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大结局(下)



    熙和一年七月。



    朝廷筹备了七个月,熙和帝下了一道又一道指令,给容昭准备了庞大的船队,丰盈的物资,还下令晋海大将军裴关山亲自护送。



    钦天监算好日子,容太傅出海之日,近在眼前。



    城楼之上。



    张长言问:“你后日出发?”



    容昭点点头,目光看向前方,“后日从京城出发,月底从交州出海。”



    张长言看向她,目光带着不舍。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皇上知道吗?”



    容昭摇头,手背在背后,神情温和,嘴角噙着笑容,“他不知道,说是不许人告诉他。”



    从钦天监测算日子时,熙和帝就下令——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到太傅出海之事,更不许提离开时间。



    张三长叹口气。



    他理解熙和帝,这几个月,他心里曾经升起过无数念头,想要将容昭留下。



    他是因为做不到。



    熙和帝却可以。



    选择不知道,恐怕是担心到时候强行留下她……



    张长言眨了眨眼睛,将湿润咽回去,又问:“你不失望吗?”



    容昭摇头:“便是送我,也终有一别。”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心之所向,便在一处。



    张长言似乎有些明白,恍惚点头。



    容昭收回视线,看向张长言:“这几个月,我将能教给你的都教给你了,丞相退下时,你应当会升户部侍郎,户部之事,都交给你。”



    张长言重重点头。



    七个月的准备时间,不单单是朝廷准备容昭出海的东西,还是容昭准备的时间。



    她将户部之事几乎都交给了张长言与徐尚书等人。



    张长言做得很好。



    张三这些年一直跟着她,行事作风,很多方面与她几乎一模一样。



    又给她代管了许久的产业,银行也没少接触,如今将自己手上的事情交给他,容昭很放心。



    而原本属于自己的产业,现在是容五娘在管。



    她做得很好,安庆王府的每个人都有事业,也都很好。



    张长言重重点头。



    随即,他眨了眨眼睛,声音沙哑:“知道了,你自己好好的,户部之事,我会好好学,还有朝廷那几个女官,也会好好的。”



    这七个月,还有许多事情发生。



    刘婉君升官了,虽然只是前进一步,但这一步,至关重要。



    而接替她这个商会事务长的,也是一个女子。



    工部入了一女官,极擅巧计,容昭此次出海的炮就是她所改良,熙和帝特别封赏。



    除此之外,还有青州银行行长,以及另外两州的副行长,皆为女子。



    有容昭在前,女官之事,并非难以接受。



    她们的路依旧比男子难走,



    但至少,有了一条路,容昭离开朝堂,她们还在一步步往前,不会停滞。



    千万星光汇成海,一往无前。



    闻言,容昭笑着摇摇头:“你啊。”



    张长言彻底忍不住,看向她,眼眶湿润,声音哽咽:“阿昭,无论到哪儿,希望你达成所愿,一世安好。”



    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髻。



    嘴角在上扬,眼中泛着水光。



    容昭笑着应下:“好。”



    -



    两日后。



    容昭从京城出发,相熟的人都来送她,包括安庆王府。



    林氏已经哭了好几场,此时还是没忍住。



    容屏呵斥她:“哭什么?阿昭是为了大雁朝出海,况且,她又不是不回来了!”



    说完,他自己也哭了。



    容昭给他们擦干净眼泪,眼眶微红:“父亲,母亲,好好的,过些年,未必不会回来,海航安稳后,你们也可去海外看看。”



    闻言,林氏和容屏不住点头。



    旁边,白氏、容五娘等人也都红了眼睛。



    告别的话说再多次,也还是会不舍。



    白氏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满脸泪水,屈膝行礼。



    当年,她是一个满腹怨气的侧妃。



    如今,她是报社主编,她的世界很大,见到了无数风光,再也不会困顿于后宅。



    皆因阿昭。



    容昭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



    容昭深吸一口气,看向旁边,许许多多人来送她,满朝文武,除了走不开的,几乎全都到场。



    容昭的目光停在张长言和关梦生身上。



    两人都成熟了许多,望着她,目光湿润,却带着笑容,满眼祝福。



    再看向刘婉君。



    这姑娘显然哭了许久,见她看过来,平稳住呼吸,温柔道:“容世子,此去大海无垠,山高水远,一路珍重。”



    容昭微笑颔首。



    时间已经差不多,她上了车队的马车。



    而后转身,容昭抬手,弯腰,长袖平齐,行了一礼,声音含笑,一如往初:“再见,珍重。”



    直起身后,她进了马车,扬声道:“出发!”



