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怕是误会什么了?”聂子谈表情略有些急切,但大体上还是保持沉静。这几年聂子谈跟在聂焱身边,进步是显而易见的,他脱去了当初那副自卑敏感的模样,虽没有聂焱的霸气,却也已经是一个沉稳精明的商人了。



    到此时,聂子谈语气低沉的说:“我不要那些股份,那是我哥给嫂子你的。他要是能化险为夷出来,这些财产,他自会自己处理。他要是真的遇到些麻烦,那这些财产,也该是嫂子你还有我小侄子侄女的。我今天来,没有向你要财产的意思,而是基海兆业股东不少,这些年盯着我哥的人也有的是。我怕他们在我前面来,说些刺激你的话,我来过了,那些人就不会再来使力了。”越说,聂子谈的语气越平淡,是那种真实的讲道理的语气。



    梁柔心中略微讶异。六猴儿则是彻底的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正如聂子谈所说,梁柔现在身上有这么多的财富,聂焱出事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这种时候,盯着梁柔的人多不胜数。‘有利可图’这四个字,就足够让趋之若鹜。基海兆业里的那些股东,不管用威逼还是用利诱,只要能让梁柔点头,一纸协议签下去,那巨额的财富就会被转移。



    过去很多年里,只要豪门财产掌握在一个女人手里,那必然就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争夺战一触即发,梁柔长期隐于人后,对于聂焱的这位夫人,了解到人非常多少。再这样发情况下,梁柔的处境更危险。元虎绑架梁柔是为了寻仇,接下来要是出事,怕就单纯是为了谋财了。



    聂焱安排梁柔离开,也是因为这方面的考虑。



    周围的人,包括梁柔都觉得聂子谈会在这个时候奋起争夺财产,没想到聂子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聂子谈自己也笑笑,“我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我哥给的,没有他就没有我。我怎么能抢哥哥的东西,而且就算都给了我,我也不敢要啊。”他说着有些憨然的笑笑。



    这模样让梁柔想起第一次见到聂子谈时的模样,他那时是个没有安全感的青年人。公司的事情不敢自己做决定,事事都要问过聂焱。后来聂兆忠点头让聂子谈跟李梓晴联姻,聂子谈高兴的不行,几乎每天都往李梓晴身边跑。聂子谈一直都是一个得到很少的人,给他一点,就被他紧紧抓住,一丝都不敢松懈。原本以为这样的人会贪婪,却没想到他心中还有这样感恩的一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梁柔也不好再说不要聂焱的东西,要全部还给聂子谈的话。对方如此高风亮节,梁柔要是在坚持,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你哥当年觉得你能行,现在我也觉得你能行。基海兆业现阶段的动荡,我相信你能搞定。”梁柔鼓励聂子谈。



    从前在聂家大宅住的时候,梁柔就没少听聂焱鼓励聂子谈。对于聂子谈这样非常不自信的人,夸奖是最好的方法,聂子谈本人就是学霸,其实各方面的能力都非常强,只是输在了不自信。而这不自信也不是聂子谈自己造成的,他那样的成长环境,能养出阳光自信的性格,才怪了。



    聂子谈挠挠后脑,为难的说:“原本想着让嫂子你去坐镇,其他的事情都有我来办,你只要去露面就行。没想到”聂子谈看看梁柔的肚子,梁柔流产的时候,聂子谈就在聂家住,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哪里能不知道梁柔的情况。



    聂子谈太知道这个孩子的重要性,所以现在他看着梁柔,就跟看到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样,再不提让梁柔去公司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那这事就交给我,为了我的小侄子侄女,我也不能让嫂子你为难。”原本他不想挡在最前面,从来都习惯了前面有个聂焱顶着。现在聂焱出事,聂子谈就想让梁柔去坐镇,只是看梁柔这身体,他可不敢让梁柔四处跑,万一出点什么事,聂焱出来能活剐了他。



    梁柔笑眯眯的,就跟真的跟看着自己弟弟一样,又是感慨又是欣慰,“放手去干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来找我。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能帮到你的不多。”



    说完这话,梁柔还摸摸肚皮。



    聂子谈一下子就鼓足了劲儿,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重要,现在哥哥出事,嫂子怀孕,基海兆业因为聂焱的自首,股价暴跌,董事会里也闹腾了起来。可以说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他聂子谈是要挑起这一切重担的人。



    聂子谈握了下拳头,不知道是在对着梁柔发誓还是在给自己鼓劲儿,“放心吧,万事有我,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嗯。”梁柔笑的更甜,“我相信你能做到。”



    这话说完,聂子谈转身离开,他来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也没跟什么人。走也是自己走,身高放在那里,走路快起来,看着跟一阵风一样。



    等聂子谈走了,六猴儿才开口,急赤白脸的说:“你怎么就能这么放心呢?万一他反水了呢?”



