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nda进门告知有访客的时候,霍念生也刚好接到陈文港的电话。



    他脚还叠着跷在桌子上,看看来电显示,接起来:“文港,什么事?”



    结果aanda先推开门:“霍总,陈先生来了。”



    她让开露出身后的人:“我刚刚在前台看见他没预约,正好把他带上来。”



    霍念生把脚放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陈文港笑盈盈进来:“不打扰吧?”



    这栋楼不是霍氏总部的地盘——霍念生现今是在负责投资业务的子公司挂了个董事长。



    正是七点多钟,该下班的已经走光了,还在加班的人也不少。陈文港刚刚来的时候在楼下抬头,中间两三层办公区依然灯火通明,从窗户里往外透着拼搏。



    他白天帮陈香铃搬家,穿得随意,浅色棉体恤往身上一套,纯棉的衣服舒服贴身,但软塌塌没有型,全靠他身材撑起来,下身直筒牛仔裤也没多的装饰,就见一双腿长得让人嫉妒。



    霍念生对助理说:“你去倒点喝的来。”



    陈文港忙道:“不用忙了。”



    aanda职业笑容很标准:“好,茶水间有现成的饮料,想喝什么随时叫我。”



    陈文港向她道谢,扭头看她关上办公室门。



    傍晚他和卢晨龙从陈香铃那儿离开,陈文港送卢晨龙去接了他弟弟小宝。把兄弟俩放到家门口,又婉拒了留下一起吃饭的邀请,看看天色,他本打算回郑家。



    结果路上在高架桥堵了车,红色尾灯连成无数流光,从桥上往远看,一栋排一栋的居民楼,万家灯火,绵延不绝,黄黄白白每盏灯后面,可能都是一个家庭的锅碗瓢盆交响曲。



    想想回去也不过是洗漱洗澡、上床睡觉,明天还要去郑氏上班。



    没完没了的工作,没完没了的日程安排,似乎总不得闲。



    他忽然很想来看看霍念生在干什么。



    恰巧这时祝律师给他打电话,大概终于忙完了,说需要和他当面签个东西。



    ——这就顺理成章了,陈文港跟他约在霍念生公司前台。



    签完祝律师便匆匆下班了,正好他遇到aanda吃饭回来。



    霍念生关门就把人抱个满怀,语带调侃:“今天这是反过来来视察工作?”



    陈文港听出他指的是上回去特教学校参观的事。



    一想起这个,接下来那晚记忆很自然又跃入脑海。哪怕没外人在,他还是脸上发烫。



    似乎衣服都在身上穿不住了,耳朵是红的,映在霍念生眼里。



    左右已经不是上班时间,陈文港也不讲究矜持,果真被他牵到办公桌前,四下环视。



    其实感觉上还有点微妙。



    上辈子霍念生用的也是这个办公室,陈文港跟他处了七年,都一步未曾踏入——知道他疑心重,从不过问他的事业,霍家的事业,保持着再单纯不过的“包养”关系。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来,是跟aanda和祝律师一起,来收拾他的遗物。



    记忆里尘封的办公室现在还很有大老板的气派。霍念生那张黑色办公桌宽敞得能跑马,收拾得干净,文件盒整整齐齐,桌上不见一张a4纸。办公电脑还开着,正显示屏保画面。



    陈文港不小心碰到了键盘,一下便跳回办公系统界面。



    他立刻移开目光,也不多看,收回心思,一转身环住了霍念生的脖子。



    同样用开玩笑的语气:“早知道你要加班,看来我不该不懂事还过来打扰。”



    霍念生突然掐着他腋下一提,陈文港不防,顺势被按着坐到宽阔的桌面上。



    霍念生两手扶在他肩头,毫不在意地倾身过来:“你刚刚进门,看我像在忙的样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似的,“别人加班,我是在磨洋工。”



    距离越来越近,试探着,嘴唇碰了碰嘴唇。



    吻得很轻,充满嬉戏的意味。



    陈文港闭上眼,心满愿足。



    他坐在桌上,两脚够不着地面,脚背改为往上,慢慢地蹭上霍念生的小腿。



    抬手扶住霍念生的胳膊,唇角抿出一点笑意:“既然不忙,怎么不去找我?”



