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杆子里出政权”之策不可谓不好用。此计一出顿时让那些个蠢蠢欲动的藩王们一个个如同扎破了的气球瞬间偃旗息鼓,没了声响。至于那些红着脸、粗着脖颈的文臣、谏官们瞥见那锋利的枪尖也立马是心生惧意,只在肚子里把司徒卿夜这个外来闹事者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将他的祖孙十八代都从坟墓里给挖了出来,狠狠鞭尸一番。可面儿上,这群素来耿直博学的文官们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一时间,慕容襄被封为皇太女一事便如同板上钉钉一般,似乎再无谁能更改。

    可是,实际上只有那些个转不过弯的蠢货才会这般想。不管是藩王、文武大臣,还是柳长荣、殇墨帝,他们谁不是留了一手?今日的局面有谁会说全都是慕容襄一人之功?谁又会真正以为殇墨帝等人并非默许了此事?只要慕容襄还未大权在握,谁又能说她已经坐稳了皇太女之位?谁又能说她一定是下一任的女皇陛下?

    已是入冬时分了,天也一日冷过一日。尤其是大秦的冬天,比之南滨来的尤其快些。冬日的风甚凌烈,吹得马车上缀着的颗颗黄铜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铃——”“叮铃——”,一辆辆马车缓缓地从秦皇宫驶出。刚驾马踏出宫墙之时,这些个文武大臣、藩王宗室们这才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一辆通体由黄梨木打造,四周缀着灰黑色毡毯、外边又全数用暗紫绣福寿暗纹的锦缎包了。整台马车都透出些低调的华贵。

    而此时马车里,陈大人抹抹脸上渗出的冷汗,对旁边坐着兀自怒气冲冲的魏铮道:“魏老弟,今日之事,你看……”他故意留了半句话头,就是要引得魏铮接下去。

    果真,魏铮怒道:“今日之事成何体统?国不成国?皇不是皇!真真是气煞老夫了!要不是被刀枪抵着背心,老夫一定……”话说到这厢,魏铮突然止住了口,枣红色的面上瞬间浮现出几丝尴尬的红晕。

    “魏老弟,此事不怪你。你我二人不过是一介文臣,怎抵得住凌厉刀枪?哎……就算是牺牲了性命也无法力挽狂澜,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哎……实在可惜!”

    “可不是么?”魏铮听了此话,自然顺着梯子赶紧往下爬,“陈兄,襄王殿下乃是你嫡亲的外孙女。以前只觉着是个乖巧柔顺的好孩子,也没见她如此咄咄逼人,丝毫不留情面。怎的如今就?”

    陈德长叹了一口气道:“哎……虽说我与她并不亲近。可自然也知道襄儿是个好孩子。谁知道!定然是那事害得她性情大变!才变得如此模样,实在可恨!”说到此处,陈德不禁恨得牙痒痒的。虽然他心有顾虑,依旧不敢将那事说明,可他心里的恨却根本不会少一丝一毫。

    魏铮自然知晓他所言何事,心想此事闹大也不好,便安慰道:“陈兄先莫要恼。还是想想此事该如何是好吧。”

    陈德点点头,长叹一声:“是啊!襄儿的确不适为帝,咱们得好好想想。”

    就在陈德和魏铮商议之时,那些个藩王、大臣们也三五成群,缩着脑袋,躲在暗处,低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只不过柳长荣这边却无人问津。众大臣只晓得她不过是区区南滨弃后,荆地病王罢了,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是以,个个都不过斜眼瞥她一眼,便飞快地涌到其他藩王、一品大员身边去了。至于柳长荣也不恼,只微微用纱巾掩了面,自顾自地登上了荣王府的马车,“哒哒——”往驿馆而去。

    “荣儿,今日慕容襄被立为皇太女一事……”柳长荣刚一上马车,便见一个红袍广袖的身影映入了眼帘。那人身姿绰约,眉眼如画。说是女子,却偏生是堂堂七尺男儿,骨节分明、气度不凡。可说是男子,却偏生五官精致,生的比女子还华丽美艳些。明明是个风流人物,却偏生一颗冷情了二十你刚才余年的心全数系在面前这一女子身上。

    柳长荣见了他,眉眼间涌起一阵笑意:“纳兰鸣,你今日怎得这般好心情?莫不是有好事发生了么?”

    “呵呵……我兴致好自然是因为今日之事甚的你心呐。”纳兰鸣也微笑起来,“慕容襄可是最终被封为皇太女了?期间司徒卿夜那小子定然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柳长荣点点头,“若没有司徒卿夜,仅凭慕容襄这个有名无实的藩王,仅凭她手中那五百护卫,怎可能一举控制整个皇宫,逼得大殿上所有人不得不俯首答应?只不过,他们倒是想的太简单了。莫非还以为兵权、军力能堵住悠悠众口么?莫非以为皇太女之位就是这般好做的么?”