    六猴儿觉得梁柔这么大放手,不太对。他建议说:“就该你去公司,大杀四方镇住所有人,让那些人都好好看看,谁才是基海兆业的女主人!”



    知道六猴儿是好心,梁柔也没反驳他。



    只是跟六猴儿讲道理,“我哪里会管理公司,‘大杀四方’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外行领导内行,那才是打肿脸充胖子,何必那样呢。”



    看六猴儿还要再说,梁柔急忙接着说:“何况我现在怀着孩子,还有什么比这个孩子重要,这个时候我去操劳那些事情干什么。”



    钱啊权啊的,对梁柔来说,从来就不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跟了聂焱这么多年,梁柔都没有去争过,没必要在离婚后,去争个你死我活。她现在的身体不允许,而且没那个金刚钻就不揽这个瓷器活。梁柔从没有受过关于企业管理的教育,她是医生,在专业领域还能说得上话,真要让她去管理基海兆业这样的大企业,那是天方夜谭。



    想到这里,梁柔自己都觉得好笑,笑着问六猴儿,“你看看我这样,坐在基海兆业的总裁位置上,像那么回事吗?”



    六猴儿也知道梁柔说的对,他跟了聂焱这么长时间了,对公司的事情也还是摸不清门道,聂焱在公司业务上的事,都是傅守一在帮忙打理。而那傅守一可是聂焱的外公从小就为了在公司能帮到聂焱培养的人物,就是聂焱不在基海兆业的那些年,傅守一都没有离开过。对业务熟练程度,是六猴儿拍马都追不上的。



    电视剧里经常演没有半点经验的人一下子就能领导一个公司,六猴儿从前也这样想的。跟着聂焱回基海兆业的时候,六猴儿也做过能成为商业精英的梦,但经过这么多年。六猴儿真的见识过那些写满了数字的报表,还有董事会上一个又一个脸上表情笑着,说话却阴阳怪气的人。聂焱每天的工作,六猴儿想想都头皮发麻,搞定董事会那些刁钻的人,还要看投资报告,开会研究投资案的修改办法等等等等。



    哪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商人才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只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嘴上六猴儿还是不愿意示弱,“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六猴儿觉得梁柔最厉害不过,能给人的脑袋瓜开刀的人,搞定那些董事会的人,应该也能行?吧!



    梁柔已经有滋有味的开始吃东西,她是真饿了,家里佣人做的食物又合口味,吃起来美滋滋的。说话的语气也轻松,“怎么试?就我这笨嘴笨舌的,去还让人欺负死。再说了,现在谁不知道聂焱喜欢的人是章清,我这么个弃妇,跑去简直是自取其辱。”



    提起章清,六猴儿果然闭了嘴。



    沉默的坐在一旁的角落里,过了好一阵才说:“聂总有他的难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具体是什么难处,六猴儿也不说。



    梁柔点点头,没在追问,这种所有人都知道,唯独她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难受。梁柔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



    隔天,梁辛又来了一趟。



    见到梁柔就直言不讳的说道:“没想到咱爸还是个双面卧底。”



    梁柔听了也吃惊。



    警局里的事情,桑乔没有多跟梁柔说,梁辛却没有这样的顾忌。而且,这里面牵扯的人还是梁朝城,梁辛就更是无法沉默下去。



    把梁朝城所做的事情大致上说了些,梁柔静静地听了。



    等梁辛说完之后,梁柔深深地舒了口气,好似堵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被扳开了一样。原本对于聂兆忠的死,梁柔一直怀有负罪感,毕竟是死在了梁朝城的手里,聂焱不追究,但梁柔心里并不好过。现在知道梁朝城其实是聂兆忠的人,只是因为聂兆忠到后来背信弃义,这才有了反目成仇。



    因果报应,说不上是谁的错。



    梁柔把一直以来的心理负担放下了,不觉得自己欠了聂焱什么,心里一下子就舒服了很多。



    唯一能问的一句就是,“那他会怎么判?”