    霍念生反而叫屈:“我就是知道你要考试,才不打扰你,给你留时间复习。”说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叠报纸,像证明自己的话,“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没惦记你?”



    陈文港一瞥,却看到他自己的照片。这是他们这学期最后一刊校报,登了他访谈那期。



    他脸更热,本能伸手去抢:“你……”



    霍念生却扬手躲开:“抢什么?这是那天我去你们学校办事,从教学楼门口报刊栏拿的。又不收钱,你要自己再去拿一份。”他消遣上瘾,把报纸抖开,调侃地俯在陈文港耳旁,“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下次见面,要让你自己念,我从后面……”



    陈文港一巴掌捂住他的嘴。



    霍念生拉下他的手,顺势吻他手腕,麻痒钻到掌心,又一路到他喉结。



    “我还仔细看了这个访谈,写得很可爱嘛,问你平时怎么学习,大学里做过那些社会实践。最后还要问问你有没有谈过恋爱,理想型是什么——成熟、沉稳、冷静,你指的是谁?”



    陈文港抬起垂着的眼,盯着他笑:“这种都是泛泛而谈,不能当真。”



    霍念生跟他咬耳朵:“那告诉我真话……喜欢什么样的。”



    陈文港侧了侧头,也在他耳边低语:“我喜欢年富力强、老实本分……”



    后面的话被一声闷哼堵了回去,也再笑不出,告饶地弓起身子,抓紧霍念生。



    霍念生也只是摸两把,到底没把他压到冷硬的办公桌上。



    抱着温存片刻,他忽然问:“你最近是不是没睡好?”



    陈文港看他:“嗯,你怎么知道?”



    。



    霍念生揉着他发顶:“看你头皮崩得这么紧。”兴致忽起,“去躺下,我给你按按。”



    这办公室套间里有个休



    息室,支了张午休用的单人床,空调被叠成薄薄方块。



    陈文港刚犹豫一下哪面朝上,霍念生就帮他决定了姿势,按着他趴下。



    陈文港侧脸,枕在双臂上,去看霍念生。身边一陷,指腹一点点在他头皮上按压。



    在这方面——不得不说,霍念生伺候得也一样可圈可点,按着按着,手指又往下摸到颈椎,怼着穴位,一点一点往下捏,一直捋到酸胀的肩胛骨缝里,咔啦几声轻响。



    现代人有几个不苦于久坐疲劳,陈文港眯着眼,几乎舒服得喟叹。



    他的样子又让霍念生好笑地想,像只猫。



    轻而黏人。



    尤其肩颈揉完,陈文港自觉翻了个身,躺到霍念生怀里,又换一面,要他接着给按头。



    霍念生倒也任劳任怨,指尖往上顶着,从百会穴按到风池穴,低头一望,怀里人享受得心安理得,闭目养神。他突然开口:“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陈文港说:“已经好了。怎么了?”



    “心情呢?”



    “也没事。”陈文港明白过来,“最近没犯过病了。”



    那是好事。霍念生又揉了他一阵:“心情好的话,出去逛逛吧,这周末你有时间吗?”



    有了关系,正是享受的时候,食髓知味,人之常情。其实时至今日,霍念生也明白陈文港这种性格要的是什么,他要陪伴,要约会,要精心时刻。陈文港给了他想要的,相应他也该付出点什么。霍念生是个践诺的人——不一定是个好人,至少很讲公平。



    但陈文港想了想,先委婉地划去一天:“这周六不行,我们有活动。”



    霍念生听着不像上班,多问一句:“什么活动?”



    陈文港解释:“就是福利院的孩子,她们自己平时不能随便往外跑,有志愿者带着才能出门玩。我们说好了带两个小朋友出门。”他坐起来,想了想,“要不你跟着一起?”



