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她若要处置旁人,下人们早就吓的屁滚尿流,磕头求饶了,谁知眼前的娼妇不光看起来未有半分惧意,反而浅笑盈盈道:“宁贵妃可知这婆子方才为何被断了一臂?”



    这……



    白予宁当然看的清楚,方才是许嬷嬷想要拽下那娼妇的面纱才……



    她什么意思?



    白予宁看着自己的手指快要点到她脸上,心里忽然一颤,随后难以置信的怒道:“你竟敢威胁本宫!”



    “不是威胁,只是提醒罢了。”那女人上前更进一步,按着她的手放了下来,声音柔和,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威胁,“毕竟我这个‘娼妇’的贴身护卫,可是个不要命的疯子,若是伤了贵妃玉体,恐怕……”



    白予宁被气的脑昏脑胀,脸色通红,从小到大何曾有人敢如此对待她,她堂堂一个贵妃,岂能咽的下这口气,再者说,这儿这么多御林军,区区两个江湖人能拿她怎样!



    她扬起胳膊就要打到那娼妇的脸上,忽听一声:“住手!”



    她的手僵在半空之中,回过头,御林军纷纷站于两侧,熟悉的身影自长廊尽头匆匆而来。



    “王……王上……王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白予宁见邵逸松来了,一改方才怒气冲冲的模样,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抹着眼泪,指着一旁疼的都要昏过去的许嬷嬷哭道:“王上,鬼市之人胆敢带着武器进宫,在宫中伤人也就罢了,还敢威胁臣妾,要不是您来的即时,恐怕臣妾性命难保啊……”



    她这一通说辞惹的知清浊笑了出来,没想到,这骄纵跋扈的贵妃还挺有自知之明。



    邵逸松剑眉紧锁,扫视了一眼地上的断肢,跟那只嗷嗷乱叫的大犬,声音明显不悦,“迎福,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王上,方才奴才送姑娘出宫时,忽然有只大犬扑了过来,姑娘的护卫便将大犬隔开……”



    随着迎福把事情都前因后果讲出来,邵逸松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生生将怒火压下去,对知清浊道:“是孤王管束不周,让姑娘受惊了,不过一只犬儿,姑娘喜欢带走便可。”



    “如此……多谢王上了。”知清侧过身,眼眸含笑,身对哑奴扬了扬眉,他便从太监手中将大犬带回身边。



    白予宁虽心有不甘,但看邵逸松面色不善,只能暗暗吞下这口气,想着有机会再出手。



    知清浊未再多言,对邵逸松微微颔首,便要转身离开。



    也不知那大犬是天生活泼,还是知晓自己死里逃生了太过兴奋,它打撒着欢儿的在宫里乱跑。



    哑奴掏出随身携带着的狗绳,大犬像是有灵性似的不愿被束缚,从前边急转了个弯,跑到知清浊身旁转起圈来。



    她刚想说什么,只见大犬摇着尾巴抬起了前腿扑到她怀里,硕大的狗头带着“智慧”的眼神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热情的想跟她亲亲,却不想直接将知清浊的面纱蹭落下来。



    邵逸松本来想要回去继续批改奏折,眼角忽的一撇,看到一张曾经无比熟悉,却早被黄土遮掩的面容,他心里猛地“咯噔”一声,眼底情绪剧烈翻涌,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本来哭哭啼啼的白予宁见他神情不对,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脸色瞬时变得青白,



    那个女人分明是……



    白予宁吓得差点跌坐在地,惊叫一声:“纪欢柔!!”



    纪欢柔……这个名字可真够熟悉的,当初知清浊便是用这个名字,陪了邵逸松整整四年。



    知清浊唇边绽开笑意,柔媚的黑眸向上一勾,便是万种风情,声音如同山间清泉那般又软又娇。



    “本君方才还说未想出条件不能以真面目视人,岂知现在就破功了,也罢,就权当是与王上交换这只犬儿了,不知……本君的模样与王上所想可否一样呢?哈……”



    言罢,不等邵逸松再说什么,她便行礼后带着哑奴转身离开。



    “王上……王上……”白予宁颤颤的缩到他身旁,哆嗦着拉着他的袖子,似乎极其恐惧,“王上,死去的人……回……回来了……”



    “胡言!还不退下!”



    思绪凌乱的邵逸松打断白予宁的话,他遣退了众人,独自一人在原地站了许久。



    没有人知道这位新帝在想什么,只有迎福知道,他在天黑之后久违的去了后宫,未招妃子侍候,而是在纯贵妃曾住过的天倾阁待了整整一夜。



    同时,太后居住的寿安殿中也是热闹的很。



    那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白予宁将今日所见一说,太后因为讶异,手中的茶盏“啪”得一声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你……你是说,昨夜皇帝召见的女子,是鬼市之人,还与纯贵妃模样相似?!”



