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和贾母之间的过节,由来已久,还要追溯到贾珍整顿宁国府,惩治赖家等刁奴的时候。

    当年,贾母在贾珍的逼迫下服软认输,将赖家赶出了荣国府,却也因此对贾珍心怀怨念,想要惩治贾珍。

    然而,贾母虽然精明能干,圆滑老辣,但却是个内宅妇人,内宅妇人如果想让插手外面的事,需要支点——丈夫或儿子,贾母的丈夫已逝,两个儿子都不成器,贾母虽然怨恨贾珍,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什么也做不了。

    当年那场围绕赖家发生的冲突,贾母若非大意了,根本不会输给贾珍,要知道,当年的贾珍只是一个纨绔子弟,身上仅有一个三品的虚衔,宁国府的实力还在荣国府之下。

    可是如今,贾母就算拿出全副心神,也斗不过贾珍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无效的,在贾珍这个深得皇帝信任的世袭宁国公兼兵部侍郎面前,贾母就算是国公夫人,也翻不出风浪来。

    贾母是个识时务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成为荣国府宝塔尖上的人物,贾母虽然偏心二房,但最看重的还是自己,贾母一点也不想“晚景凄凉”,所以,在贾珍、沈家、蒋家先后表态之后,贾母便知自己绝对阻挡不了大房的逆袭了,当下放弃了阻挡的念头,转而谋求和贾珍和解。

    至于二房的死活,贾母暂时是顾不上了。

    贾母虽然是荣国府的老太君,但也是从保龄侯府嫁出的小姐,现在这个保龄侯正是贾母的胞弟,贾母拉不下脸来向贾珍这个孙辈低头,便求娘家兄弟帮自己同贾珍说一下。

    保龄侯和贾母的这个老姐姐的感情很深厚,贾母有难,保龄侯自然不会不管,无奈保龄侯虽然年纪比贾母小,身子骨却还没有贾母硬朗,一身的毛病,前儿大病了一场,如今正在家中静养。

    保龄侯病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年来,一直是保龄侯世子史鼏在打理家族的事务,现如今,史鼏说话,已经比保龄侯说话还管用了。

    这次,保龄侯还是派出了史鼏,让史鼏去和贾珍交涉,只不过,也不知保龄侯是老糊涂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竟然忘了史鼏和贾珍,极为亲近,是过命的交情,确切的说,是贾珍救过史鼏的性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斗争明面上看,是荣国府大房和二房的内斗,但决定这场斗争结果的人,却是贾珍这位族长,因为贾珍实力雄厚,手中又握着“宗法”这个利器。

    史鼏是个明白人,没有去和沈家、蒋家交涉,而是直接来到了宁国府。

    史鼏是保龄侯世子,史家和贾家同列“四大家族”,得知史鼏到访,贾珍亲自将史鼏迎了进来。

    算起来,贾母是史鼏的亲姑妈,但是,贾母出嫁时,史鼏还没有出生,史鼏和贾母之间并无深厚的感情,不过是认识罢了。

    现如今,荣国府大房的实力远超二房,史鼏又有心和贾珍、沈迅这两位天子近臣搞好关系,在史鼏的心中,一百个贾母和一百个荣国府二房加在一起,也及不上贾珍的重要性!

    所以,史鼏如今代表贾母来宁国府谈判,谈判还未开始,史鼏的心就已经偏向贾珍了。

    史鼏对贾珍说道:“实话实说,你这件事做得很对,谁也挑不出错处来,若非是我们家老头子让我来的,我根本不会来。”

    史鼏这话说得极为直白,令贾珍怔住了,贾珍刚想张口,就听史鼏继续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这样做的,我这次来,并非是来找麻烦的,而是我那个姑妈,害怕了,却又拉不下脸来。”

    史鼏都这样说了,贾珍也就将准备好的废话都收起来了,直言道:“荣国府那位,她是怎么想得?”

