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电话都打到外国了,上个月我们家里的电话费多了一百多!”覃父伸出食指朝覃松雪额头点了两下。

    覃松雪被点得有点疼,捂着额头退后两步,同时惊恐道:“一百多!我不晓得咧!”他哪知道电话费那么贵,一百块对于覃松雪来说可是一笔巨款,能买五百个比巴卜,一百袋爆米花,五十盒大大卷……他能想象得到他妈去交话费的时候气成什么样了。

    “你啊!”覃父又狠狠地点了点他额头。

    覃松雪心底不怎么害怕他爹,平时他妈管他要严得多,基本上都是他妈揍他,他爹基本上不插手,他爹偶尔揍他屁股两下还没陈恪之下手重呢。

    “妈妈晓得了我要怎么办!她会打死我滴!爸爸你帮我想个办法咯!”覃松雪求助的望着他爹。

    覃父:“……”

    他正等着覃松雪承认错误呢,没想到这小王八蛋不仅没有承认错误的想法,而且还想把他划在同一阵线?覃父又好气又好笑,他儿子怎么就这德行?如果是他妈在这儿,覃松雪保准已经在地上打滚耍赖认错了。

    “你晓得你错了吗?”覃父脾气很好,基本上没发过火,这也正是覃松雪不怕他的原因。

    覃松雪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指头:“晓得了。”他的标准就是他妈会不会打他,如今一百多块钱没了,他肯定得挨揍。

    “去跟你妈承认错误吧。”覃父很干脆。

    “啊?”覃松雪还指望他爹能帮他一把呢,居然是让他去主动承认错误,这和他想的怎么不一样?

    “啊什么啊,你妈早就晓得了,等你着认错呢,就是她告诉我早点回来逮你的,你今天认了错说不定她还不会打你。”覃父稍微瞎掰了一点吓唬覃松雪。

    覃松雪一听果然上当,点点表示知道了。

    吃饭的时候覃松雪主动给他妈妈认了错,保证以后再也不乱打电话了。

    “妈妈,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说吧,什么问题?”

    覃松雪皱着眉头,咬着筷子,过了半天才道:“我的奖品什么时候到啊?”

    覃父和覃母面面相觑,问:“什么奖品?”

    覃松雪一本正经道:“我每天下午五点钟看大风车的时候,里面动画片放完会有有奖问答,题目好简单好简单好简单的!我每天都给他们打电话回答问题,电视上讲会有奖品拿!”

    栏目组的电话号码被他背得滚瓜烂熟,这段时间的奖品非常诱人,他忍不住就给栏目组打了几个电话,可是到现在都还没反馈。那些问题他都答对了啊,可是他一个奖品都没收到!栏目组是不是在骗人?

    覃母又好气又好笑,这小王八蛋只看见有奖品,自动漏了“有机会获得”几个字,打了几通电话出去,奖品一个没有,电话费倒是上去了。

    覃松雪被覃母严厉地教育了一番。覃父说得对,由于他主动承认错误,没有遭到毛衣针的迫害,可是覃母说因为他浪费了家里的钱,必须罚做家务,一百多块去个零头取一百块,洗一百天碗才可以抵消。

    覃松雪最不喜欢做家务,可是这回是他犯错了,不情愿也得答应。郁闷得他当天晚上又去找陈恪之睡觉了。

    因为这事儿覃松雪很是萎靡了几天,覃母担心他把碗打破,每次洗碗的时候先把碗放进了盆子里,端去洗手间放在水龙头下面。由于是蹲着的,覃松雪虽然洗得慢,洗洁精也浪费了一大堆,但没打破一个碗。而且覃松雪和他爹一样,有点完美主义,每个碗都洗三遍,生怕留一点油星。

    对此覃母非常满意。

    但根据覃松雪一贯的尿性,老实天数不会超过三天。

    陈恪之还觉得奇怪,他已经五天没有听到覃松雪被骂了,他可不信覃松雪这小子会改邪归正变成乖宝宝。

    果然第六天晚上陈恪之洗完澡发现覃松雪又跑他床上猫着了,掀开被子,覃松雪正红着眼睛要哭呢。

    陈恪之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他被打,于是把小肉团子拦在怀里:“哭什么?”

    覃松雪也不管陈恪之身上冷,钻进他怀里一边哭一边说:“蝈蝈……呜呜……我把我们屋里滴录音机搞坏啦……”

    陈恪之皱了皱眉,录音机算是贵重物品了,覃松雪怎么会把那个弄坏了呢?

    “呜呜……我们屋里滴录音机是黑色滴,我想让他变白好看一点……呜呜……因为痱子粉是白色滴,我就把痱子粉倒在录音机上面……呜呜……然后录音机坏啦……”

    陈恪之:“……”

    这种破事也只有覃松雪干得出。

    陈恪之:“黎阿姨打你了?”