    “姑母,不是模样相似,是一模一样!那个女人的冤魂……她……她回来讨命了!”



    “胡说!”



    太后端庄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偌大的王宫中死过多少女人,比她死的冤的惨的比比皆是,怎么单单一个纪欢柔成了厉鬼,回来讨命了!”



    白予清忙给白予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了,又对太后道:“宁儿年龄小,姑母莫要怪罪她,想来是王上思念纯贵妃,便在民间找了个模样相似的女子一解相思之苦,姑母不必担心。”



    “这话说的还在理些。”太后的怒气稍稍平息,“听你描述,那女子张扬放肆,目无礼法,与纯贵妃性子相差甚远,皇帝也没有给她名分,一早就遣送出宫了,想来那女子不会掀起什么名堂,天不早了,你们都跪安吧。”



    “是。”



    白予清白予宁两姐妹纷纷退下,皇太后叹了一声,方才虽是那样说,但她心里也没底。



    红颜祸水的威力她当年可是亲眼见识过的,自纪欢柔上位之后,皇儿心里就容不下别人。



    后宫三千佳丽,他却像是被迷了眼般,只看得见纪欢柔一人,就算是与皇儿青梅竹马的堂妹进宫,他也只相近如宾,从未亲近,空将皇后之名给了予清。



    若不是后来纪欢柔已经威胁到了予清的后位,她也不至于暗中给纪欢柔喂下毒药。



    眨眼间纪欢柔已经死了两年了,可皇儿依旧如此,后宫与他而言只是个摆设,这么多年也未曾开枝散叶,现在又出现个与纪欢柔模样相似的女人,还是鬼市之人,这怎能让她不焦心!



    而且她也担心皇儿若是一时糊涂,给了那鬼市之人名位,做出有辱皇家威严之事,到时候,她可怎么向向列祖列宗交代啊……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白予宁也冷静下来,知道了那人不是厉鬼,她便不怕了,但是……



    “长姐,今天真是气死我了,要是那娼妇再进宫,我一定饶不了她!”



    紫阳宫中,白予宁将茶水一饮而尽后,“砰”的一声响,她把手中茶盏重重掷于桌上。



    白予清道:“若是王上将她安置在宫外,我们只能当此事未曾发生过,若是王上将那女人带回宫中安置……”



    “那我们就杀了她!”



    “痴儿。”白予清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脑子里怎么都是打打杀杀的。”



    “那长姐说怎么办?”



    白予清美眸一转,“自然是拉拢她。”



    她一听更气恼了,“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稳住本宫的王后之位。”



    白予宁不解,“父亲是煦朝镇国将军,功高盖世,区区一个普通女子,我们杀便杀了,有何好惧的!”



    “唉……你这个傻瓜……”



    白予清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这个牛脾气的小妹,耐心解释道:“两年前纪欢柔威胁到了本宫的地位,姑母才不得不除掉她,虽然这事做的干净,但王上心里清楚,你看这两年来,王上何时与姑母亲近过?又何时与你我姐妹亲近过?”



    她语气一顿,又道:“当年他之所以没有深究此事,的确是因为父亲这么多年镇守边疆有功,但是如今王上在朝中已有威望,也提拔了许多近臣,如今南疆频频做乱,王上却未委任父亲平乱,还将他一纸调令调去了东朝边境,这便说明了一切,若是咱们再肆意妄为,恐怕他就不会像两年前一样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白予清打断了她的话,“本宫是王上亲立的王后,只要父亲在外恪尽职守,本宫将后宫打理的仅仅有条,我的位置便无人可以撼动,至于王上宠爱谁,那是他的事,与本宫无关,本宫要的是这半边天下,而不是一个男人的宠爱,那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如今重要的是……本宫的子嗣……”



    只有怀上子嗣,若是个男婴,那便是熙朝的王储,她手中的权利才会更加稳固与延续。



    “子嗣……所以长姐才想拉拢那个女人!”



    这次她的小脑袋瓜转的挺快,只有王上愿意亲近她们姐妹,长姐才有可能怀上龙嗣。



    “不错,变聪明了。”白予清夸赞道,“所以,那女人若是进宫,才会对你我有利。”



    说着,白予清又像想起什么一般,看着自己的小妹,眼神认真,“你在这后宫可以张扬任性,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不管你想要什么本宫与父亲都能满足你,但你不要像后宫那些蠢妇一般,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尽管他是你名义上的丈夫,你更不可以为了他的宠爱争来斗去的,可明白了?”



    “奥……明白了。”



    白予宁乖巧答应着,可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照长姐的说法,那她今天岂不是白白被那女人羞辱?



    这气叫她怎么能忍的下去!



    若下次再见到那个娼妇,她不会要她的命,但一定会让她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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