    梁辛说:“这些事情都是聂兆忠在世的时候做的,而且后来他私下里跟京城下来的调查组合作,贡献了不少的铁证。算是将功赎罪,现在对聂焱要怎么处理,就看上面的态度了。”



    聂兆忠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跟元家脱离,跟温家的关系也在聂焱跟温玉的婚约结束之后,彻底跌入冰点。后来聂兆忠又看清楚了风向,即使的将功赎罪,其实基海兆业已经算是平安度过风波。要不是这一次聂焱自己拿着证据去自首,根本就不会查到基海兆业身上。



    现在的问题是,聂焱自己拿着证据去自首,而且外面的舆论又闹的这样大,不给些处罚好像难以平民愤。但这个处罚,到底要给多重,就要看上头的意思了。



    梁辛叹口气,“这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



    聂焱跑去自首,完全就是自己作死。



    梁辛说着无意,梁柔听着有心。



    她很清楚聂焱本不会有这一场风波的,说到底,还是为了她。



    聂焱得不到安全的处境,梁柔这心里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



    只是这案子雷声大,就在社会各界,甚至是基海兆业内部都盼着聂焱能一去不归的时候,聂焱被保释出来。原因很简单,保外就医。



    他病了。



    梁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有些木。



    像是一直以来寻找的答案一下子被人大声叫嚷了出来。



    聂焱保外就医,入住的并非军区医院,而是安柔医院,就是梁柔之前担任院长的医院。六猴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来,“你快去看看他吧,也不知道警局里的人怎么折磨他了。”



    听起来聂焱的情况并不怎么好。



    但梁柔却无动于衷,她不想去看他。



    这一年,他们俩分离的日子远远多于相聚,就算现在肚子里有孩子,他们之间切不断的联系。但之前聂焱所做的种种,梁柔还是无法忘却。



    桑乔来的时候,说话更直接,“你真的不去看他?”



    这语气就跟要见最后一面似得。



    梁柔依旧摇头,对着桑乔,梁柔倒是能说句心里话,“我宁可他是真的爱上了别的女人,也不愿意相信,他是因为自己生病了,所以才用这种方法逼我离开她。”



    说起来梁柔难忍激动,嘴角都在颤抖,“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经历了这么多。为了他,什么苦什么难都熬过来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因为这样的原因,推开我。在他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人?只能同享福不能同甘苦的女人?他那么想推开我,那么我又何必贱兮兮的往上扑呢。”



    桑乔急忙安抚,“你别激动,你现在是个孕妇。”



    是的,孕妇。



    梁柔不能激动,所以她拒绝听关于聂焱的任何消息。甚至连六猴儿等人都拒之门外,不愿意见了。六猴儿的表情就没有舒展过,每天都是哭丧个脸。



    让人不想看。



    聂子谈来了几次倒是表现的不错,不提聂焱的事情,只说公司他运作的还不错,虽然没有聂焱亲自主事的时候那么所向睥睨,但是总归是平稳过渡,没有出现雪崩式的崩塌现象。



    梁柔对此很欣慰,夸了聂子谈好多话。



    最后一次聂子谈来的时候,临走说了句,“嫂子,我想把安安接回来一段时间,陪陪我哥,你不反对吧?”



    聂子谈跟安安一直感情都处的不错。梁柔跟女儿通话的时候,时常能听到安安说,聂子谈若是出差加拿大就会绕路过去看她。近来这一场又一场的风暴,唯一躲过去,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的人,是安安。



    若是安安还在临海市,梁柔都不敢想,已经长大了懂事了的安安,面对聂焱的绯闻、聂焱的自首、聂焱的病,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梁柔犹豫了三秒,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她自己可以主导自己的感情以及选择,却不能主导安安的。安安跟聂焱的感情,从不是能用语言形容的,聂焱病了,如果梁柔拦着安安不让她回来看望聂焱,怕是将来安安都会怪她。



    出人意料的事情还在后面,让安安回来陪陪聂焱的事情,梁柔这边都已经同意了。偏偏聂焱那边大发雷霆,不准安安回来。安安都已经在加拿大那边请好了假,临上飞机了,被聂焱强令专门去加拿大接安安的傅守一,将安安又送回了学校。



