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转,玉济又有了新的去处,世间虽繁华,他却唯独流连那扇小门,只为那里面有他最初的,也是最真挚的情感。原本他心死了,只想在孤独寂寞中度过余生,可是那段情再次被唤醒,更加热烈,更加不顾一切。



    他经常来到簪花阁,有时帮着招呼客人,收拾店面,闲暇时,静静注视着金橙,一条平常的丝线,在她手中几经翻转,成了一朵美丽的簪花,真如魔法一般。



    “真美啊!”他不由赞叹道。



    金橙脸微红,报以微笑,融化他的心,玉济情不自禁,猛然抓住她的手,“我不能再等了,我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喜欢你!”



    金橙泪眼迷蒙,“我知道的,你的眼神早早就告诉我了!”



    玉济将他拥入怀中,亲吻她的额头,“我该怎么办?想一想你承受的痛苦,我心如刀绞,却无能无力。”



    金橙嘤嘤哭泣,“我受的苦不算什么?连累你坠入地狱,你应该恨我的。”



    玉济更抱紧她,“不恨不恨,对于你,我永远只有爱。”



    正低声倾诉时,门铃一响,两人匆忙分开。一个锦衣妇人推门而入,看见两人痴痴相望,笑道:“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真是让人羡慕。”



    她目光落在金橙脸上,“看来姑娘遇到难处了?莫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随手拿起一只金钗把玩,“你们俩让我想起我和相公,当年两情相悦,却遭家人反对,我们先逃去人间,在那里生儿育女,后来返回玉水城。时光冉冉,我女儿都要出阁了。”



    她脸上幸福满满,一时沉浸在往事回忆之中,玉济向她鞠躬,一揖到地,“谢谢您教导,我忽然豁然开朗。”



    妇人选了几件首饰离开了,玉济抓住金橙之手,“我想明白了,我们私奔吧!逃到人间去,远离白卓的魔爪,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



    金橙犹豫不决,玉济摇晃她的肩膀,“象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忍受不了,只要快乐地活着,一分一秒也顶过痛苦煎熬的永生。午夜时分,我在湖边竹林等你,我会一直等下去,要么我们逃离这是非之地,要么我和他们搏命到死。”



    星光稀疏,光影暗淡,玉济在玉水湖旁等候,湖水平静,他却心绪难平,焦急万分。三更时分,一人影由远及近,纤细柔弱,玉济飞扑上去,亲吻她的唇,“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金橙从粗暴的窒息中解脱出来,她轻抚玉济的脸颊,“你说的对,我宁肯和爱的人过几日自由快乐的时光,也不愿再这样苟且活下去。”



    两人轻轻相拥,十指紧扣,“走吧,只要我们手牵着手,到哪里都有属于我们的一片天地。”



    刚走几步,林中传来一声轻叹,接着火把亮如白昼,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正是金羽和铁铮。



    “安乐候胆大妄为,败坏礼德,勾引吾王爱妃,企图私奔,你该当何罪?”



    铁铮一气控诉,流利如背书,玉济忽然冷静下来,“两位前朝阁老,为了我玉某真是煞费苦心了。”



    金羽冷冷接话,“男子汉敢作敢当,你还想狡辩?”



    “我玉济永远爱金橙,海枯石烂永不变心,是我胁迫她私奔,一人做事一人当!”



    金羽点头吩咐,“那先请橙妃回宫!”



    有人两应声上前扭住金橙,她拼命挣扎,大声呼喊。玉济青筋暴起,法力呼之欲出。



    金羽冷笑道:“我奉劝安乐候还是束手就擒为妙,动起手来你毫无胜算,刀剑无眼,要伤了橙妃千金之躯,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玉济被他威逼,无奈放弃抵抗,让人捆得结实。他口中痛斥:“你们两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父王待你们恩重如山,你们却恩将仇报,出卖旧主,对得起天地良心吗?”



    金羽冷眼旁观,铁铮答话:“你口口声声质问我们,可你又为前朝作了什么?当太子时花天酒地、虚度光阴,亡国之时又怨天尤人,一蹶不振,现在好了,为了一个女人,自甘跳入火坑,你对得起翼族?对得起妖界吗?我可怜的儿子,还为你舍命一搏,真不值啊!”



    说到激动时,他老泪纵横,金羽冷冷道:“铁侯,你失言了,请自重。”



    玉济被人斥责,竟无言以对,他浑浑噩噩,只有金橙凄厉的叫声刺痛他的心房。



    铁铮擦干眼泪,说道:“要马上起草文书,昭告妖界,揭露玉济罪行,从严征处!”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冷笑:“两位对旧主杀伐果然,本将佩服之极。只是你们立功心切,步子迈得太大了。”他目光扫过众人,“玉济好歹也是侯爷,还轮不到你们处置。过几日吾王返回,全凭他发落……”



    这几日乌云压顶,不见放晴,玉济被押在大牢,凭一扇小窗看时光变化,他担心金橙,心情焦急又压抑,夜不能寐。



    这夜,有人到访,掀开漆黑的帽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玉济冷哼一声,将脸扭向一边。



