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晚上。侵略军的焉耆兵营里,侧卫军团司令云努斯,接到了第三骑兵团的报告:驻扎在莲花村的骑兵营,派出去探查捕鱼路径、搜捕当地渔民的骑兵队,全军覆没!



    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此次是敌第三骑兵团的团长木格里,亲自带着这个驻扎莲花村的骑兵营营长,来向云努斯报告情况的。



    这让还没从“包尔图之战”的噩梦中完全缓过神来的云努斯,有些难以接受。他拍着桌子大声吼道:



    “蒙古人都跑到山里去了!在你的防区,在风平浪静的博斯腾湖边上。怎么能出现这种骇人听闻的悲惨事件?你怎么解释?”



    木格里料到云努斯一定会大发雷霆!他已经有所准备,也想好了推脱和应对的言辞,赶紧辩解说道:



    “本来,我是不同意派骑兵队去抓捕渔民、下湖捕鱼的。可我们的英国教官,都嚷嚷得厉害!说守着这么大的博斯腾湖,都吃不上鱼?简直是不可思议!若再不改善伙食,就闹腾着要回英国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同意派出骑兵队,到湖边搜捕渔民和渔具的。那些英国教官,都可以作证……”



    云努斯听到这样的解释,牵扯到英国军事教官,立刻感觉得到有些无可奈何!怒气也在瞬间消散了一些。可他仍觉得,这件事是木格里没有安排妥当,才出了岔子。于是,继续斥责道:



    “平时在湖边巡逻。你们派出去的,都是两个小队。这次是要抓捕渔民、收缴渔具的,很可能会遭遇激烈反抗;反而只派出一个小队。你们是怎么想的?”



    “这次派出去的,也是两个小队;只不过让这两个小队分头行动。其中一个小队,去了莲花村附近的湖边芦苇荡……”



    “那这个小队有损失吗?”



    “没有!只不过空手而归,啥也没捞着。”



    云努斯叹了口气,思索了一阵,突然问道:“你们认为,这件事是谁干的?”



    木格里分析说道:“我也有些想不明白?南岸湖边上的蒙古人,全部躲进库鲁克山了。也没有发现他们出来活动过……按现场能看清的打斗痕迹判断,这起码是一支六七十人的精干队伍。躲进山的这个呼都克苏木,应该没有这个力量,也不可能有这个胆量!……”



    “难道你是怀疑和硕特部落或者土尔扈特部落的主力骑兵,到了博斯腾湖南岸?”



    “这还不好说。不过,单凭一个小小的苏木,他只能龟缩在山里;绝不可能敢放胆出来,向我们的骑兵队伍挑衅。招致杀身之祸!我明天准备派一个骑兵大队,前往南岸湖边和库鲁克山的逍遥谷山口,仔细查探这支队伍的行踪。如果他们是从逍遥谷进山的,就可以断定:是和硕特部落的一部分主力人马,从北岸的包尔图山,来到了博斯腾湖南岸。应该是来同这个呼都克苏木的人马会合的,目的是加强库鲁克山的守卫力量……”



    “你的意思是:他们绕过了乌什塔拉古勒骑兵团的掌控范围,或者是直接穿越了古勒的两道封锁线;趁黑夜行动来到这里的。到达南岸湖边以后,正好与咱们的这队骑兵遭遇,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是的!我认为是这样。博斯腾湖北岸和东岸,虽然地域广阔;但古勒骑兵团是加强过的,有一千多人马,兵力充沛。和硕特主力人马出了包尔图山;他竟然没有任何察觉,更别说出兵拦截。这是严重的失职!……或者说,他已经被蒙古人吓破了胆!故意放行!”木格里显然对古勒心怀不满,极尽诋毁。



    “不要妄加揣测!我会调查的……如果确定,有人马进到了库鲁克山里,那你准备怎样处理这件事?”云努斯问道。



    木格里瞅了一眼云努斯。本想着,他会在狂怒之下,直接下达攻击库鲁克山、消灭呼都克苏木和新来增援人马的命令,一雪前耻!可发现云努斯的眼神里,并没有显现出立刻攻山复仇的迹象……



    他心里霎时明白了。这是因为两个月前的“包尔图之战”,整个侧卫军团在那音克峡谷、包尔图山,被和硕特主力人马杀了个丢盔弃甲、狼狈而逃!现在出现了心理阴影,害怕了!



