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白心想差不多了。



    化解一招后,他把剑停在了对方肩膀处半秒。



    俞白不太清楚剑道比赛的规则,但这一个步骤肯定是通用的,就像电影中宗师留手,在打到人的时候便会停下,点到即止,胜负已分。



    然而,少年一把格开。



    俞白默默再把剑对准到了对方的心口,啪,连续发动内劲的少年已是面色涨红,猛攻还未段,俞白心想对方应该是不服输,或者想继续打,他便继续一一化解,再后来的二十四招中,他八次以毫不留痕迹、蜻蜓点水的姿态分别在对方不同的要害悬过,平均每三招打败一次,每一回竹剑悬过要害,都会惹起殷北原全身汗毛倒竖,头皮发麻,然而少年人一声不哼,也不叫停。



    再半分钟过去,哪怕有外人无法辨析,所有内行人都或多或少地看出一些细节,殷北原输了。



    殷北原的汗水甩在了地上。



    内劲已经用完,他大口喘气,汗珠滑过额头与脖颈,沾在睫毛模糊视野,他不想眨眼。



    汗水如这般掉落于名为道场地面的景象,殷北原已经见过太多了,那是他从小到大,记不清次数的勤学苦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几万次的拔刀,无数次的练功,早晨的曦光照落他持剑的影子,夕阳的余晖送着才在活动室练习完的他放学回家。剑道,他一刻也没有懈怠过。



    早就已经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



    “反手无力,正手不精,脚步松散,反应迟钝,没一个动作像样的。”那个男人说道。



    “比你师姐,算师姐还是什么?比殷笑梨差了点。”



    “……闭嘴。”



    面前的男人像深不可见的悬崖,不管他用尽何种方式,进攻全部泥牛入海,他看不透对方。



    殷北原自认修养剑心,常年静气,长辈们夸他沉稳,他自己也恪守剑道精神,忍耐,坚韧,勤奋,但他此时听到男人一丝客气都不存在的声音,像是在揭露,平淡又嘲讽,殷北原无法忍受地开口了。



    话里的内容同样熟悉,这种话,从前都是只有他说别人的份。



    男人并不恼怒,更像是平静随意,为什么?因为觉得他弱所以不在意吗?



    殷北原咬紧牙关,扬起手,握着剑柄,没能再挥舞下去。



    不是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技击对决,不可能存在永远胜利的人,只是他从未想过,会败得如此惨,身处其间,没有谁能比殷北原清楚战斗的过程,切真体会到的差距。



    面对男人,自己显得太过弱小,如雨的汗水滑落下来,那些练习的汗水见证了他十几年,殷北原无法反驳对方的话,在两人的层面上他的确是如对方话里所表现的那样,样样没用,样样不行……就像面对天资纵横的姐姐……可想必殷笑梨,眼前男人带给他的压力更大,如山如海,无法撼动。



    原来有这么无解的剑道,他的剑道真的只有这样吗……自信和信念受挫,甚至由此产生的无能狂怒,都让殷北原陷于理智消失的情绪里。



    少年不甘地把竹剑缓缓地,一点点地放了下来。



    俞白见此,退后了一步。



    道场上倏然停止,接着分开的二人引起观众们的哗然,线上线下,关注这场比赛的人数已经突破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数字,明天的头版终于不再是什么僵尸什么仙人了,是今日的传武对决无疑。



    诶,好像还行修行这方面的?



    官方自始至终,也不下场彻底封禁,也是奇怪。、



    然而现场,不是正到了精彩处吗,怎么不打了?



    有观众喊了起来。



    除了亲殷家一系,其他流派代表都轻咳避开目光,场上的两名裁判举棋不定,宣布吗?可是众目睽睽,全国第一的北原怎么会输,怎么可以输呢……



    殷部羁叹气一声,朝某处示意了眼色,挥挥手。



    偌大一个殷家,代表出阵,当然不会就只有殷北原从后台走出来,场馆里到处分布着殷家的人,公司员工,天人剑技馆的教练和学徒,数十人阵势浩荡。



    “把殷北原迎下来吧。”殷部羁说。



    殷家的人互相看了看,还是领命而动。



    “等等。”



    忽然,道场上的殷北原说道。



    “我还可以打……”



    殷北原心中,执念幻化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脚底升起,冲上脑门,十几年的努力……到底算什么?



    “剑来!”



    他向底下的殷家的人吼道。



    几位穿着剑服,经常与殷北原共同练习的年轻人反应过来,其中一人把捧着的一把殷北原专属的短剑扔了上去。



    殷北原接过后,扔掉刀鞘。短剑像是胁差的一种,刃之长度30cm—60cm,古时常与长剑或长刀配对于腰间,当它与其他刀一同使用时,也有另一个名字,二刀流!



    “我还能打。”殷北原左手持短刀,右手持竹剑,摆出了一个奇异的架势。是的,二刀流是他的一个鲜有人知的底牌,此时此刻的场馆下,他决定拼上一切。



    少年人眼神坚定,他说着话。



    “我……”



    俞白一脚把少年踢出了道场。



    奇了怪了,打得没完没了了,我又不是你的陪练。看着少年被踢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俞白无语想着。



    ……



    俞白这一脚,虽说是明明朗朗地向在现场、在电视机前,不管是懂行端着的,还是不懂行看热闹的,全部宣告了:打完了,差不多结束了啊。



    简洁明了,直接高效。



    然而也是众目昭彰……捅了马蜂窝的行为。



    公认的天才少年纸片般飞出了数米,飞出道场,落地,滚了又滚,面朝下,像是晕厥过去不动了。



    场面不由为之一静,再静,静无可静——接着便沸腾了。



    其中有很兴奋的,哇塞,大部分是没搞明白这一切的发生,只因太戏剧,而这里面会存在与殷家关系者,抑或唇亡齿寒的剑道界人士,年轻人们出离地愤怒了。



    “喂,干什么!”



    “快去看原哥……”



    “尔敢伤人……裁判,违规了!来人啊……”



    剑技馆的学员径直冲上了道场,媒体和协会代表喧哗,有人拎着剑从后台出来,人影来去中,殷部羁第一时间跑了过去,按住少年的肩膀,“阿原?阿原?”他唤了两句,把人翻过来,俯身查看,不过没等捏捏大侄子的人中,殷北原悠悠地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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