    “那荣儿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好主意折腾他们了?”纳兰鸣懒懒地呷了口清茶,语气温柔却带了丝戏弄的玩笑。他理所当然地想来,柳长荣定是还有一份厚礼要送给那两位。

    可柳长荣却长长呼出口气,神色慵懒地道:“后续嘛……哎……我嘛,自然还是那个可怜兮兮、被休下堂的弃妇。而那两位嘛,自然有一群文武大臣、藩王郡王伺候着。”

    纳兰鸣冲她宠溺地笑笑,新倒了杯热茶递给她。盈盈如水的眉眼里是一往的情深,还带了些微微的苦涩。

    方才柳长荣说着“弃妇”之时,虽神情平淡无常。可他知道越是波澜不惊,她心中却是越痛越恨。如同那平静无波的海面下却翻腾着不息的巨浪滔天。可是,如今的他虽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却依旧被她拒之门外,连一步也迈步进去。只能隔着墙门,为她送上些许的微笑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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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厢众大臣、藩王们各自为营,交头接耳商量对策之时。那项司徒卿夜和慕容襄也未停着。

    “襄儿,如今你已是大秦皇太女了。不日即将成为大秦皇帝。只不过……”司徒卿夜迟疑片刻,带了些担忧的语气又道:“只不过……我担心若离了我,恐怕你这皇太女之位大有不保。”

    慕容襄也紧紧皱着眉头。今日殿中发生之事虽是她与司徒卿夜一手策划,所发生的事情也多在预料之中。可是,就当她望向下面那个个面色不愉,怒气冲冲的大臣、藩王之时,心中却不免有些忐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所说的那般无所建树,那般不分敌我,那般的出身龌龊?!是不是就那般的难当大任,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慕容襄越想越恼,越想越气。而这一副即将发作的表情被一旁站着的司徒卿夜看在眼中,司徒卿夜心中微微冷笑一声,却温和地道:“襄儿?襄儿是否有心事?”

    慕容襄挨近了司徒卿夜,眉目间一片恼色和愁绪:“卿夜哥哥,我就算坐上了皇太女的位置,可是……看今日这般情形,不管是诸位叔伯兄弟还是文武大臣,大多都不服我。这叫我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么?”司徒卿夜长叹一声,却面露为难之色:“襄儿,虽说你我已有婚盟。可这毕竟是大秦内政,我一个外人又怎可插手?”不得不说,如今的司徒卿夜倒真是无赖的很。方才还不知道是谁调动了万余人的军队,生生逼得大秦众臣乃至殇墨帝承认了慕容襄皇太女的地位。可如今,却偏生装作为难。

    若是柳长荣知晓此事,定然会狠狠鄙视自己一番:都是自己高度近视还不戴眼镜!曾今居然会看上这般人!可说到底也不该怪她才是,要怪也怪人心易变,郎心似铁啊。

    “卿夜哥哥,你我既已订亲。自然我的事也是你的事了呢。”慕容襄拉着司徒卿夜的手臂,撒娇道:“我……我……哎呀,卿夜哥哥,你就帮襄儿这回吧。”

    司徒卿夜这才一笑,“好,好,好。襄儿说什么便是什么。卿夜哥哥岂能不帮?”说着,司徒卿夜便从怀里拿出一卷羊皮纸,平平整整地展了开来,铺在桌面上。只见那卷羊皮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削藩之策”!

    “削藩之策?何为削藩之策?”

    “襄儿莫急。削藩之策就是废藩王,设郡县!”

    不过才短短几字却让慕容襄不由震了震。她瞪大了眼睛直视司徒卿夜道:“卿夜哥哥,你……你是想废了大秦诸多藩王。在他们的封地上设立郡县,由朝廷派遣官员治理么?”

    “正是。”司徒卿夜踌躇满志地点点头,“襄儿以为如何?”

    可慕容襄却大惊失色地连连摇头,“此事万万不可!莫说分封藩王乃是大秦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更何况仅凭我俩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拼得过那些叔父兄弟们。到时候若此策推行了,咱们可真真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如今的皇太女之位恐怕也会功亏一篑啊!”

    可司徒卿夜却站起身来,道:“襄儿,你莫非没有想过。有这些个如狼似虎、心怀不轨的藩王睡在身侧,你能安稳么?他们个个手握重权,集结兵力,俨然就是大秦各地的土皇帝。有他们在,莫说是皇位了,就是皇太女之位,你还能坐稳么?!实话告诉你,才离开宫门,那群所谓的一心为国家社稷着想的忠臣藩王们,就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将你拉下来了。若此时还心软踌躇,你何时能将整个大秦都牢牢掌握在手中呢?”

    “可是……”慕容襄虽早已猜到那群大臣、藩王定不服她,定是在背后商讨对策了。可是,她私心里却并不想大秦掀起如此大乱。可她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司徒卿夜朗声打断:“襄儿,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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