    可发生了这样一个骑兵小队被全歼的大丑事;如果没有积极迅速的反应,阿古柏也不会愿意……他揣摩了云努斯的心思,也考虑到他的难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现在,只在库鲁克山外围封锁出口,限制他们的活动。从长远看,这确实是一步好棋,‘兵不血刃’就能困死对手,或逼迫他们投降。但是,这需要有足够的耐性,要付出时间代价……而坐等其‘自生自灭’,也存在很多的隐患。现在发生的这件事,就是一种隐患的体现。如果有一天,中国大军再次出现在博斯腾湖,得到这些人马的呼应,将是我们更大的隐患!也就是说:被困在山里的人难受,而我们也不舒服……”



    “你说明白点!”



    “我是说。土尔扈特部落有相当雄壮的实力,也有几百公里的战略纵深,我们不能强攻!只能将他们困在额尔宾山里,慢慢消耗他们。和硕特部落虽然只有十个苏木,实力差了一个档次;可包尔图山太过险峻、易守难攻。我们侧卫军团强攻,已经吃了大亏!现在也只能将他们困在山里,逐渐消解他们的战力……”



    云努斯听到木格里,在有意无意地揭他内心的伤疤,有些恼怒。大声说道:



    “我们在包尔图是吃了亏。可海古拉的第一军团一万多人马;不一样被土尔扈特在巴伦台峡谷,折腾得死去活来吗?他们的战损是我们的好几倍!你不知道吗?”



    木格里苦笑了一下,觉得云努斯误解了他的本意,赶紧解释说道:



    “这我肯定明白!我的意思是:这两个大头不好解决,就慢慢来。可眼下,逃到库鲁克山里的这个小小的呼都克苏木,我们不应该一直留着。再说,库鲁克山没有大的纵深,进攻相对容易……”



    “我可以下达攻击这个呼都克苏木的命令。可是,一旦进攻失利、造成重大伤亡!你觉得阿古柏陛下,还能放过我们吗?”



    木格里一愣!这个问题,他确实无法回答。但这句话,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对包尔图山的进攻失利,给云努斯的心理造成了无法去除的阴影和恐惧感。他顿了顿,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



    “我觉得。既然这是一个小小的苏木,没什么战力。库鲁克山也没有大的纵深;逍遥谷长度不超过十公里,其他峡谷更不会超过十公里,作战范围就在方圆二十公里以内……尽快解决掉这个‘后顾之忧’,应该是我们的最佳选择。即便在攻山的过程中,出现一些正常的伤亡;我想阿古柏陛下,也不会太过计较……”



    云努斯听着木格里的话,倒觉得也有些道理。用最小的代价,处理掉身边这块“心病”,也是一种现实的选择。这样,也能避免此类令自己万分尴尬的意外事件再次发生。况且,一味地求稳避战,会让这些好勇斗狠的部下,怀疑自己真正的胆识;留下优柔寡断、惧怕中国人的形象。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场景……经过权衡,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向木格里下令说道:



    “你回去准备。如果明天,能确定这些人进到了库鲁克山;后天就开始攻山扫荡行动。一举荡平这个呼都克苏木,解除后患!第五骑兵团,配合你第三骑兵团行动!”



    “是!司令官阁下!……另外,通过前段时间和中国人在那音克峡谷、包尔图大山里的较量。我也意识到,对付这些抵抗意识极强的人,当然需要充足的兵力和先进的武器装备;但更需要冷静的头脑和清醒的判断。我会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请司令官放心!”