    覃松雪:“呜呜……我妈妈没打我,她说让我洗一年滴碗……她讲录音机好贵好贵好贵,我洗一年滴碗才赔得起……呜呜……”

    陈恪之:“……”

    他明白覃松雪为什么哭了,一是要洗碗,二是心疼钱呢。

    开学后,陈恪之升小学三年级,覃松雪入学前班。覃松雪入学也费了一番功夫,覃母面子比陈父要大,覃松雪入学的时候连诗词都没被考,只和别的孩子一样认了几个图形,做了几个简单的加减法就通过测试了。

    彼时陈恪之已经练了四年书法,就算他天赋好肯用功,但由于年纪小,仍然写不出作品中的神韵,只把框架学得**不离十。覃父也一直没有系统地教他书法的知识,如今练了四年也有了些底子,覃父给了他一本《说文解字》,让他仔仔细细地反复研读。

    陈恪之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学篆刻和国画,覃父想了想说,小恪,你以后会不会从事这一行?陈恪之摇了摇头,他说虽然他喜欢书法,但不会吃这口饭。覃父答道,那就只学篆刻,国画学些皮毛就行了,别耽误了时间。陈恪之点头称是。

    事后覃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了,陈恪之是个难得的好苗子,从他下笔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定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但陈恪之的心不在这里。即使才八岁多,但他对今后已经的人生有了方向,即使这个方向还不具体,但它不会是以艺术为主。

    但另一方面,如果陈恪之一心一意搞艺术,倒是束缚了他的手脚。

    字如其人,覃父看陈恪之平时写的练习,起笔收尾已经隐隐能看出有了气势,而他平时做的事,在学校的成绩都表明他今后绝非是个简单的人物。

    而且他知道陈恪之是真心喜欢书法,这样练下去,陈恪之绝对会是他覃柏安的骄傲。所以,即使陈恪之不从事这一行又如何呢?

    从那以后覃父改变了教陈恪之的计划,几乎是专攻书法,而不是像覃松雪那样,书法、篆刻、国画每一样都必须精通。

    转眼间到了千禧年。

    千禧年几乎可以看做一个时代的分界点,很多变化都是从这一年开始的。

    因为蜂窝煤涨价太快,烧煤和烧液化气的价格相差越来越近,出于干净的考虑,覃家和陈家在这一年换了液化气。陈家父子终于可以随时洗热水澡了,但他俩已经养成了洗冷水澡的习惯,陈母还笑他们天生不是享福的命。

    年初覃母去了省委组织部进行为期一年的挂职锻炼,过年后就去报到,同时申请了j大在职研究生,与覃家父子分居两地,那时候只有国道和铁路,高速路和飞机都没有通,从小县城到省城得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票还得托人买,十分麻烦,基本上一年见不着几次面了。覃母走的时候覃松雪哭得撕心裂肺的,说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捣乱了,让他妈别走。

    覃母也舍不得覃松雪,这个年龄的孩子哪和父母分开过。她记得覃松雪两岁多的时候她在党校进修,好几个周末覃松雪找不到她,硬吵着覃父说要去找妈妈,不去就在地上打滚。那天还下着暴雨,覃父没办法,只能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抱着他,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党校。覃松雪倒是一身干爽,覃父下半身溅了个透湿,当天晚上嗓子就有点不舒服,喝了两碗姜汤才缓过来。

    因为知道覃母要走了,覃松雪这个年过得一点都不开心,连收压岁钱都提不起精神。

    历年的春节前夕大人们都很忙,尤其是覃父,文工团好几个舞得排,覃母也忙着和各地的行政机关互相拜年。放寒假覃松雪一般八点半起床,覃父覃母早就不在家了,陈母今年带高三,也没有时间,所以每天吃早饭都是陈恪之带着他去的。

    “蝈蝈……”覃松雪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煎饺突然就红了眼睛。

    陈恪之放下筷子伸手用拇指把他刚流下来的眼泪抹干净,然后继续淡定地往煎饺上抹辣椒。

    覃松雪又用小胖手往自己脸上胡乱搓了两下:“蝈蝈,我吃不下去……”

    陈恪之把辣椒抹匀,夹着塞进覃松雪嘴里:“吃。”

    覃松雪一想起他妈要走就没食欲,但对陈恪之没什么抵抗力,顺从地张开嘴吃东西。他人小嘴也小,一个煎饺能吃好半天。

    一个煎饺吃完后,覃松雪接着刚才的话道:“蝈蝈,我突然想起,好像我好小滴时候有个奶奶答应讲要来看我,她一直没来……本来我都忘记啦……”说着又郁闷地戳了戳自己盘子里已经冷了的煎饺。

    陈恪之动作一顿,覃松雪说的不就是他奶奶吗?自从他爷爷病情加重去了省城之后两位老人家一直就没回来过,过年过节的时候会打个电话。想不到覃松雪会记得那么清楚。

    “要是我妈妈一走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省城那么远,她平时讲我最不听话,要是我妈妈碰到一个听话滴小朋友,她是不是就不要我啦……”覃松雪说到这里又要哭。

    小孩子就喜欢胡思乱想,陈恪之无奈地揉了揉他脑袋:“奶奶要照顾爷爷,爷爷生了很重的病,回来不了,每年奶奶还打电话问你呢,她不是故意不来的。你妈妈只是去工作一年就回来,什么不要你。”

    “我想我妈妈……”覃松雪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

    陈恪之想了想,对覃松雪道:“等你满六岁的时候我带你去找黎阿姨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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