    霍念生盯着他整齐的额角和挺直的鼻梁,其实可能都没注意他说的什么。



    陈文港把身体坐直,全神贯注地望着他,一双温柔的、沉静的眸子定在他脸上。



    两人视线胶着。



    他骨子里那种怜贫惜弱的情怀是霍念生所不具有的,但是放在他身上,跟他的性格好像就完美地相得益彰起来,不虚伪,仿佛这个人本该如此,霍念生要的也就是他这个模样。



    霍念生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行啊,你告诉我时间,到时见。我去接你们。”



    *



    至于陈文港他们家老宅那户难缠的租客,卢晨龙一开始是这么说的——放心,不用你天天过来,也别让铃铃过来,我先帮你盯着,人总有顾忌的东西,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赖着。



    二十四小时不到,陈文港收到他发来的视频,一条接一条的。



    公司里有事正忙,陈文港问怎么回事。



    卢晨龙回了个笑哭的表情:“你自己看。”



    点开看了,那个情形的确不容易简单几句话说清的。



    一大早卢晨龙带弟弟小宝出门,要去干预机构上课,便见四五个彪形大汉,在敲陈文港他们家的门。其中一个还颇客气,过来向他请教:“这房子的户主是姓陈吧?”



    无一不是膀大腰圆,短袖捋到膀子上,露着花臂,过来问的这个纹的是两条龙。



    卢晨龙愣一愣,点头:“是啊。”



    这时女主人来开门,也吓一跳:“你们是谁?你们来干嘛的?”



    说话间把男主人也紧急喊了出来,卢晨龙站得远远的看热闹。为首的大汉拿着合同给他们看:“这是我们的租房合同,陈先生把这房子租给我们了,租期今天就开始生效。”



    男主人黑着脸关门赶人:“少来这一套,告诉你们,我们不怕!我这就报警!”



    纹龙大汉嬉皮笑脸,但是好商好量:“你就算报警,这房子现在的租客也是我们。你不容易,咱们哥几个也不容易,不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吗?你看,总不能让我们露宿街头吧。”



    于是不管女主人“哎、哎”的阻拦,仗着人多势众往院里一闯,不恐吓不动粗,他们自己带了马扎和塑料布,在小院子里围坐一圈,塑料布往地上一扑——开始打扑克。



    男主人一气之下还真报了警。



    只是警察来了也没办法:“这怎么抓人?现在租房的也是人家嘛,你们尽快搬了算了。”



    可惜这个热闹没时间一直看到最后,卢晨龙见快迟到了,抱起弟弟就一个冲锋。



    然后他再回来,酒楼小工都聊得热火朝天,说那些人好像就在院里,也不干别的,只是吆喝打牌。中午还买来面包和啤酒,该吃吃该喝喝。吃完问女主人借洗手间,说不借就在院角随地解决了。女主人不情不愿给他们进了屋,排着队轮流上,光厕所又上了快两个小时。



    所以卢晨龙发的视频差不多就是这些:“绝了,你哪找来的这些人?”



    陈文港倒是很镇定:“不是我。大概是我律师委托的催债公司。”



    催债公司一般是解决老赖的,说实话,帮他清租客都有点杀鸡用了牛刀。人家甚至平时是不爱接这种个人业务的,能请动都还多亏祝律师的面子。



    昨天陈文港被叫去签合同,对祝律师想干什么,心里差不多就有了数。



    卢晨龙属于涨见识了:“我说你怎么懂这么多?”



    陈文港只是笑笑:“大公司么,多少都有点这种门路。”



    “你们郑氏是不是也有?”卢晨龙嘀咕一句,“确定不会有问题连累你吧?”



    “一般不会。他们是‘专业’的,这么说吧,可能比你跟我还懂法守法。”



    挂了电话,陈文港坐了片刻,起身去楼梯间又拨了个号,是向祝律师道谢,顺便问费用。



    祝律师还是客气得很:“不用不用,这个就算了。我们每年都要催项目款,有长期固定合作的公司,一次两次的,算他们赠送的服务。没法单算,也不好跟你收钱。”



    陈文港很果断,这时候他脸上没一点老好人的痕迹:“多谢您费心了,那下次请您吃饭。”



    祝律师说:“哪里,好啊,有问题你随时再和我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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