    车队前行。



    身后,所有人朝着马车方向,齐齐还礼。



    ——大海无垠,世子珍重。



    -



    皇宫。



    熙和帝正在批改奏折,他目光沉静,安安静静地批改着一份份奏折,殿内悄无声息。



    他喜静,小黄门都保持安静,没有一点响动。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很慌乱。



    在提笔时,甚至打翻了砚台,笔落在地上,满地狼藉。



    裴怀悲呆呆看着。



    “皇上……”小黄门小心翼翼上前,收拾。



    他问:“今日是何日?”



    小黄门声音越发轻了:“七月三十。”



    哗啦啦……



    奏折等东西落了一地。



    裴怀悲顾不得满地狼藉,直接抬脚越过,他脚步匆匆出去,后面跟了无数的人。



    “皇上!()”



    “⑷()⑷[()”



    裴怀悲不停,冲上永明路,往交州方向去。



    快马加鞭,转眼疾驰过了八十里路。



    身后,浩浩荡荡的侍卫们不敢拦,只敢坠在身后,一路惊呼。



    八十里,彻底出了京城。



    汤先生追上来,急切道:“皇上,快停下,太傅今日出海,此去交州,已经追赶不上。”



    前方,快马又疾驰了几里。



    而后,骤然间勒马,马儿抬起前蹄,长吁一声。



    “阿昭——”他一声悲鸣,吐出一口鲜血,从马上跌落下来。



    “皇上!”



    侍卫们飞扑上去。



    裴怀悲望着前方,直道看不见尽头,他已满脸泪水。



    追出八十里,不够,他只想追着容昭而去。



    可勒住缰绳,是属于熙和帝的理智与肩上责任。



    他吐出郁结之血后,晕厥过去。



    “皇上!”汤先生惊呼。



    交州。



    庞大的船队正在扬帆,五万水师,以及相配的物资、官员、粮食、贵重商品、银两,等等,应有尽有。



    铺天盖地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大船,以及密密麻麻船上之人。



    容昭站在船头,眺望北方。



    身后,是一身水军装的晋海大将军裴关山以及穿着渔夫装的裴承诀,一左一右,同她一起看向京城方向。



    裴关山问:“阿昭,你还会回来吗?”



    容昭毫不迟疑:“会。”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大海方向。



    旁边,裴关山和裴承诀说着话。



    裴关山:“想不到还有再聚首的一天,大海无垠,我们且随着阿昭去看看吧。”



    裴承诀放下酒壶,笑道:“好。”



    容昭露出笑容,抬脚往另一个方向去,声音清朗:“你们一个善战,一个擅政,与我去了新大陆,可要好好干活。”



    “还没出去,竟然就被你安排上了活计!”



    “真不愧是你,这么些年,还是最擅忽悠人干活。”



    容昭眉眼弯弯。



    ——再见,裴怀悲。



    《史记》:



    熙和一年,正月十六,太傅容昭十六次辞官,帝终允。



    熙和一年,七月三十,容昭正式出海,率海军五万,船队五百,此为大雁历史上最大、最重要的一次航行。



    熙和三年,二月,有一舰队自海上而来,携带安庆王世子、太傅容昭奏折,上



    ()书于海外发现新大陆(),



    ?(),



    为新大陆命名——安洲。



    赐容昭,安洲王,掌安洲。



    安洲王为大雁朝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有封地之王,实为安洲无冕之帝。



    《帝王记》:



    熙和年共有两位“君王”,一为大雁朝熙和帝,一为安洲王容昭。



    此二人于两块大陆,执两政治国,一内一外,安洲王开创共和制,熙和帝全力支持。



    历史以熙和为界,步入新时代。



    一帝一王,千古功绩,万年不朽。



    -



    后记。



    熙和八年。



    路上,有人骑着自行车冲入巷子,满脸激动:“买到了!买到了!”