    云努斯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阴笑,点了点头……



    在博斯腾湖北岸身后的包尔图山里,和硕特部落左旗的扎西德勒克台吉,收到了呼都克苏木用信鸽传来的加密消息:505不通,1、2、3、4可行。



    这条消息的意思是:湖面尚未封冻,无法通过;库鲁克山北山口→红柳圈→古尔温大碱滩→白土塘沙漠的这条通道,可以通行。



    此时在凤凰台的呼都克民众,都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



    这可是和硕特部落,继包尔图山赶走侵略军之后,再一次战胜了凶恶的侵略者。



    大家郁闷压抑的情绪得到了安抚;与侵略者斗争到底的信心,又一次极大地增强!似乎已经见到了彻底赶走侵略者的曙光。



    那仁昆都为了让大家熟悉从北山口撤离库鲁克山的这条通道,专门安排前次参加探路的骑兵带路,领着布尔古德和苏博泰,带上云朵和赛音其米格,按原路再走一趟。



    那仁有自己的打算。一旦侵略军寻求报复,疯狂进攻逍遥谷和凤凰台;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由自己带着队伍负责断后,拼死拦截。阻挡敌军脚步,掩护老少民众从北山口紧急撤离,给本苏木留下血脉……



    在带路骑兵的引领下,布尔古德和苏博泰带着云朵、赛音其米格,翻山越岭出了北山口,过了红柳圈,到了距离博斯腾湖东岸湖边有二十多公里的古尔温大碱滩。



    带路的骑兵,指着北面远方的白土塘沙漠说道:“记住!这里是古尔温大碱滩。前面就是白土塘沙漠,过了白土塘沙漠,就是榆树沟。从我们脚下到榆树沟,这段距离有五十多公里。再从榆树沟翻过干沟,左手边就是包尔图的后山……那仁昆都让我把你们带到这里,让你们一定要记住这条紧急撤退通道的走向。不出意外的话,扎西德勒克台吉就在这条通道的前面,接应你们……”



    “接应我们?”布尔古德疑惑地问道。



    “是啊!”



    “不是一起撤退吗?”



    “紧急撤离的时候,肯定有大队敌兵在攻打逍遥谷甚至凤凰台,需要有人断后、掩护你们。断后和掩护你们的任务,就由那仁昆都带着我们来完成。”



    布尔古德和苏博泰、云朵、赛音其米格,瞬间明白了那仁昆都的用意。这是在为整个苏木安排后路啊!大家心里,瞬间翻腾起无限的酸楚和不安……



    “另外,那仁昆都要你们注意一个细节。因为撤退转移的时候,不光是咱们的人马,还有牛羊畜群。要你们一定要留意观察,适合人马、畜群,同时通过和分别通过的路径。如果这条通道上也发现敌情,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要优先通行人马,舍弃畜群……”



    布尔古德四个人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



    带路的骑兵继续说道:“从这里回身往西,离白鹭洲不远,有二十几公里。从白鹭洲再往西约十公里,就是你们消灭那一队敌军骑兵的中苇场了。那仁昆都交代,白鹭洲和中苇场现在不能去。因为敌军当前,极有可能正在那一带活动。让咱们从这里,原路返回……”



    返回库鲁克山的路上,布尔古德和苏博泰两人的心情异常沉重。觉得呼都克已经面临非常危险的境地,可那仁昆都还是没有把他们看做能上阵的勇士。只是准备,将带领本苏木老老少少转移的任务,交给他们。



    云朵见他们俩心事重重,就想着办法替他们排解,可也找不到适合的由头。干脆直接安慰说道:



    “那仁昆都安排我们来熟悉这条紧急撤退通道,并不是现在马上就用的。那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用来逃生的。眼下还没到那个地步,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心……刚才骑兵说,台吉在这条路上接应我们。说明这条通道并不完全是逃生用的,很可能是部落和旗里事先的安排。让我们苏木从这里,向包尔图山转移的……”



    布尔古德和苏博泰听了云朵的这番话,觉得有些豁然开朗!心情瞬间有些好转。



    赛音其米格突然问苏博泰说:“你们家老爷子不但功夫好,歌也唱的好;我们藏在芦苇丛里都听到了。那是唱的啥歌呀?怪好听的!”



    布尔古德喊道:“哎!斯日古楞大叔唱的是《西海谣》。我给你们唱过多少遍。没记住吗?”



