厉锋身体里乱闯,撞到哪里,就疼到哪里。

    “今天皇上给我指婚了,让我娶景叶青。”

    纪挽歌眼中快速的闪过惊讶,转瞬即逝。

    彭厉锋看她没反应,气的呼吸都重了,“你听到了没有?”

    要不是看他跟勋国公府的人有了联系,皇上不可能这么突然的让他娶景叶青,这是一种敲打,更是一种警告。

    景丞相想把女儿嫁给储君,这几年太子位置不稳,景丞相宁可让自家闺女等到十七都不定亲,为的可不就是要做外戚,要当未来皇帝的岳家。

    这般眼中只有权利的丞相跟他们恭王府联姻那是大大的不妥,恭王府手握重兵,本就招人忌惮,再加上文臣之首的亲家,但凡行错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这绝对不是一门好亲事。

    彭厉锋想以纪挽歌的聪明,这些算计定然是能想明白的。

    纪挽歌只说道:“那,我在这里恭喜世子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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