    史鼏说道:“只要你不斩尽杀绝,让我这位姑妈晚景凄凉,就行。”

    这确实是贾母的底线,只不过,贾母的意思是想让娘家帮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如果贾珍不松口的话,再说出这个底线。

    如今,史鼏根本就没有和贾珍讨价还价,直接将贾母的底线告诉了贾珍,贾母若是知道了的话,非得被气死不可。

    史鼏这样做,并非史鼏冷心冷肺,不念亲情,正相反,史鼏是在保护贾母。

    史鼏看得很清楚,经过这件事,贾母和贾珍及荣国府的大房,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而贾珍和荣国府大房、以及沈家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对于贾珍和沈家来说,贾母就是一个笑话,与其让贾母继续作死,不如夺了贾母手中的权力,反而能让贾母可以安享晚年。

    史鼏觉得这样做,便算是对得起贾母了。

    贾珍没有想到史鼏如此痛快,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这是那位的底线?”

    史鼏答道:“没错。”

    贾珍又问道:“她不管二房的死活?”

    史鼏说道:“我这位姑妈,虽然眼光有些窄,却不是笨人。”

    贾珍看着史鼏,问道:“你们家,是怎么想得?”

    史鼏郑重地答道:“只要你能够让我这位姑妈安度晚年,我们家,没有意见!”

    贾珍摇了摇头,令史鼏心中一凛,却没想到,贾珍摇头后又点了点头,说道:“荣国府的老太君是我的长辈,我不会让她晚景凄凉的。”

    史鼏不知贾珍为何摇头,却并没有发问,而是问道:“我姑妈插手荣国府爵位承袭那件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贾珍笑道:“已经查清了,是有人在败坏老太君的名声,老太君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史鼏也笑了,说道:“如此甚好!”

    史鼏可不管贾母到底有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为了保龄侯府的名声,那必须没有!

    有了贾珍这句话,就算贾母真的想插手荣国府的爵位承袭,令爵位落到二房,那也只能是谣言、诽谤、恶意中伤、有人在败坏贾母的名声,史鼏便放心了。

    史家是贾母的娘家,既然贾珍已经保证让贾母安享晚年了,史家便没有插手这件事的理由了,至于荣国府二房的死活,史鼏和保龄侯府根本不在乎。

    接下来,贾珍和史鼏又说了几句话,史鼏“无意”间提到了沈家。

    贾珍明白,史鼏这是问沈家的态度,毕竟,荣国府大房的太太,正是沈迅的妹妹,史鼏虽然相信贾珍,却还是想问一下。

    贾珍对史鼏说了一句“你放心”,史鼏便不问了,然后转移了话题。

    得了史鼏的保证,贾珍便知这件事可以了结了,本想将自己和史鼏商议的结果通知荣国府大房,但是,贾赦是个废物点心,贾琏还是个未成年人,沈夫人倒是可以信任,却是个年轻的内宅妇人,贾珍需要忌讳。

    想来想去,贾珍只得派人去请沈迅。

    沈迅一直在关注此事,很快便到了宁国府,贾珍对沈迅说道:“我该做的,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不会管的,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让婶子注意一下分寸,留一些余地,否则,别怪我不守诺言!”

    沈迅答道:“珍爷放心,我妹妹有分寸,只要二房搬出荣禧堂,将这些年从公中贪墨的财物还回去,我妹妹不会下死手的。”

    贾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真的不管了。”

    贾珍保二房,并非贾珍心慈手软,而是因为,二房就算有天大的罪过,也是贾家的人,沈家就算和贾珍的关系再亲近,对于贾家来说,也是外人。

    为了利益将自家人出卖给外人,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会动摇家族的根本。

    贾珍保二房,不过是不想令事情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罢了。

    若是二房死不悔改,贾珍是绝不会手软的,毕竟,贾珍是贾家族长,贾珍收拾本族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是皇帝也说不出错来。

    得知贾珍搞定了史家,沈夫人再无顾忌,对二房出手了,手段简单而粗暴!

