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那路上只和林冲赶着的马车错过。



    而马车里头坐着的,则是白亦初。



    且说等白亦初匆匆回家时,周梨身上的穴道已经叫殷十三娘给解开了?去,她虽是安然归来,可大家都?仍旧一阵后怕。



    只觉得今日全指望着阿黄,若不是它来喊人,这从今以?后,怕是再没?有了?周梨这个人在世间上。



    因此大家是百般怜爱这阿黄,连带着它那在一起?多?年来,依旧不孕不育的小白媳妇也跟着沾光。



    周梨虽没?有被吓着,但是她姐姐和继母却是被一下的不轻,白亦初赶来的时候,两人还守在她的床前嘘寒问暖的。



    周梨这会儿看?到白亦初归来,犹如大赦,只急忙打发了?她二人出去,才长松了?一口气,“我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反而是大家被吓得不轻,还惊动了?你从书院里回来,别到时候影响你考试。”



    白亦初一样和周秀珠他们那般,自打听得周梨被劫走后,他一颗心都?是悬着的,哪怕现在见周梨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跟前,亦是如此。



    只紧紧地握着她那一双似无骨一般柔软的小手,“你今日着实吓着我了?,什么考试不考试的,哪里有你要?紧了??”然后忙问起?来,“是那李司夜么?”



    他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周梨那个怪异的梦。



    梦里周梨的早逝,都?是他最担惊害怕的事情。



    所以?再听到林冲说周梨出事后,吓得不轻,甚至都?想好了?,若是真是这般,他也不顾什么了?,无论如何也要?替周梨报仇雪恨去。



    哪里晓得,周梨却摇着头,“和他倒是没?有关系,只不过那人也着实奇怪,一会儿问我霍家小公子,一会儿又坚定地认为,公孙大哥指使我做什么。”



    她虽是不知道那天权这些言语为何如此莫名其妙,但对?于公孙曜于自己和周家的偏爱,到如今其实也十分不了?解。



    便道:“他那话说的也对?,凭何公孙大哥就?



    如此照顾我们呢?”



    这个事情,白亦初也苦恼过一阵子,甚至还怀疑他是不是对?周梨有个什么不轨之心。可事实上证明,是自己冤枉了?公孙曜,他从未有过那样的意思。



    如今叫周梨提起?来,也是纳闷,“我也不懂。”但可以?叫人放心的是,公孙曜对?于他们,从来都?是没?有求回报的照顾。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是公孙曜对?他们的格外照顾,还是那天权莫名其妙的话。



    最后是白亦初说,“听说衙门去了?人,陈大人亲自去了?,殷十三娘回来的时候,那人还叫衙门的人围住,兴许陈大人明日就?能问出些什么来,等着明日我们上陈家那边去看?一看?。”



    周梨心想,这样也行,只是唯一担心耽误了?白亦初念书,毕竟乡试大考在即,人人都?在用功读书,连柳相?惜都?被自己打发回了?弘文馆去温书。



    便道:“我自己去便好,你还是明儿一早就?回书院去。”



    可她才出事情,白亦初如何能放心?“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的。”



    这样说话,两人翌日一早,果然便去了?陈家。



    也是巧了?,正好遇到要?去衙门里点卯的陈大人。



    见了?他们俩,尤为热情,竟然打发人去衙门里帮自己说些晚点到,便亲自引了?周梨和白亦初往院子里去。



    周梨只觉得今日的陈大人是格外的热情,且一双眼睛还时不时地偷看?着白亦初。这叫她联想到了?昨日那人的话,又想起?公孙曜对?周家的格外照顾,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毕竟白亦初不管是外貌还是那头脑才智,都?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可又觉得好像不大可能,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巧的事情?更何况如果白亦初真和霍家有关系,那自己的梦里,为何又是那般结局呢?



    他既然是和霍家有着剪不断的关系,怎么是没?有半个人拥护着他,难不成难李司夜莫名其妙的光环,就?能把霍家的光辉全都?掩盖了?下去么?



    只不过陈大人那打量白亦初的眼神也是过于直白了?些,便是白亦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免是疑惑:“陈大人这是?”