    巷子里正做手工活的人猛地站起来,全都围过去,搓搓手:“快给我们看看,这东西又贵又难买。”



    那人小心翼翼将挂在自行车上的袋子取下来,取出里面的东西。



    ——挂钟。



    “哇!好好看。”



    “可惜价格还有些贵。”



    “还好啦,安洲给咱们的价格已经很便宜了,卖到西洋南洋,都是五倍、十倍的价格,商人说,现在就是产量上不去,安洲那边还在努力。”



    “这倒是,报纸上也说了,等产量上来,价格就会下来,让大家冷静消费,咱们这几家,大概只有你买得起。”



    “我看看时间,午时二刻还多一些,太准了。”



    “真想要,等价格下来些,我就去买一个,或者先去买一个戴手上的,那个便宜些,但是更难买。”



    ……



    茶楼。



    几个商贾正聚在一起说话。



    “这次皇上让往安洲那边送一批茶叶、衣服、瓷器和丝绸等物,还有迁移的百姓,又是一支大船队,我们准备跟着一起去安洲。”



    “我也去,带上货物,再从安洲采买一些,下一趟南洋。”



    “正好在安洲那边多住一段时间,那边缺人,又没有仆役,虽然什么都贵,但确实挺自在。”



    “现在大雁也挺自在的,虽然我家现在仆人都没了,全是雇工。”



    “咱这还算好,许多世家那才真是,自从出了‘奴仆自赎’政策之后,又规定了奴仆自赎的价格,仆从没了大半。”



    “安洲那边,更是不认卖身契,没这玩意儿!”



    “给你们讲个笑话,之前周老东西出海做生意,想赚大钱,又想着安洲人力贵,自己带了一船奴仆,结果到了那边,人安洲政府说不认卖身契,大雁人可以直接去登记领户籍,都是良民,然后他仆从全跑了,周老东西差点没回来哈哈。”



    “雇佣就雇佣呗,咱们不欺负下面人,上面人也欺负不了咱们,现在都讲法。”



    “可以雇佣些外邦人,他们便宜。”



    “我不习惯外邦人,白的黑的,看起来怪怪的,有些官话学得还不大好!”



    ……



    ()宫中。



    官员们也在说着话。



    “你这是新鞋?()”



    “?()”



    “啧,鞋子不错,样式太年轻了,你年纪也不小,穿这么花哨的鞋子做什么?”



    “穿衣自由,你管我?”



    “行吧,说起来,近日朝堂之事真是不少。”赵侍郎又感叹。



    提到这里,吴御史也不炫耀鞋子了,认同地点点头:“工部在研究安洲送回来的新炮、武器,还有其他东西,忙得很,皇上也很关注,武器是最要紧的东西。”



    赵侍郎:“户部常年忙得很,还有礼部和鸿胪寺最近也忙,又有一些西方国家过来面圣,我看主要是想把人送过来见世面。”



    吴御史:“这正常,他们那些国家穷得很。每年跟着海船来的外邦人无数,干活倒是肯出力气,来了就不走,都说大雁和安洲是圣地,安洲暂时不许外邦人久留,他们就往大雁跑,一个个官话学得挺好。”



    “哈哈哈,听说他们国家也在学官话,主要是大雁在他们那边新开的厂子,都只收会官话的,你没看到这次他们的商队采买单,好多都是书籍。”



    “说起厂子,户部说,新厂要开一个到炎国去?“



    “对呀,炎国那边什么都便宜,工价低,而且这厂子说是对什么环境不太好,不开在大雁。炎国和伽国都想要,不断给户部和皇上送礼。两边使者都在朝上磨了小半年,最后才敲定炎国,不过,以后其他厂也可以开到伽国去。”



    “哈哈,户部和礼部每年收礼的库房都要装满。”



    “对,这次西洋的国家礼物也带了不少,还挺多新鲜东西的。”



    吴御史好奇:“这次咋回礼?”



    赵御史摆摆手:“什么咋回礼?次次都一样,让礼部官员写表彰回信呗,最多再带盒印着大雁朝的伴手礼瓷器!



    “咋?还指望我们给他们送东西啊?皇上说了,我们要有大国风范,送来的东西有用,就多夸两句,赶紧学,送来的东西没啥用,就少夸两句。”



    吴御史十分自然地点点头,“礼部写回信虽然忙,但每次忙完,皇上都有外邦礼物赏赐给他们,真好。”



    赵侍郎羡慕:“可不是。”



    吴御史:“你们吏部也挺好的,现在是还不忙,但科举一开始,就忙得很。”



    赵侍郎重重点头,深以为然。



    聊了这么多闲话,吴御史看气氛到了,立刻转了话题:“对了,有个问题想问你……”



    赵侍郎反应快,抬脚就要走,语气急促:“别问我去安洲进修的事情,名额还没出来,谁都不能透露——”



    他脚步匆匆往前走,吴御史赶紧去追。



    两人声音越来越远。



    “到底有没有我嘛?我挺想去安洲看看的,上一批进修回来的官员,变化都好大,我再不去就老了,跟不上变化!现在大雁朝,一天



    ()一个样(),



    (),



    搞这么多花样干嘛,折腾死我们这些老东西。”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唉,咱们这些当官的,真还不如一些学子,好歹还能考到去年刚成立的安洲大学去,咱们争个进修名额太难了……你就告诉我呗,到底有没有我?”