    赛音其米格大眼一瞪!大声说道:“大叔前面唱得没听清。可后面唱的‘杀尽恶狼、还我家乡’,我们听得清清楚楚!你的歌里,有吗?”



    布尔古德瞬间没了脾气。他疑惑地看着苏博泰,“就是!老爷子后面这一段歌词,确实让人耳目一新、热血沸腾!你以前听过吗?”



    苏博泰笑了笑,“我阿爸唱的前半段,就是你唱的长调《西海谣》。后半段,是用《天山牧歌》第四段歌词改动后,唱出来的。这个《天山牧歌》的第四段,是我表哥孟和新编的。唱起来的确让人热血沸腾!……可是,今年夏天,表哥在部落骑兵主力与阿古柏侵略军的骑兵主力大对决的主战场——七个星山口,牺牲了。牺牲前,他单枪匹马冲上了侵略军的指挥阵地,干掉了好几个敌兵。砍倒了侵略军的帅旗!最终,上万人马的侵略军主力,被我们赶出了草原……”



    布尔古德点点头,“你那把弯刀,就是他留下的?”



    “是的!”



    “真是个大英雄!……那这个《天山牧歌》你会唱吗?”赛音其米格好奇地问道。



    “我只记住了这首歌的第一段和第四段,中间的两段没记住。”



    “那你唱一遍给我们听听嘛?”



    苏博泰有些难为情!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云朵,云朵对着他使劲地点了点头。



    布尔古德瞪了一眼赛音其米格,“就你事多!这样意境深沉、感慨悠扬的歌,要有特定的氛围,才能唱出来。你这纯粹是难为人……”



    “没关系!我试试。但是不完整。唱的不好,你们也别笑话我!”



    大家先送来了一阵掌声!



    苏博泰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天山牧歌》的首尾两段:



    秀美壮丽的额尔宾山啊!



    是生我养我的家乡。



    山脚下的毡房里,



    住着我心上的姑娘。



    我想放声歌唱,



    又怕你父亲怒火万丈!



    我愿一生守候在你的身旁,



    你何时能来作我的新娘?



    神圣富饶的额尔宾山啊!



    是强盗们觊觎的地方。



    每座山峰的下面,



    都是我拼杀的战场。



    手刃贼寇,守护额吉还有我心上的姑娘,



    是长生天赐予我神奇力量。



    如果敌军枪炮射穿我的胸膛,



    请把我埋葬在高高的山岗!



    我的身体会化作又一座山脉,



    我的心跳永远在草原上激荡!



    大家送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尤其是云朵和赛音其米格的掌声最为猛烈。



    赛音其米格不知道额尔宾山在哪里?就问苏博泰说:“你歌里面唱的‘额尔宾山’是你们家乡吗?”



    布尔古德急忙拦住说道:“别问苏博泰了,我来给你上上课!……”



    “你啥都知道,”赛音其米格斜了一眼布尔古德,“那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布尔古德冲苏博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看到没有?这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虽然叫‘青梅竹马’,说起来好听!可一点温柔的神秘感都没有。从小就跟我顶嘴、抬杠,从不饶人!等她进了门、成了亲,日子咋过?我都不敢想……”



    “那你就别成亲!我也不进门!我就不信,你能浪荡潇洒一辈子?”赛音其米格吼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见面,特挂念;一见面,就吵翻天!”云朵噘着嘴,摇了摇头。



    布尔古德瞪起眼睛,对着赛音其米格喊道:“男人嘛!肯定比你们女人知道的多一点!我给你说说呵……开都河发源于中天山的巴音布鲁克草原。由西向东流淌六百公里,在咱们博斯腾湖的大河口入湖。开都河河谷,将中天山一分为二。河北面的中天山,就叫额尔宾山,河南面的中天山,就是霍拉山……咱们的库鲁克山,是霍拉山的余脉——尾巴根儿。巴音布鲁克草原,是中天山植被最好的地方;额尔宾山,是苏博泰他们土尔扈特部落最神圣的山……”



    赛音其米格将信将疑,问苏博泰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苏博泰点点头回答道:“嗯!是的……”



    大家说话间,云朵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煤油味。她吃惊地问大家说:



    “哪来的煤油味?”