    陈大人没?见过霍轻舟,但总是听人提了?千万遍,更何况这也是他为数不多?所敬佩的人里其中一员,因此就?更热情了?,如今再看?白亦初,仿佛真的就?认定了?他是霍轻舟的独子。



    自己也想了?一夜,公孙曜为何如此偏顾着周家了?,只怕还是因为这白亦初了?。



    当?下听得白亦初问,只抬手招呼他二人坐下来,喊人上了?茶水,这才道:“都?是自家人,何须这般生疏?叫我一声伯父便是了?。”



    一旁的周梨还在心里劝着自己说不可能的,哪里忽然听得陈大人这话,一时抬起?头朝他看?去,眼里全是震惊。



    而陈大人自然是察觉到了?周梨的目光,再想起?她这样聪明,昨儿叫那天权没?脑子地糊里糊涂问了?那些个问题,只怕已经想到了?什么。



    反正陈大人是相?信公孙曜,自然也相?信周梨,从来是不知道白亦初这身份的。



    只不过她是个聪明人,这会儿自己对?白亦初又实在忍不住想要?亲近,她必然是察觉了?。



    于是回了?她一个笑,“阿茹已经起?来,念叨着你呢!你这样早过来,怕是也没?吃好早饭,昨儿还受了?惊,我家喊她来陪陪你?”



    周梨却先已经起?身,“我正好有事找她说,自个儿过去。”她哪里还不懂,也晓得自己心里的猜测八成没?错,陈大人这分明就?是想将自己打发走,单独问白亦初一些问题罢了?。



    陈大人只笑着说好。



    白亦初自然也看?出来了?陈大人有话要?问自己,但仍旧是有些不放心周梨,见她起?身要?出去,只温柔叮嘱,“我一会儿便来。”



    “嗯。”周梨朝他点头,这厢就?出了?厅门去。



    见着她纤细身影出了?视线,白亦初才收回目光,朝陈大人看?过去,“阿梨昨日被绑,想是什么缘由,陈大人这里怕是已经有了?数,如今又把阿梨打发出去,到底是为何?”



    是什么叫阿梨听不得?



    陈大人这会儿却顾不上回他的话,反而问着:“你可还记得自己几时到周家的?”



    这个白亦初怎么可能会忘记呢?这算得上是自己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了?。只淡淡地说道:“自然是记得的。”



    那时候自己已经被卖了?几番,记忆也是从被卖的那会儿开始,不是被主人家打就?是骂,饿饭鞭子抽打,那是家常便饭了?,以?至于他那一段时间的性子,都?变了?好几分,只同?那些人对?着干。



    如此,他也是如了?愿,叫他们都?给卖了?出去。



    然后叫那周老大买回家去冲喜,和周梨拜了?堂。



    那时候什么打骂他都?是尝遍了?的,头上再多?个赘婿的名头,他是丝毫不在乎,反正想着过一阵左右是要?将自己卖了?的。



    可没?曾想,这周梨和自己一般可怜,周老大也忽然撒手去了?,那一夜听着周梨由心而发的话,他觉得两人同?病相?怜,倒不如听她的话,不在作妖,就?老实留在周家这里罢了?。



    往后也好有个同?伴。



    被卖来卖去,寄人篱下的痛苦他再清楚不过了?,周梨也没?有什么错,跟她那继母对?自己也不差,犯不着叫她去过自己的那样悲惨生活。



    陈大人也知道他从前是周家买回来的,却不知道在此之前,已经被几番几次换了?几回人家。



    眼下听得这话,忍不住有些愤怒,不过还是给压了?下去,只耐着性子问,“那你便没?有想过去找你家人么?你既然是不记得从前的事情,可见是有家的。”



    白亦初对?这个已经不在乎了?,在他决定于周家留下的话,周梨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了?。



    虽那时候从未想过男女之事,要?同?周梨过一辈子,但却也想过,往后要?好好照顾她的。



    这会儿叫陈大人追忆起?来这些往事,也没?有多?想他为何专注问这些问题,只淡淡一笑:“想不起?来,一想头就?疼,更何况我现在过得很好。”说到这里,只抬头看?朝陈大人,“大人也看?到了?,周家是如何对?我的,我怎么保证找到自己的家人后,他们也能这般对?我呢?”



    所以?找什么家人?不找,还不如就?守住现在这个家呢!