    十三道:“你还在恨我?当时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我不后悔,我看到了我的真心,我的真爱。”



    “九哥,你放手吧!你和金橙是不可能的,她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烦恼。我使出浑身解数说服吾王,将你刺青流放北域呼啸林,虽然受苦,你却自由了。”



    “这么说我还要感激大统领了!”玉济讥讽道。



    十三递过一个包袱,“这是赤火蛛丝编织的内甲,能御刀剑,而且保暖,在呼啸林用得着。”



    玉济看也未看,扔了出来,“我虽落魄还不用你可怜。”



    十三叹了口气,“我已做到仁至义尽了,押送你的人是我的亲信,我会将你的兵器一起带上……”



    铁十三离开片刻,脚步声又响起,玉济立刻精神振奋,果然,金橙头巾遮面,姗姗而来。



    两人隔着栅栏相望,双手紧握。玉济焦急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太危险了?”



    金橙喜极而泣,“白卓酒醉,我趁机偷了他的腰牌,来向你道别!”她说着忽然失声痛哭,“他和军师饮酒闲谈,我都听到了,原来我们掉进他精心设计的陷阱。”



    “如今妖界太平,白卓王权稳固,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只有除掉你,才能彻底割断人们对前朝的记忆。于是设下计策,他知道我们有旧情,故意制造我们在一起的机会,以情引诱,让你犯错,授以把柄,然后置你于死地。”



    玉济抚秀发安慰她,“不就是刺青流放吗?我能受苦,有朝一日一定会回来救你。”



    金橙哭得更伤心了,她哽咽道:“他名义上把你流放北域,实际上是要将你扔进‘灭魂谷’……”



    玉济先是一愣,继而释然,“这样也好,我能长眠在那里陪七哥,也是好事!”



    金橙猛然抱紧他,十指嵌入他的手臂,“你不能这样消沉,你要活下去。我失去他了,不能再失去你了。记住,无论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都等你回来,因为我把我的爱,还有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你……”



    那一夜,冷月凄风,玉济被人从彷徨崖扔下,耳边疾风如刀,很好穿过黑云结界,他奋力翻转,保持头冲下的状态,快要坠落地面时,发出强劲掌风,才抵消下坠之力。



    还立足未稳,忽然有东西从天而降,斜插地面,正是那把神兵“龙斩”。玉济执刀在手,仿佛获得无穷的力量。地面石如刀锋,空中魂影纷纷,如黑雾聚散,鬼泣之声让人战栗。



    情形和上次无异,可是那次乘“紫域逍遥”,胜似闲庭漫步,这次完全不同,身陷绝境,步步惊心。



    玉济奋力挥刀驱赶妖魂,无奈数量太多,如潮涌一般,他且战且退,很快精疲力尽。必须得找一个利于防守的地方,设上离魂结界,否则这样鏖战,气力耗尽,连天亮都活不到。



    他惊慌逃窜,一头扎进一个山洞,里面漆黑一片,目不能视。借着夜色向外望去,众妖魂徘徊片刻散去,外面安静下来。



    玉济喘了口气,一阵乱战,法力消耗极大。他调息打坐,恢复气力,眼睛也逐渐适应黑暗。这里,在洞穴的深处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好似笼中困兽,苟延残喘,让人毛骨悚然。



    玉济脑中闪过可怕的影子“鬼王”,他想立刻逃出洞,可外面被妖魂群殴,也难以支撑。他壮着胆子,贴着洞壁,小心翼翼前行。在洞穴的深处,依稀可见一个身影,蜷缩成一团,浑身不停颤抖,好似痛苦万分。



    玉济鼓足勇气,轻声呼唤:“喂,你是人是鬼?若是人,我们可以结盟,相互扶持,共渡难关。”



    那人听见响动,浑身黑身涌动,突然象弹簧一样跳起,他看似伤重,动作却快如闪电,指尖白骨裸露,劲力却如摧枯拉朽,玉济急忙以“龙斩”招架,被推出数丈,脊背贴在石壁之上。



    “快住手,我不是敌人!”他大声呼喊,同时看清“鬼王”面部,心弦悸动,惊骇不已。



    他脸上已经完全溃烂,面目全非,血污脓水横流,七窍中黑气涌出,传说中地狱恶鬼也不过如此。他狂怒之极,阵阵嘶吼,一气乱攻,毫无章法,掌风划过石壁,石屑纷飞,好似要把玉济碾成齑粉。



    在狭小空间,玉济左躲右闪,险象环生,慌忙中,“龙斩”刺中“鬼王”腿部,他发出一声嘶心厉吼,声波强劲,碎石纷落,他身上几处黑气如泉喷涌,人僵立在那里,玉济瞅准机会,飞身上前,“龙斩”刺穿鬼王的胸膛。



    “鬼王”痛苦抽搐,身上黑气散尽,忽然一声轻叹,玉济惊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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