    布尔古德笑着做了个鬼脸,“鼻子还挺灵的!你别害怕,这是你哥的秘密武器。”说着,将一个盛煤油的瓶子,从马搭子里拿出来晃了晃。



    赛音其米格疑惑地问道:“这是啥武器?”



    布尔古德不慌不忙,把瓶子放下;反手从身上的箭袋里抽出了几只箭晃了晃。



    大家发现,这几支箭的箭杆上,缠着几圈纱布。



    苏博泰立刻明白了布尔古德的用意,“那你口袋里肯定还有火石?”



    布尔古德得意地点了点头,解释说道:“这在平时用不上。关键的时候,才能派上大用场!”



    大家还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布尔古德的自制装备,队伍不知不觉折回到了博斯腾湖东岸的沙梁湾。



    这个沙梁湾,离博斯腾湖南岸的白鹭洲,还有二十公里的路程。其实,这是博斯腾湖南岸和东岸交汇后,澎湃的湖水向东南方向的沙漠深处,拱出来的一个巨大尖角。



    只不过,湾里在夏天的丰水期有水;其他时间,就成为一大片长着芦苇的碱滩。这里的芦苇,反而长得更加粗壮、更加茂密;铺天盖地,一望无际!



    引路的骑兵又说道:“这个沙梁湾,是你们出山以后的整个路途中,离水源最近的地方。在这附近,必须检查、备足饮水;然后过白土塘沙漠……”



    话没说完,突然发现从西边方向不远处的芦苇丛里,跑出来一只大骆驼,好像骆驼上还有人。



    这只双峰驼,拼命向山边飞奔跑去……



    大家都明白,骆驼这样长时间奔跑,是要命的!感觉肯定是发生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布尔古德疑惑地问引路的骑兵:“你们知道沙梁湾里住的有人吗?”



    “以前听说。有一户哈萨克族牧民,住在这附近;但从没见过面……”



    苏博泰警觉地说道:“会不会是浩罕贼寇到了沙梁湾?”



    布尔古德说道:“我看像!”



    骑兵有些疑惑,“以前,他们的巡逻队沿南岸往东走,最远从没过白鹭洲。他们现在怎么会到了这里?”



    双峰驼本来是朝着山边的方向奔跑,可能是看到了这里有几个骑马的人;便直接转向,径直朝着这五个人的队伍跑了过来。



    大家正疑惑之间,骆驼已经来到了队伍跟前……



    骆驼上坐着两个八九岁的男孩,坐在后面的男孩怀里抱着一只小羊羔。



    坐在前面的男孩,用力猛拽缰绳,将骆驼停了下来。大声喊道:“下卧!下卧!”骆驼顺从地卧了下来。



    两个男孩急急忙忙地从驼峰上跳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布尔古德这几个人面前,大声哭着喊道:



    “叔叔婶婶们救命啊!”



    大家一惊!赶紧下马。



    布尔古德赶忙扶起两个孩子,问道:“快起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浩罕人闯进了我们的家。要杀我爹我娘!烧我们家房子!……”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爹娘?”



    “他们问我们要金子和银子。我们家没有,他们就要杀人放火!”



    “那你们咋逃出来的?”



    “他们进到沙梁湾路口,我爹就发现了。我爹把我们放在骆驼上,藏在芦苇荡里;让我们瞅机会就赶快跑。我们听见浩罕人说:‘交不出金子、银子,还有粮食,就先烧房子后杀人!’我们爹娘说没有金子银子,也没有粮食;让他们把两只羊赶走。他们不愿意,就准备烧房子。我们就偷偷往外跑的……”



    抱着小羊羔的,好像是弟弟,再次跪下啜泣着说道:“叔叔婶婶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娘吧!我把小羊羔送给你们……”



    大家望着这一对小男孩,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苏博泰问两个孩子说:“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大一点的孩子回答道:“好像他们有十几个人。都骑着马……”



    引路的骑兵赶紧说道:“这次的十几个敌兵,和上次你们在中苇场遇到的那十几个,可不一样。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附近肯定还有他们的人马……”



    苏博泰看着布尔古德,“怎么办?”



