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换了身水蓝色的袄裙,十分素净,但也挡不住她浑然天成的气质。



    她让丫鬟梳了个双发髻,戴了一对宝蓝色流苏钗簪。



    乌黑闪亮的秀发披落在身后,仿佛黑色的锦缎光泽亮丽,让人忍不住想轻轻抚摸。



    看到这身装扮,秦水寒还是忍不住惊叹她的容姿。



    如此靓丽,即使成为自己的女人,也担心被人抢走。



    林依看着他略带讶异的样子,又看了眼自己的衣裳,这种袄裙十分轻盈,内胆全是动物毛皮,但穿着丝毫不显臃肿,热了还可以脱下。



    她不知道这狐腋的昂贵,只是感慨秦水寒又给自己定制了穿不完的衣服。



    “这套衣裳是不是太不正式了?”



    林依挠了挠头,不过她觉得没必要穿那么严肃,叶家兄妹也算熟人,特别是叶子铭,就像是个好朋友。



    但是想到叶婉,她有一丝尴尬,毕竟那个女子对秦水寒一往情深。



    秦水寒笑着摇了摇头。



    “你怎样都好看。”



    “答非所问!”



    林依娇嗔一声,不过也舒了口气,自己的打扮没问题!



    两人慢悠悠的往客厅走去。



    林依一如既往的踩着小径上的积雪,听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她兴奋的踢起了正步。



    “…这是什么步伐?”



    “嘿嘿,这个叫做踢正步。其实这个步伐还有相配的歌曲呢。”



    “哦,你会唱吗?”



    “当然会,你仔细听哈。”



    林依清了清嗓子。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



    这是歌曲?



    秦水寒抽了抽嘴角。



    雄赳赳气昂昂,丝毫没有乐感!



    “依依…可以了…”



    林依看出他接受不了这个曲风,立马闭嘴。



    她轻笑一声,咕噜一下跳到他的身边,又乖乖的挽着他的手臂。



    秦水寒瞥了一眼她的鞋子,这是特质的靴子,不仅暖和,皮毛的接口缝合得十分密闭,完全不会进水。



    既然喜欢踩雪,再去给她定制一双。



    “依依,你为何喜欢大雪?”



    林依微微一愣,因为自己很少见过雪呀。



    “有个故事叫冰雪奇缘,我要和你谱写最美的故事。”



    秦水寒嗤笑一声。



    “答非所问!”



    那就答非所问呗,林依耸了耸肩,在干燥的青石板上跺了跺脚,甩开黏在鞋上的雪。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纯手工制作,虽然不知道什么材质,但鞋面上绣满金丝,看着像布,却完全打不湿。



    小巧玲珑,十分贴合脚型,而且十分暖和,一点都不冷。



    原来现代的那些设计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守在门口的仆人接过秦水寒的披风。



    林依小鸟依人般的挽着他跨入客厅,果然这里的壁炉也烧得火旺,她不自觉的拉了拉袄裙的领口。



    “寒王,寒王妃,岁末了,子铭带舍妹来拜个早年。”



    叶子铭拱手作揖,看着两人情意绵绵的样子,心中的疑云一扫而散。



    前些日子和妹妹参加他们的成亲仪式,叶子铭清晰的记得那日吉时,压根就不见新郎新娘拜堂。



    幸好自己见到他们跨火盆的那一幕,否则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一方悔婚了。



    比他们晚来的宾客更是连新郎新娘的面都没见到。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白尚书从腰间抽出一支玉笛,吹了一首欢快的《百鸟朝凤》。



    虽然笛声悦耳动听,但一人的笛声显得有些落寞。



    谁知左浩然不知从哪里搞了一块五彩斑斓的披风,就着笛声翩翩起舞,只是那舞姿过于僵硬生涩,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两人的反差让现场的气氛缓和下来。



    随后白启然走到宴厅中央朗声说道:“今日是寒王的大喜之日,刚才他太过紧张,饮了许多酒,怕是现在都扶不稳新娘,我们就等寒王酒醒再送上祝福。”



    白启然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左浩然,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舞技这么差。



    寒王和奕王可都是绝佳的舞者,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会跳!



