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笔正要写最后几页,心中又闪过了一丝怪异。她停下笔,最后思绪停在今日她推开青年门的时候。



    青年正在换衣服,她推开门时,青年才解开了长衫。



    她抬眸望去——



    如白玉一般的胸膛......



    姜婳眸怔了一瞬,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



    没有疤痕。



    谢欲晚身上没有伤口应该留下的疤痕。



    那那日她去牢狱之中,他身上明明都是血,全部都是血。她靠近他时,甚至还能感受到濡湿的血气。



    那日鼻腔之中的腥甜做不得假,但是青年身上没有伤痕。



    这才几日,即便是效果最好的药,也应该做不到如此。是窗户关着,烛火太昏暗,她没有看清吗?



    姜婳垂下眸,一股淡淡的疑虑萦绕着她。



    她望着笔架上面的笔,轻声呼了一声,将心中杂乱的心思都抛去,她也不知她如何想起了这些,但是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如若她真的想知道,明日、明日去看不就可以了。



    姜婳轻眨了眨眼,轻声安慰自己,反正又不是、又不是没看过。



    虽然心中这般说着,淡淡的月光下,少女的脸还是不自觉地红了。她甚至一抬笔就写错了一个字,看着废掉的一张纸,姜婳走到一旁的桌子边,为自己斟了杯茶。



    窗半开着,夏日透进来些风。



    姜婳望着月光在窗边映出的一片光,认真地望了许久。



    终于,心静了下来,她回到书桌前,将那张废掉的纸放到一旁,开始认真开始地写手下的册子。



    半个时辰后,她放下了笔,随后从木盒中拿出之前写的半册。



    她先将两部分放置在一起,然后一页一页检查自己所写的内容和字迹。她检查的很认真,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要细致看上三遍。



    待到都检查完,天已经微微亮了。



    姜婳有些困倦,却还是强撑着将书桌上的一切东西收好。收拾东西的时候,她看见了谢欲晚给她的三本书......



    她摸了摸书,轻声道:“好梦。”



    说完,她轻轻吹灭了灯。



    但外面天已经快亮了,所以房间内只是暗了一点。姜婳净完手,又洗漱完,才去睡觉。



    她睡了许久。



    再醒来时,外面的天阴阴沉沉的,正下着雨。



    姜婳不太分得清时辰,推开门,发现因为这场雨,那树梨花都谢得差不多了,地上都是雪白的一片。



    甚至因为花瓣叠得太厚了,远远望去像厚实的雪。



    “小姐。”



    晨莲端着晚膳过来。



    姜婳望着天色,昏昏暗暗的,还是分不出,不由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晨莲眸中依旧满是笑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



    虽然知晓肯定不早了,但是姜婳还是没有想到自己睡了一天。她轻声应:“已经如此晚了吗?”



    “嗯,午时的时候,奴想唤小姐起床用膳,但是公子说小姐困倦,让奴等小姐醒了,再来伺候小姐用膳。”



    姜婳陡然发现鼻尖有一缕熟悉的味道。



    是安神香的味道。



    也是他让暗卫去府中拿的吗?



    那如若他们以后可以去江南的话,他是不是能和姨娘一同调香......



    晨莲已经为她摆好了膳食,姜婳一边不切实际地想着,一边轻轻用着。待到用完了,姜婳望着昨日写完的册子,拿起一旁的三本书出了门。



    走了十来步,便到了谢欲晚的房间。



    姜婳轻轻敲响了门。



    谢欲晚看向门纸上映出的少女姣好的轮廓。



    他起身,燃起了香,随后上前打开了门。



    打开门,那层因为门纸模糊的少女的轮廓就清晰了。



    他望向身前的少女,看见她抱着那三本书。



    “已经看完了吗?”



    姜婳还未发问,听见这一声,突然有了想转身的冲动。她不仅没有看完,甚至一个字没有看。



    她没说话,谢欲晚便懂了。



    “进来吧。”青年的声音很淡,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便知晓她昨日睡得很晚。



    姜婳随着他到了书桌前,青年将她安置在平日他坐的椅子上,随后转身去为她斟茶。



    茶杯递到她手边。



    她的指尖靠在杯壁上,茶的温度顺着白瓷传过来。



    是温温的茶。



    她轻轻抿了一口,翻开了书,心思却不在书上。



    终于,在她偷看的第十三次,青年抬眸同她对视:“嗯?”



    姜婳闭上书,走上前,眼神停留在他的衣襟上。是一身浅墨色的长袍,像是上好的墨在水中晕开的颜色。



    又轻又浅,带着些许如烟的缥缈。



    她想起昨日看见的,轻声道:“谢欲晚,你的伤好了吗?”



    青年一怔,平静道:“好了。”



    他望向她,发现她一直看着他。但他还是平静地说道:“好了。”



    “骗人,谁家的伤好得如此容易。前两日牢狱之中还都是血,如今才不过两三日,如何能够都好了。”



    “谢欲晚,你又骗人。”



    像是一根冰针,扎入了青年的心脏。



    他茫然感受着其中的惶恐,对着身前的少女轻声道:“真的好了。”



    与此同时——



    姜婳望着他的眼眸轻声说道:“谢欲晚,让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谢欲晚同她对视了许久,最后垂下眸:“......好。”



    姜婳心中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随后她就听见青年淡声说道:“药在前面第三个盒子中。”



    姜婳起身去拿。



    就在这时,外面陡然下起了雨,她一瞬间望向了窗外,发现那颗梨树还在簌簌落着花,一直一直落着。



    盒子恰好在窗边,她走近的时候,发现窗沿都是被雨沾湿的花瓣。



    一片一片,沉重地趴在窗户上。



    她眸停了一瞬,随后在外面看见了更多这样的花瓣。



    突然她就想起了隔院之中被莫怀一盆一盆抱进去的花,他们离开了江南,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将花抱出来了。



    太大的雨花会死,没有阳光花也会枯萎吧。



    一边想着,她一边从盒子中拿出了纱布和药粉。



    从始至终,青年一直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外面的雨滴滴答答下着——



    少女不再看那些花,拿着纱布和药粉向青年走去。其实......有些忐忑。她一边觉得自己昨日应该没有看错,一边又想不出原因。



    青年坐在榻边。



    她上前,忐忑地掀开青年的衣衫。



    像是揭开一个隐存的疑虑。



    为什么只是一个司礼,权倾朝野的权臣在牢中便会被如此对待,无论是天子、太子、三皇子还是五皇子,她想不到任何一方势力会如此愚笨地站在谢欲晚的对立面。



    还是用刑罚如此侮辱人的方式。



    斩草便要除根。



    这世间谁能将谢欲晚斩草除根。



    上一世什么都不知,谢欲晚都能平步青云,权倾朝野。这一世他拥有上一世十年的先知,如何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司礼便入了牢狱。



    即便这中间有天子的设计和权衡,但是......其实还是很奇怪。



    褪去那些担忧,她有时便有些一无所知的茫然。



    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告诉她,她其实是知道的。



    青年的衣裳如墨一般染在她手间,她微微躬下身,能够感受到青年清浅的鼻息。



    她的心跳的莫名其妙地快,她不知是因为此时过于亲密还是因为即将知道的‘真相’,她甚至有些忐忑。



    她抬眸望向他时,发现他亦看着她。



    像是窗沿上被雨压沉了身体的花瓣。



    雨声滴答传入她耳中——



    有那么一瞬间,姜婳想,算了吧,无论事情究竟如何,要不就算了吧。



    就在那一瞬间,青年垂下了眸。姜婳望着手边的纱布和药粉,手颤了一瞬。



    外面的风徐徐涌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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