    安安跟梁柔视频,哭的眼睛都肿了,“妈妈,我听傅叔叔说聂聂病了。可是他不让我回家,也不接我电话。”



    安安哭的是真伤心,她长这么大,最亲近的人就是妈妈跟聂聂,听说聂焱生病,安安比任何人都上心,急的不行要回来。没想到却被生生的拦住,她还太小,聂焱不同意,她就是回不来。孩子也生气,打电话给聂焱打算发脾气,没想到聂焱干脆连她的电话都不接了。



    梁柔看着安安哭的打哭嗝,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聂焱那样的人,自负骄傲到了极点,他不准备让任何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傅守一、六猴儿这些人聂焱是在没办法阻挡,但是对梁柔对安安,聂焱都态度强硬。



    不见!统统不见!



    梁柔不去看他,说不准还真是如了他的心意呢。



    可是安安哪里懂这些,她身在国外,又从小是个感情敏感的孩子,哭的伤心欲绝。梁柔知道安安大胆,身边还有个不管安安提什么要求,都只会去执行的李穆。身在异国,小孩子真闹出什么幺蛾子,那就要出大事。



    怕安安自己偷跑回来出事,梁柔劝着安安,“你也知道聂聂爱漂亮,他什么时候都要帅帅的,他现在病了,不希望我们看到他不帅的模样,你体谅体谅他。”



    结果安安出人意料的大声哭喊,“我的聂聂永远帅,他怎么可能有不好看的时候。”



    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梁柔都被噎住了。小孩子对父亲的崇拜,是无条件的,虽然没血缘,但是聂焱在安安的心里,怕是比父亲还要更重几分。聂焱还是安安的偶像,是安安的精神支柱。



    讲道理说不通,只能安抚,梁柔沉下声,哄着,“你先别急,我去跟他说说,他那么爱你,不会真的不想见你的。你最近听话一点,我去劝劝说不准就能说通了。你可别自作主张不听话,到时候他生气了,就算你回来,他也能不见你。”



    安安还是哭喊,“我哪里不听话了,我这次考试成绩都已经是第一名了,我最乖!!”



    “好好好,你最乖。你等等妈妈行不行,我去劝劝他。”



    安安对梁柔还有信任,不情不愿的点点头,那模样一看就知道心里是早就有主意了。梁柔心里庆幸了下,多亏她知道自家女儿是个傻大胆,被聂焱惯的,就没有不敢做的事情。要不是及时安抚住了,怕是真敢自己从加拿大往回跑。



    这万里之遥,真要是孩子自己跑了,还不担心死个人。



    挂了电话,梁柔也发愁。原本她是打算顺了聂焱的意,他既然宁可羞辱她,都要让她走,那她就不该再回头。



    但现在的问题是,安安怎么办。



    有个孩子,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果断的去处理,要没有安安,梁柔只用顾虑自己的感受,但现在她不得不考虑安安的想法。



    以安安跟聂焱的感情,这事情要是不能处理好,怕是往后安安能记在心里一辈子。



    不能让孩子这么小就品尝这种苦痛,梁柔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委屈安安。



    为了女儿,梁柔也只能拼一把。



    只是底线不能超越,梁柔不打算自己找上门去,而且就算她跑去,聂焱也不会见她。那男人是铁了心要走一天谁都不依靠,谁都不信任的路。



    想想聂焱的所作所为,梁柔心里恼怒,要不是为了安安,她一辈子都不想再管他。



    可又有什么办法,安安是一个,肚子里还有一个,冲着孩子,都不能把事情做绝。



    思考了两天,梁柔把一个大的文件袋交给了六猴儿,“你拿去给聂焱,让他亲自打开看,不能由别人转交。”



    六猴儿这几天军区医院、安柔医院两边跑,人原本就瘦的跟猴儿似得,现在更是眼窝深陷,憔悴到狼狈。



    听到梁柔给聂焱了东西,人就跟打了鸡血似得,拿了文件袋转头就跑。



    跑的飞快。



    梁柔盯着六猴儿的背影一阵,心里也在赌,不知道聂焱看到文件袋里的内容,会不会改变主意。最起码,让安安回来看看他,不要让孩子那样失望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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