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明觉得,老师开摩托的技法,大概是奔着撞死鸩去的。他好像那脱缰的……哦不,小明,你要尊师重教,绝不可以说出那两个字。



    这是对老师的不尊重,也是对大黄的不尊重。



    大家都得到了尊重,只有小明有点儿不好,因为他要在高速移动的摩托上尽情享受风的轻抚,还要一边打电话。



    “对,我们在赶过去的路上!”



    “什么?车子找到了?它没出城?”



    “哦哦哦我知道了!”



    燕月明必须要大声,才能保证信息的有效传递。黎和平也听到了,终于稍稍降速,问:“怎么着,偷狗的还要在城里过个夜?”



    “不知道啊,不过巡查部的人已经过去拦截了,我们……”燕月明说着,警惕的目光扫过路旁。



    路灯、树影。



    抬头看,一轮皎月。



    鸩在哪里?



    伍元的想法其实和他们不谋而合,他和董晓音都想到了,鸩或许会在暗中窥视他们。所以燕月明和黎和平一块儿走,董晓音则带队从另一条路走。



    双方分隔着一定的距离,不算近,但始终保持在董晓音可以随时策应的距离。与此同时,她还调了其他的人手在路上埋伏,以便在发现鸩的行踪时,立刻实施围剿。



    可是鸩到现在还没影儿。



    那辆货车又为什么不出城呢?



    燕月明微微蹙眉,一时想不明白。他现在只觉得每件事、每个举措之间可能都有深意,越是想,越觉得有诈。



    真相又是什么呢?



    货车在出城的路上掉头,因为他们碰见了查酒驾的交警。眼看前面的车被拦下来了,此时车厢里又传来了狗叫,他们一时心虚,选择了调头。



    车上的人还吵了起来。



    “就说最近查得紧吧,查这个的、查那个的,多得很,你非要跑上方城来干这一票。”



    “你懂什么,除了上方城,附近哪儿还有城里允许养那么多猫猫狗狗的?你也不动动你那猪脑子想想!”



    “那现在怎么办?”



    “大路不行了,走小路啊,多绕点路怎么了?你再往前开点,就走我们之前探过的那条路,就修路那里。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靠边停一停,后面那狗吵死了,我再处理一下。”



    “嗳,你可别把它给弄死了啊,看起来能卖不少钱呢。”



    “我知道,要你多嘴?”



    ……



    谁知他们这一停,正中大黄下怀。



    大黄是人类能轻易关住的狗吗?等到车上的人打开车厢,拿着针筒再次向他靠近的时候,被关在笼子里的大黄积蓄起全部的力量,骤然爆发。它是没有什么特异功能,也不具备在已经中了一次麻醉的前提下,还能咬断铁笼的牙齿,但它头很铁。



    积攒起所有的力量,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带着笼子一起撞向来人。那瞬间的爆发力犹如炮弹,连狗带笼子撞在来人身上



    。



    也幸亏关它的铁笼足够大,否则大黄也没有施展的地方。而这一撞之后,来人如遭重击,腿骨差点裂了,手更是痛得眼泪狂飙,针筒掉在地上,滚落草丛。



    众狗齐吠。



    仿佛在给大黄加油助威。



    可爆发过后的大黄不仅把自己撞了个眼冒金星,仅有的积攒起来的力量也消耗完了。铁笼带着它从车厢掉到地上,又给摔了个眼冒金星。



    “你这条杀千刀的死狗!”来人忍着痛,随手抄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就扔向狗笼。



    可石头扔在笼子上,没扔进去,弹开了。大黄龇着牙,可比他气性还要大,虽然身上没什么力气了,也不妨碍它破口大骂。



    “汪!汪汪汪汪!汪!”



    论骂人,大黄就从来没输过。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男人被它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同时,又有一种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的羞耻感,恼羞成怒,四下搜寻趁手的武器,好巧不巧看到路边的粗树枝,忍着身体的疼痛就把它抓起来,转身打狗。



    “汪!”大黄岂会被动挨打,哪怕笼子困住了它,也要龇牙咧嘴,趁其不备,一爪子伸出去。



    “汪汪汪!”



    “汪汪!”



    “喵呜!”



    满车的猫猫狗狗替它助威,男人被吼了个机灵,骤然间对上大黄那仿佛通晓人性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



    他的同伴忙不迭从驾驶座下来,“快别打了!赶紧走!”



    男人还没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里又不是什么荒郊野岭,附近是在修路不是在造坟!你搞那么大动静是生怕没人发现我们吗?!”



    “我——”



    男人惊疑地四下看了看,昏黄的路灯下,远处的塔吊还亮着灯,是在修高架。四周风吹草动,看着没人,但远处那片亮着灯火的居民区却仿佛传来窸窣声响。



    他咬咬牙,赶紧丢掉手中的树枝,“把枪拿来。”



    此枪非彼枪,是用来发射麻醉针的,自己用玩具枪改的小玩意儿。刚才男人一时大意,想着直接上手就行了,哪知差点栽跟头。



    同伴急着要走,也不跟他多废话了,赶紧把枪拿过来对准大黄就是一枪。大黄在狗笼里,能躲避的空间有限,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针。



    麻醉开始发挥作用,当车子重新发动的时候,大黄也终于失去了反抗能力。



    一只黑色的体型像麻雀,羽毛却像乌鸦那般黑的鸟,在路边的树上静静窥探。它有着碧绿的眼睛,尖尖的喙,但不会眨眼。



     