    沈夫人来到王夫人的居所,对王夫人说道:“这荣禧堂你们住了这么长时间,可是住够了,若是住够了,就搬走吧!”

    王夫人气得发抖,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夫人咬着牙说道:“我们这就搬出去,可是要搬到哪里去?”

    沈夫人笑了笑,说道:“荣国府家大业大,少不了你们的住处。”

    沈夫人的语气令王夫人十分气愤,但话中的内容,却令王夫人安心了不少。

    王夫人试探道:“我最近身子不太好,太医说要静养,咱们府上的中馈……”

    沈夫人笑道:“让嫂子累出病来了,倒是我的不是,我自然想为弟妹分忧,只是,我是填房,琏哥儿媳妇又还没有进门,弟妹还是再辛苦辛苦。”

    王夫人不知沈夫人葫芦里买得什么药,说道:“这不太好吧。”

    沈夫人的这句话让王夫人的心更安定了,然而,王夫人高兴的太早了,沈夫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沈夫人微微一笑,贴在王夫人耳边悄声说道:“我知道弟妹这些年从公中捞了不少好东西,劳烦弟妹在琏哥儿媳妇过门前将东西放回原处,若是嫂子不想动的话,呵呵……”

    沈夫人没有把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效果却比将话说完还要好……沈夫人离开之后,王夫人又吐血了,脸色白得像鬼。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沈夫人已经被王夫人戳成筛子了,只是,王夫人虽然恨不得生吞活吃了沈夫人,却不得不按照沈夫人说得去做。

    贾政在荣禧堂住了近十年,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王夫人将沈夫人的话说过贾政之后,贾政的脸涨得通红,反而埋怨王夫人“你怎么早不提醒我”,“都怪你,让我背上这样的骂名,否则……”

    若是往常,王夫人也许会辩解几句,可是如今,王夫人身心疲惫,根本不理贾政,因为贾珠的关系,贾政也不敢动王夫人,哼唧了几声,便转身离开了。

    不用问,贾政又宿在了赵姨娘那里。

    大房令二房限期搬出荣禧堂这件事,贾母自然是知道的,却是装聋作哑,史鼏虽然将贾母卖给了贾珍,但和贾母说的时候,却不是这样说的。

    为了让贾母老老实实的,不要影响了保龄侯府和宁国府的关系,史鼏的人将这件事说的极为严重,告诉贾母,老实呆着,否则史家也保不住他。

    贾母最在意的还是自己,所以,贾政来找贾母哭诉大房的“恶行”,贾母却对贾政说道:“你们确实不该住在荣禧堂,你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是糊涂!”

    贾政听了,整个人都傻了,当年若非有贾母的默认,二房怎么能够住进荣禧堂呢?

    只是,贾政并不敢顶撞贾母,只得将这话憋在心中。

    贾政虽然迂腐,却不是傻子,贾母发话了,贾政便知大势已去,老老实实地收拾了东西,搬出了荣禧堂,搬到了大房给准备一处院子中。

    然后,大房搬进了荣禧堂。

    看着恢宏庄严的荣禧堂,贾赦的眼泪就下来了,抱着柱子哭个不停。

    沈夫人看不下去了,拉着贾赦的胳膊,劝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喜事呀。”

    现如今,贾赦已经被沈夫人打出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对沈夫人十分依赖,言听计从,沈夫人发话了,贾赦立刻不敢哭了。

    看着贾赦这副老鼠见了猫似得表情,沈夫人觉得十分好笑,俏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沈夫人貌美如花,气质极佳,是个大美人,沈夫人如鲜花绽放般的笑容,自然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贾赦虽然是个色中老鬼,却还是被晃花了眼……当然,这和沈夫人暴打贾赦也有关系,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字,贱!