    左浩然生无可恋的喘着气,再这么跳下去自己的颜面都要丢尽了,白尚书也真是的,都不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就让跳舞,可是自己真不擅长啊!



    宾客们面面相觑,寒王怎么可能喝醉!



    难道费尽心思娶林府庶女不过是个玩笑?



    左浩然扫了一眼在场的宾客,大家不会都等洞房时刻才散场吧?



    他无比委屈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幸好寒王把入洞房的时刻定在亥时,要是定在丑时,怕是真撑不到那一刻。



    不过今日这个样子,估计是无法赶到丞相府给诗桦汇报喜讯了。



    可是也没有什么喜讯!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寒王会扔下林二小姐不见了人影?



    白启然清了清嗓子,拿起玉笛又吹了起来。



    竟然是《平沙落雁》!



    左浩然赶忙收回思绪,白尚书的乐感真好。



    他盯着手里的披风犹豫片刻,索性翻个面露出黑色的内面,又豁出脸面魔性乱舞了一番。



    没有大雁的美感,只有铺天盖地的流沙。



    终于有些宾客看不下去,纷纷留下贺礼提前离开。



    一曲奏罢。



    白启然也意识到这尴尬的舞姿,他小声问道:“浩然,你可会吹笛?”



    左浩然喘着粗气,生无可恋的摇了摇头。



    瞬间白启然觉得绝望之光在照耀,他也想回府!



    “我只会弹琵琶。”



    左浩然说得满脸委屈。



    绝望之光在消失!



    白启然赶紧让寒王府的人取了一把琵琶。



    “浩然,在下舞姿也不好,但肯定比你强些,我豁出老脸去给大家舞一曲。”



    不待左浩然回答,白启然立马走到台子的中间。



    他深吸一口气,甩了甩衣袖,准备起舞。



    左浩然接过琵琶,轻轻抚动琴弦,不由眼前一亮。



    不愧是寒王府上的乐器!



    他退到一旁抱着琵琶开始弹奏。



    这是一首十分传统的曲子——《樛木》。



    众人都感到十分意外,叶子铭也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左府的二公子仅靠一把琵琶,不需要其他乐器也能弹得如此美妙。



    白启然也微微一愣,随即欣慰的勾起了嘴角。



    这小子有两把刷子!



    他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这样的配合还可以再坚持,只是寒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日可是他的大喜之日。



    他又扫了一眼四周的宾客,连楚老将军都来了!



    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撑好场子!



    白启然清了清嗓子吟道:



    樛木矣嫩薄,朴干矣以为梁~



    未见君子,惄如调。



    樛木矣青青,朴干矣以为桷~



    未见君子,惄如蒌。



    他翩然起舞,带着对秦水寒的祝福。



    左浩然凛然一笑,他坚信寒王和林二小姐肯定有情人终成眷属。



    琵琶曲在高亢明亮和悠远深沉中变换自如。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将这首曲子的精髓演绎到了极致。



    在场的宾客从没看到如此飘逸豪放的舞蹈,也没能想到琵琶独奏可以如此磅礴。



    这首曲子将成亲仪式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总算不枉费他们使出浑身解数。



    “妙哉妙哉!”



    “白尚书好舞姿!”



    “左家公子好厉害。”



    整个成亲流程总算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糊弄过去。



    这绝对是大秦史无前例的成亲仪式。



    没有新郎和新娘。



    但大多数人还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看待。



    就算察觉有问题也不敢大肆宣扬。



    谁让这是寒王的婚礼呢?



    乱说话可是要小心掉脑袋的。



    不过场内有太子的几位亲信,他们旁敲侧击的想要挖点情报。



    “左公子,没想到您能将《樛木》弹得如此惟妙惟肖,在下实在佩服。”



    左浩然皮笑肉不笑的扫了眼前男子一眼。



    薛橹的儿子薛灵戌,父亲依附甄蔷,儿子投靠秦哲,都在大理寺任职,唯一的能力就是圈钱!