    “你一个御史,我现在敢告诉你,谁知道你明儿会不会把我给纠察了?”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和你们御史没信任!”



    “算了,不问了,我背律文去,人老了记忆不好,律文又长,每年还要加,烦死了。”



    “这不是跟安洲那边学的吗?”



    “说起来,给你讲个笑话,咱们御史台今年进了个新御史,昨儿突然说,皇上年纪不小了,竟然没有纳妃,问要不要上个折子……”



    “???脑子没病吧?要不带他去工部看看安洲每年一换的大炮和武器?看他能挨几下?”



    “哈哈哈,我们也是这么说的,笑死,皇上和安洲王一个没娶,一个没嫁,谁不知道什么意思啊?就他聪明,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他敢建议皇上纳妃,安洲不想要了?”



    “别说安洲王,就是皇上也得怼死他,皇上心中只有安洲王,你看昭楼就知道。”



    “上次有个太妃提了一句,被皇上当场叫来宫女询问,太妃最近是不是盐吃多了?羞得太妃好多天不敢出门。”



    “唉,可不是,深情总令人动容。”



    ……



    容昭八年不在大雁,但大雁处处都有她的传说,每年都有船队不断往返,信件也方便,有什么消息,报纸也是第一时间知道。



    九月二十二,原本平平无奇的一天。



    但报纸头版头条突然报道一个消息,炸了整个大雁朝——



    今年年底,安洲王回京述职。



    整个大雁朝瞬间炸了。



    “什么?安洲王要回来看看?!”



    “妈呀,到时候我要去接,呜呜,太好了。”



    “好想容世子啊,终于能再见!”



    “她回来能在大雁朝待多久?我儿子在学堂成绩不好,想带他去给安洲王磕个头,希望我儿子成绩好起来。”



    “……安洲已经不兴磕头那一套了,而且你儿子还小,别想有的没的。”



    “待不了多久,安洲那边也脱不开手,不过,能回来看看就好,皇上应当是最高兴的吧?”



    “那是自然。”



    ……



    皇宫内。



    到处都在打扫,尚衣局的人终于被皇上传召,个个都喜气洋洋,穿梭在原本冷清的皇宫当中,热闹非凡。



    还从外面招了厨子和匠人,开始装饰皇宫。



    “咱们皇上好像从未如此开心过……”



    “是呀,皇上勤政爱民,对百姓极好,却过于苛待自己,不喜奢靡,不爱铺张浪费,甚至都不怎么出宫。”



    ()“最大的花销,



    应当是昭楼吧?”



    ……



    宫人们说着,



    看向前方高楼。



    熙和帝不喜奢靡,也从来不爱乱花钱,他的钱都花给了百姓,勤政爱民。



    而他唯一的一笔巨大花销,是修建了昭楼。



    不给自己建陵寝,也不建庄子、园子,只建了一座昭楼。



    立于大雁宫门内,是整个大雁宫最高的建筑。



    昭楼位于宫门旁边,下方便是南北直道永明路,而昭楼所面向的方向——是安洲。



    熙和帝每日忙完政事,就会站在昭楼之上,眺望安洲方向。



    日日复日日,像是等着什么人。



    偶尔有宫人路过,就能看到昭楼外面站了许多侍卫与小黄门。



    而楼上,隐隐可见一道清冷孤单的影子。



    裴怀悲站在上面,远望南边,永明路没有尽头,他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春与秋,看春暖花开,看白雪皑皑。



    八年的岁月,他在昭楼度过。



    终于在这一年冬天,他在这条路上,看到了他想见的人,魂牵梦萦的人。



    容昭骑着马,带着庞大的车队从远处缓缓驶来。



    大雁宫与当初一模一样,记忆未改分毫。



    但是,远远一望,便能看到多出来的高高的楼。



    马蹄声踏着雪,越来越近。



    容昭看清楚了上面站着的人影。



    那人正看着她。



    容昭着白色冬衣,毛绒绒的披风衬得她脸白如雪,眉目如画,她仰着头,抖了抖缰绳,迎着阳光,对昭楼之人粲然一笑,眉心一点红痣微动。



    城楼,马上,遥相望。



    不是当初,一如当初。



    上方,裴怀悲也露出笑容,眉目温柔。



    -



    他镇着这山河,看她去遨游天地。



    此后四十年,海晏河清。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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