    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的原因,贾赦那啥上脑,竟忘记了沈夫人的拳头,伸手搂住了沈夫人的纤腰,在沈夫人的娇颜上亲了一下。

    因为事发突然,沈夫人没有反应过来,竟让贾赦得手了。

    贾赦被自己的举动吓傻了,恨不得大嘴巴抽自己,沈夫人也愣住了,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贾琏也傻了,却是被他爹的举动吓傻了,当下重重地咳了一声,说道:“儿子去看……那啥!”贾琏也不知该去做什么,竟是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再然后,贾琏又跑了回来,却是从乳母怀中接过迎春,抱着迎春跑出了房门。

    迎春年纪虽小,却已经懂事了,趴在贾琏肩膀上,用两只小胖手挡住了眼睛,却从指缝间偷看。

    贾琏抱着迎春跑了,屋子里的下人也都如梦初醒,跑了出去,还关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贾赦和沈夫人两个人了。

    门外,贾琏安顿好了迎春,便开始苦哈哈地给他爹善后,让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下人,不要将看到的东西说出去,否则拔了他们的舌头。

    门内,贾赦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是不对……是我不好……你别过来……”

    沈夫人虽然泼辣,但到底是个女人,被贾赦当着下人的面亲了,脸色略有些发红,贾赦的声音太大了,沈夫人害怕外面的人听到,忙伸手捂住了贾赦的嘴。

    此时此刻,贾赦和沈夫人的身体贴在一起,沈夫人的手还捂着贾赦的嘴,看上去十分暧昧。

    对于贾赦来说,这个一个千载难逢的刷好感的时机,如果顺利的话,也许以后再也不用挨打了,只是,贾赦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在泡妞上也是个废物点心……

    沈夫人的手保养得很好,柔软滑嫩,嗅着沈夫人身上的香气,贾赦鬼迷心窍地在沈夫人的柔荑上亲了一下。

    刹那间,沈夫人的脸色变得能冻死人,拿开了捂在贾赦嘴上的手,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然后对贾赦柔声说道:“我现在要打你了,你不要喊出声来,否则你这辈子就完了!”

    说罢,沈夫人优雅地抬起了右脚,然后重重地踩在了贾赦的靴子上,沈夫人脚上穿得是的绣花鞋,十分柔软,但力量很足,贾赦疼得要命,一张老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却是一声不吭。

    沈夫人刚想夸一句,贾赦却不争气的坚持不住了,发出了一声喊叫,不过因为憋得太久了,声音极为轻。

    沈夫人用手挑起贾赦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道:“下不为例,以后你若是再敢在人前让我丢脸,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知道了吗?”

    贾赦连忙点头,跟小鸡啄米似得,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沈夫人却是不为所动。

    门外,贾琏还在给他爹善后,却是在和迎春说话,贾琏说道:“迎丫头,你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记住了吗?”

    迎春乖巧地点了点头,却是问道:“二哥哥,为什么呀?”

    贾琏觉得头疼,咬着后槽牙说道:“你年纪小,和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记住了就行了。”

    迎春“哦”了一声,贾琏也不知她到底是记住了,还是没记住,觉得头更疼了。

    正在这时,迎春拉了拉贾琏的衣襟,小声说道:“二哥哥,我怎么听到老爷在叫呀?”

    贾琏随口说道:“你听错了,就算是有人叫,也应该是太太在叫,老爷怎么可能……”

    贾琏住了嘴,脸色发白,迎春歪着小脑袋,清亮的眸子中透着疑惑,用软软的萝莉音问道:“二哥哥,为什么太太也叫呀,是不是老爷对太太做了什么?”

    贾琏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下,暗骂了一声“叫你嘴欠”,然后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无人之后,拉着迎春的小手,眼泪汪汪地说道:“二妹妹,你就当哥没有说过这句话,好吗?”

    迎春又问了为什么,贾琏心说这话可不能让沈夫人知道,否则自己就没命了,于是狠了狠心,说道:“哥求你了,只要你不将这话说出去,你想要什么,哥都答应你,真的!”

    迎春不明白为什么,却已经懂事了,点了点头,伸手要和贾琏拉钩。

    贾琏大喜,伸出了手和迎春拉了钩,却是将自己卖给了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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