    “薛公子谬赞。”



    薛灵戌目光扫过他手中的琵琶,不由惊叹不已。



    “左公子的这把琵琶真不错,背料可是一整块的紫檀木。不知小弟可否仔细观看。”



    左浩然把手中的琵琶递了过去,一脸不屑的看着他。



    这可是寒王府上的东西,弄坏了可有他好看。



    薛灵戌仔细的抚摸手中的琵琶。



    象牙琴头,蚕丝弦,侧身还雕刻精致的图案。



    他翻了个面,原来背料上还镶嵌了几排螺钿。



    奢华。



    “这把琵琶起码值个一万两黄金。左公子出手真阔绰!看来我们也是同道中人!”



    一万两黄金?对寒王来说不算钱吧。



    左浩然十分羡慕,他接过薛灵戌递还给自己的琵琶,突然有些依依不舍。



    努力赚钱,买把好琵琶,弹给桦儿听!



    “在下和你不是同道中人,贪污不到钱财买这琵琶。”



    “……”



    薛灵戌没想到左浩然会说得这般露骨,这天是没法聊了。



    “那这把琵琶是偷的?”



    “在下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把薛公子的话如实转告给寒王,问问这把琵琶是不是偷的。”



    薛灵戌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寒王的琵琶,他气得牙痒痒,但置身于一堆宾客之间,只能咬咬牙陪了个笑脸。



    “左公子真会说笑。”



    “在下没说有笑。是薛公子太没脑子了。在下来参加寒王的成亲之礼,有必要随身带把琵琶吗?”



    “……”



    空气中的火药味十足,有几位宾客一直好奇的看着他们二人。



    薛灵戌也意识到别人的目光。



    他不怕丢脸,自己还要脸呢!



    薛灵戌转过身,赶紧逃离左浩然。



    反正寒王的成亲肯定有问题,就算探不出什么,太子听了肯定高兴。



    当晚薛灵戌便火急火燎的将此事汇报给了秦哲。



    不过秦水寒成亲之事还算无碍。



    只是之后的传言有些夸张。



    最可怜的便是白启然,虽然他已位居尚书,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青年俊才,但不妨碍人们对他添油加醋的杜撰。



    传言说他是舞傅出身。



    听到这些传言,叶子铭也只是微微一笑,但并不相信。



    白启然的能力他也是见识过的。



    不过那日秦水寒离去时的表情始终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那凶神恶煞的神情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更何况不久之后秦奕也匆忙离开了酒席。



    到底有谁会在秦水寒的成亲之日惹事生非?



    自那以后,叶子铭心中多有惦记,他十分担心林依,还不惜派人去林府打听,不曾想林卫夫又遭遇不测。



    他记得这位父亲对林依还算宠爱,真是天不遂人意。



    今日便以拜年名义来看看林依,见她满脸幸福甜蜜,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她好,就足够了。



    如此恩爱的场景落入叶婉眼中,她微微一愣杵在原地。



    那日婚宴,叶婉怀着复杂的心情跟着哥哥来到府上,她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寒王,只见他一袭绯红色金绣锦袍,满脸喜庆。



    扶新娘下轿的那一刻,秦水寒的眼中更是充满了无限柔情。



    叶婉站在宾客中努力保持微笑,她的心早已碎了一地。



    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场景,还是不甘心要赶来承受这撕心裂肺的疼痛。



    自己是叶家大小姐,有着连皇室都礼让三分的身份地位,她不能丢了叶家的颜面。



    叶婉心中滴血也要保持端庄高雅,直到脸颊僵硬实在维持不住笑容,才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小脸。



    她跟着哥哥迈入宴厅。



    秦水寒近在咫尺。



    她想送上自己的祝福,看着他却不知说什么好。



    可是秦水寒并没有和自己说什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等再次近距离看到秦水寒时,却是他满身戾气离开厅堂的样子。



    他的大喜之日,为什么会那般愤怒?



    那个瞬间,叶婉心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寒王对林二小姐有一丝不满,哪怕是侧妃,她都愿意嫁给他!



    如今她和他又近在咫尺。



    见她这般发呆,叶子铭忍不住提醒她。



    “婉儿,还不快给寒王和寒王妃行礼。”



    叶婉回过神来,盈盈一拜,心中满是凄凉。



    “婉儿拜见寒王寒王妃。”



    “叶公子,叶小姐,有朋自来不亦悦乎。”



    “好久不见。”



    林依满脸笑意的打了个招呼,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太多事,能见到老朋友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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