    ;风吹过,它微微歪着头,活动了一下脖子,正要展翅。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带着竹节纹的黑黄双色的野猫从它背后的树梢上闪电般蹿出,向它扑去。



    “喵——”



    惊鸟疾飞。



    猫爪子如同利刃,划过它的翅膀,抓下一片黑羽来。飞鸟的身影踉跄了一下,又急匆匆振翅,飞快逃离现场。可这树



    又高又茂盛,



    它在树梢间穿梭,



    猫在后头追,一个急一个快,树叶和羽毛同时落下,终于——



    鸟儿狼狈地冲上了云霄,野猫站在那最高的枝头,抬头望着,又“喵呜”地叫了一声,低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它舔啊舔,直到这树梢开始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发出“咔擦”的声响,它这才迈着轻盈的步伐往下跑去。



    不过就在它即将离开这棵树时,又有车子的声音出现了。



    伸出的爪子又警惕地缩回去,它微微弓起背,藏身于树干后面,静静地看着新来的人类。好熟悉的车子,好熟悉的橙色制服,野猫稍稍降低了警惕,但仍然没有出现。



    “有狗毛,肯定往前面跑了!”



    “继续追!”



    车子来了又走。



    野猫终于从树上跳下来,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去。只是它没有料到的是,当它找到一片有树荫遮着的屋顶,准备在这里小憩片刻时,那辆最早出现的厢式货车又出现了。



    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两个男人还在骂骂咧咧。



    “妈的,气相局的怎么会追我们?”



    “先不说这个,我们刚才到底是怎么甩掉他们的?好奇怪啊,我以为我们会被抓住呢,突然间好像就有人帮了我们一样,嘶……诡异得很,妈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想那么多了,今天这事儿不对,赶紧跑!”



    ……



    车子一路加足马力,越开越偏。



    野猫从屋顶站起来,目送它逐渐偏离了公路,驶入旁边因为修高架桥而临时开辟出来的坑坑洼洼的石子路,然后再一头扎进了附近的树林里。



    那树林子里也有条路,但那是附近居民们时常骑着小电驴和电动三轮走的路,既没有监控,也没有路灯,甚至不够宽。



    最窄的地方,树木伸出的枝丫拍打着车窗,车子艰难行进,隐约还有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来,“我就不该听你的!”



    “够了,你穿过去就是大路!”



    “大路你妹,大路有监控!”



    “你不会换个车牌吗?马上就出城了!”



    “对哦。”



    “傻逼。”



    另一边,燕月明收到了“已经找到目标车辆但被他们诡异逃离”的消息,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必然是鸩搞得鬼。



    就在他艰难地坐在摩托车上,举着手机翻看电子地图,试图推导出鸩的活动范围时,蓦地,他的余光瞥见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老师老师,过去看看!”燕月明急忙拍拍黎和平的肩,让他转向。



    黎和平便把车开过去,停下来。两人齐齐往地上看,燕月明惊讶出声,“一只鸟?怎么有只鸟从天上掉下来啊?”



    这鸟真奇怪。



    燕月明忍不住心中好奇,下车仔细检查,发现这鸟掉了好多根毛,腿上和腹部还有明显的血迹,看着像是被什么爪子抓了一样。



    “是大黄干的?”黎和平问。



    “不像(),



    ”(),



    灵机一动,“老师,我听局里的前辈们说,有时鸩会控制一些鸟来当自己的耳目对不对?这个是不是?”



    黎和平:“倒真有可能。万物有灵,以我的经验来说,除非是被鸩控制的,猫、狗这些小动物,都对鸩、对缝隙的出入口这些具有一定的敏锐度。这也是为什么在规则横行的现在,即便猫狗听不懂人话,会给气相局的工作带来一定的麻烦,上方城依旧允许养宠物的原因之一。这鸟,如果身上有鸩的气息,就算不是被大黄攻击,也有可能被其他的动物攻击。”



    燕月明眸光微亮,“那我可以通过它跟鸩对话吗?”



    黎和平趴在车头上,胖乎乎的、被头盔挤成一团的脸上露出一丝兴致来,“你想说啥?”



    说啥好呢?燕月明捧着那只鸟,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它的伤口,又很阴暗地想:自己一定要用最恶毒的话语去刺激鸩,最好逼得他出现,这样他就不会继续去迫害大黄了。以气相局的实力,只要鸩不捣乱,一定可以把大黄救出来。



    这叫围魏救赵,但前提是一定要恶毒,拉最大的仇恨。



    “你好low啊,食屎呀你!”燕月明骂了一句,觉得不太够。用眼神询问黎和平的意见,黎和平也抱着臂直摇头,“你这算什么骂人?小学生都骂不过。”



    语毕,黎和平清清嗓子,给他表演了一下什么叫骂人的艺术。骂得好,骂得妙,骂得燕月明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骂得巡逻车在他们身旁停下,问他们怎么了。



    黎和平遂让燕月明把鸟给他们,“送去宠物医院好好治治,看样子还有一口气。千万别让它死了,要真是鸩的耳目,他肯定能感知得到。到时候专门给这鸟举办个音乐节,你打着鼓骂他,让他领略一下什么叫人类文明璀璨夺目,个狗日的,敢打老子的狗。今年他的死法我都给他定好了。”



    燕月明睁着星星眼,求知若渴,“什么死法啊?”



    黎和平抱着臂做高人状,“我跟大黄比赛谁能先撞死他,大黄略胜一筹,然后他得狂犬病死了。”



    燕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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