    布尔古德稍加思忖,便下定了决心,“走!我们去看看……”



    引路骑兵大吃一惊!急忙说道:“咱们身上有任务,不能节外生枝啊!”



    布尔古德摆摆手,“浩罕贼寇到这里活动,跟我们前面在中苇场的行动,肯定有关系。我们不能撒手不管!这样,云朵和赛音其米格带上这两个孩子和骆驼,赶快朝北山口走,到北山口等我们。”



    布尔古德说着,望着苏博泰和引路骑兵,“我们三个去芦苇荡里看一下。能救人,尽量想办法救人;实在救不了,咱们再回来。”



    苏博泰赶紧点点头。引路的骑兵一看布尔古德已经铁了心要救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布尔古德三人顺着两个孩子来的路径,催马来到芦苇荡的一个隐秘便道口上,牵着马进了芦苇荡。



    这时间,已经慢慢起风了;西北风轻轻地将这深不见底的芦苇荡左右晃动。



    不一会儿。三人就来到了离那两个孩子的家,只有一箭之地的侧面芦苇丛。说是家,其实就是用芦苇扎起来的一个大苇棚。



    不远处,有十几个敌兵,正端着枪,呜哩哇啦地喊叫着什么?好像意思是:如果再不交出藏起来的金银,就要放火烧屋。



    孩子的父母亲战战兢兢!好像摇着头在解释着:自己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也没有粮食。



    这时候,敌军头目挥了挥手。两个敌兵,立刻点燃了随身带来的火把,朝着芦苇棚扔了过去。芦苇棚立刻开始燃烧起来。



    一见到火,令布尔古德精神一振!又感觉到风势在逐渐增强,芦苇荡的外围已经开始呼啸,更是一阵狂喜!心想:自己的秘密武器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些家伙的胆子真大!这时候敢在芦苇荡里放火,就不怕把自己烧死吗?”苏博泰自言自语道。



    “这帮家伙,不知道这时候要起大风,也不知道大风助火势的厉害。这也是刚起风,他们还没感觉到……你知道,这风是哪里来的?”布尔古德问道。



    “不知道!那你说是哪来的?”苏博泰疑惑地反问道。



    “是找诸葛亮借的!”



    “诸葛亮?……诸葛亮借的是东风啊!现在刮的是西北风……”



    “东风就麻烦了,现在要的,就是西北风!”布尔古德说着,从马搭子里取出煤油瓶,从箭袋里取出缠了纱布的箭支。开始用煤油浸纱布……



    这些敌军。本来是想用放火烧房的方式施压,让两个孩子的父母赶紧将藏匿的金银和粮食交出来;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对他们的疯狂举动,也没太大的反应。



    这一对苦命的夫妇,只有凄惨的泪水和满腔的怒火……但他们此时的心里,也有万分的欣慰——两个孩子逃出了魔掌。



    眼看芦苇棚的大火越烧越旺,在西北风的助力下,还引燃了跟前两侧的芦苇。在远处都能感觉到异常灼人,敌军开始有些害怕了。



    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芦苇荡进口通道上的十几匹战马,突然嘶鸣着躁动起来!



    敌军头目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只见身后四周,都开始火光冲天!他立刻大声下令:



    “快!快冲出去!……”



    就在敌军涌向芦苇荡的狭窄通道、慌忙逃命的一瞬间!苏博泰冲到了还在愣神的孩子父母身边,扯上他们就走……



    敌军骑上马拼命往外冲。刚跑出芦苇荡通道的一半,最前面的两匹战马,突然被“绊马索”绊翻在地。后面的几个敌兵躲避不及!也跟着连人带马戳向地面……



    敌军头目勉强勒住了战马。见大火已经封闭了出芦苇荡的通道,吓得魂飞魄散!正在惊疑不定;苇丛中飞出一箭,正中他的脖颈,立刻落马身亡。另一个敌军,被射中前胸,晃了两晃,也坠落马下。



    其余敌军,见大火完全封闭了通道,又有人伏击;就赶紧调转马头,朝芦苇荡深处奔去……可他们逃命的方向,正是整个芦苇荡大火场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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