    周家对?白亦初,自是没?有二话说的。



    陈大人想了?想眼下那将军府里乌烟瘴气的,又没?有他一个近亲之人,祖母不是亲的,叔父也不是与他父亲一母同?胞。



    人家说人心隔肚皮,这竟是隔了?两个肚皮呢!白亦初不回去也好。



    也觉得那天权怕是多?想了?,公孙曜照顾周家,多?半也是认出了?白亦初这个表弟的身份,但是没?有声张,只怕也是因为白亦初根本就?没?有了?从前的记忆,怕将他身份公布出去,反而叫他没?了?当?下的安逸。



    反正如果自己是公孙曜,也会选择隐瞒,然后尽量帮顾着一些。



    一时想起?白亦初还一口喊着自己陈大人,又再度提醒,“都?说了?,不是什么外人,喊我伯父就?是了?。”又怕他起?疑心,便问了?几句学业的事情。



    这厢衙门那边来催,他方起?身先去,只喊白亦初随意些,当?做在自家一般。



    而周梨这里,其实早就?吃过早饭了?,如今和陈茹坐在一起?,也是心不在焉的。



    陈茹晓得她昨日才被人劫走,也是十分关忧她,但见她这样盯着大厅那边,便也是打发了?人去看?着。



    如今晓得父亲走了?,忙起?身道:“咱们过去,也不知我爹到底将你打发走,想问他什么?”



    两人当?下起?身过去,只见白亦初已经从厅里出来,看?到周梨忙迎上来,同?那陈茹点头打了?招呼,便道:“别担心,就?是问了?些琐事和学业。”



    陈茹见他两人眼里只有着对?方,不禁是羡慕又觉得好笑:“真是的,我爹又不吃人,你们这眼下好似生离死?别后再度重?逢一样。”



    这话,引得一阵笑



    ,回过头去却见是陈夫人领着一堆丫鬟婆子来了?。



    她走过来轻轻敲了?女儿的头一回,“你这个丫头,懂得什么,昨儿阿梨才遇着事,心里自然是不安的。”旋即又问周梨可是受了?伤等等。



    周梨和白亦初回去时,只叫人送了?些补品等一起?跟着去周家。



    反而叫周梨十分不好意思。



    等回了?家里,两人到了?书房里,她才得空细问白亦初,晓得了?陈大人只问了?白亦初失忆的事情,心里越发确定了?。



    又暗自庆幸,他没?有将白亦初的身份说出来,不然这乡试开考在即,无论如何都?会影响了?白亦初的心情。



    因此也不打算当?下同?他提了?。



    可白亦初和周梨这青梅竹马,不说是完全心有灵犀,但周梨心中有事瞒着他,他如何是看?不出来?



    这会儿见周梨就?不再言语,便问:“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么?”更何况陈大人忽然问起?自己失忆的事情,又一副亲切热忱的样子,白亦初不信没?个什么事情。



    周梨吞吞吐吐的,见他一双眼睛直看?着自己,更何况昨日那个人,怕是没?有这样就?容易善罢甘休,怕最终也是难以?瞒住的。



    只叹了?口气,然后迎上白亦初的目光,“阿初,现在如果有人告诉你,你是有家的,那你怎么想?”



    “我什么时候没?有家?”白亦初虽是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却无端生出一个不悦来,只觉得周梨竟然不信自己,便是自己的家人真找着了?,但他也不会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那最多?是将家人做一门亲戚来走动罢了?。



    他肯定是要?守在周梨跟前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明白的。”



    “那你也该知道,这里才是我的家。”白亦初口气坚定。



    周梨明白,但是白亦初的身份实在是不普通,更何况他当?初走丢失忆,这显然都?不可能是偶然或是什么意外。



    从公孙曜对?周家的照顾来看?,和他与公孙家都?是没?有关系的,那么问题就?出在在将军府了?。



    更何况没?了?白亦初,将军府的爵位,二房也能顺理成章继承了?去。



    不然哪里有现在的霍将军呢?



    想到这些,她也是一万个不愿意叫白亦初回到那样的家里去,只抓起?他的手,“嗯。”沉默了?片刻,还是起?头朝他看?去,“昨日那个人虽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他大概查到了?你的身世,我也不晓得他是如何查的,但综合我自己的想法,以?及公孙大人对?我们家的照顾,再有今日陈大人的态度,你应该便是当?年将军府走失的小公子。”



    她一面说着,一面细细观察着白亦初的神情,却见他没?有个什么多?余的反应,表情竟是一成不变。



    这反而叫周梨疑惑,“你不信么?”



    哪里晓得白亦初摇着头,“信,云长先生给我找个学习枪法的师父,可他对?我却十分不同?,很尊敬,仿佛拿我做主子一样待着,瞧我之时,又总是有种?孺慕之情,但我晓得他其实是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罢了?。”



    起?先不知道究竟是在看?谁,直至那日周梨将霍将军那枚‘麓水居士’的章子送去给自己。



    他帮自己收拾房间的时候瞧见,红了?眼眶,然后抱着哭了?一回。



    那时候白亦初在暗处,并未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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